亞里克斯有點兒慌里慌張的，他小聲且迅速地給兩人講了一遍三岔路口的幽靈故事，又說：“總之我真的是為了你們好，別太靠近他了，今晚就住這兒吧，行嗎？”

    最后的聲音變了調(diào)，簡直像是哀求一樣。

    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失態(tài)。

    希迪不說話，低著頭，用腳尖在地上畫圈。

    他沒表態(tài)，布瑞斯就上前一點，安撫一樣拍拍少年的肩膀，替他回答道：“您別著急，是您幫我們找到了住處，我們還要多謝您的好意，怎么會拒絕呢?！?/br>
    這就是同意的意思。

    亞里克斯聽起來長長地松了口氣：“謝什么，應(yīng)該的?！?/br>
    ****

    亞里克斯給布瑞斯和希迪安排在家里的客房。

    他不清楚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客房也準(zhǔn)備的是一人一間，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這兩位客人今晚壓根就沒打算休息。

    時間很快就到了午夜。

    希迪坐在窗臺上，單手按著玻璃窗，就著明亮的月光往下看。

    從這個方向，正好能看到亞里克斯家的大門口，那一地下午被亞里克斯揪下來的白花還散在地上。

    城鎮(zhèn)里晚上沒有風(fēng)，花瓣至今還沒有被吹走。

    走廊上有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隨后是開關(guān)門的聲音。

    帶著鳥嘴面具的男人匆匆踩過石板路上的花瓣，回頭看了眼夜色中安靜的房子，就走進(jìn)遠(yuǎn)方的陰影里。

    希迪：“他出門了?！?/br>
    布瑞斯：“嗯，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br>
    希迪輕盈地跳下窗臺，貓一樣踮著腳走了兩步：“他去干嘛？”

    不用布瑞斯說，希迪自己就回答了自己：“他去找弟弟?！?/br>
    昨天那幽靈隊伍就是午夜出現(xiàn)的。

    今天的天氣也很好。

    月亮正好掛在人頭頂，月光皎潔。

    少年的臉上掛著輕巧的笑容，眼珠周圍有一圈兒淺金——他再次被亞里克斯那一番含糊其辭的說法勾起了興趣，于是站到布瑞斯面前，興高采烈地要求道：“我們跟上去看看。”

    布瑞斯：“嗯?！?/br>
    他垂著眼應(yīng)了，卻沒馬上動作，只是伸出手，細(xì)致地幫少年攏好襯衫的領(lǐng)口。

    領(lǐng)子是被穿插的皮繩系好的，布瑞斯將繩子一直穿過最上邊的一個孔，系了個規(guī)整的蝴蝶結(jié)，這才放了不耐煩的少年一馬。

    希迪的心思早不在這兒了，布瑞斯剛一松手，他就轉(zhuǎn)身推開窗，用手一撐，直接從窗子里翻了出去。

    這是個小二層，少年輕巧地落地，不知怎么做到的，竟沒發(fā)出一點聲音。

    布瑞斯倒是沒這么匆忙，他還有空給自己披上斗篷，悠然地開門下樓，從正門走了出去。

    希迪站在門外瞪他。

    “太慢啦。”少年很不滿，“我們要跟丟他了?！?/br>
    照這個速度，等他們到了三岔路口，亞里克斯肯定已經(jīng)早就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時候還有什么熱鬧好看了？

    “不會的?！辈既鹚共换挪幻Γh(huán)住少年的腰，在他耳邊輕聲道，“您閉上眼睛?！?/br>
    希迪不聽他的，掙扎著想跑，奈何力氣沒他大，只能郁悶地被束縛在原地。

    “干什么呀？”他小聲說，“我現(xiàn)在沒空哄你?！?/br>
    他忙著要去見鳥頭人和小幽靈，不想在這兒摟摟抱抱的。

    布瑞斯很有耐心地將扭動的少年整個人都約束在自己懷里，笑了一聲。

    “我知道?！彼f，“我?guī)?。?/br>
    兩人腳下亮起紫紅色的光暈，一個巨大的魔法陣憑空出現(xiàn)，紫光蔓延，將他們一起包裹進(jìn)去，隨后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定點傳送魔法。

    原本必須得花上好幾個月來雕刻魔法陣、擺放晶石，然后才能施放的魔法，就這樣簡單地被布瑞斯用了出來。

    終點定在一座房子的房頂。

    光芒褪去，兩個人的身姿重新顯現(xiàn)，布瑞斯松開了手，低頭道：“我們到了?！?/br>
    希迪一動不動地靠在他懷里：“……”

    好半天，他才直起身子，揉揉眼睛。

    ——大型魔法陣的光線太強，希迪的視力又特別好，被晃了一下，現(xiàn)在眼前還殘留著若隱若現(xiàn)的光斑。

    還以為要瞎了呢。

    怪不得剛才讓他閉眼。

    少年被這一遭弄得蔫噠噠的，連眼睛里那一圈金色都縮回去了，聲音有些悶：“這是哪？”

    布瑞斯：“您往下看?！?/br>
    希迪低下頭，發(fā)現(xiàn)下面的景色很眼熟。

    就是城鎮(zhèn)中心的三岔路口。

    他們現(xiàn)在正站在之前住過的那間商鋪的房頂上，三岔路中央站著個人影。

    是亞里克斯，他也剛到，表情沉重地面對著一條路。

    路上傳來隱隱約約的、輕飄飄的哭聲。

    三岔路上的幽靈，今天晚上也準(zhǔn)時降臨在了這座城鎮(zhèn)上。

    從路口出現(xiàn)的先是溫暖的燭火，隨后是半透明的隊伍。

    亞里克斯輕輕地叫自己的弟弟：“約書亞?！?/br>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了。

    他就生活在這座城鎮(zhèn)里，無數(shù)次地在午夜來到這個三岔路口，也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與弟弟的靈魂產(chǎn)生過交流。

    然而一直沒能下定決心邁出那該走的一步。

    事情變成這樣，都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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