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瑞斯臉上帶著點溫柔的笑意，自然地任少年的目光將自己從頭打量到腳，毫不抗拒。

    好孩子要誠實，所以希迪毫不遮掩自己的欣賞，興高采烈地夸獎道：“你長得可真好看。”

    怪不得他要穿著斗篷，不然恐怕會被人盯上，沒法這么順利地離開那座玫瑰園。

    布瑞斯笑了笑，問出來的問題倒是一點不遮掩：“您喜歡？”

    希迪：“喜歡?！?/br>
    他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對于希迪來說，‘人類’基本上只是一個含糊不清的整體概念，至于概念里的個體長成什么樣子？這其實并不重要。

    但布瑞斯確實好看得無可挑剔，甚至超越了性別的界限。

    布瑞斯又問：“請問您要去什么地方？”

    希迪眨眨眼：“你不是知道嗎，不然怎么會在這里等我？”

    布瑞斯：“我是說您離開城堡之后?！?/br>
    希迪明白了，于是順著他的話，仔細(xì)想了想。

    他其實沒有什么特定的目標(biāo)，因為自己剛從一個挺封閉的地方跑出來，身上沒錢，所以才會在賞金榜上隨便接了一個離得近的任務(wù)。

    至于任務(wù)完成了之后要做什么……

    希迪還真沒想過。

    “我也不知道。”他想了半天，最后說，“可能去‘深淵’看看之類的？我還沒決定好呢?！?/br>
    ‘深淵’在大陸的邊緣。

    一條裂縫，深不見底的天塹。

    深淵底部開著一朵玫瑰。

    從來沒人見過它，但在無數(shù)傳說與神話里，那朵玫瑰的根系勾連海與天，成為整個大陸的支柱，是世界的根基，是一切的起點。

    希迪早就聽說過這件事，一直就十分好奇，現(xiàn)在終于有空能親自去看看，感覺似乎也不錯。

    反正自己也沒事干，希迪迅速地決定了自己日后的目標(biāo)：“就去深淵。”

    “深淵……”

    布瑞斯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我們恰好同路?！彼Y貌地問，“我可以與您同行嗎？”

    希迪反問他：“理由呢？”

    布瑞斯：“覺得您很有趣，想做您的同伴，這算么？”

    希迪：“……”

    少年瞇起眼睛，往前兩步，幾乎要貼到吟游詩人身上去，歪著頭，自下而上地觀察他的表情，判斷他話里有多少可信。

    布瑞斯優(yōu)雅地微笑，他比希迪要高出不少，低下頭正好能與少年對視，淺灰色的眼睛像是厚重而剔透的凝固冰層，離得近了，淚痣惑人得晃眼。

    聲音也好聽：“您怎么想？”

    希迪沉思了一小會兒。

    他和布瑞斯之間的距離很近，兩人之間幾乎只隔著兩層衣服，就算沒切實地貼上，也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

    這個人似乎很無害，雖然來歷不明，不過目前為止也沒有對他露出任何惡意，態(tài)度也很有禮貌，希迪并不討厭他。

    本來就是隨意決定的旅程，希迪不是那樣小氣的孩子，也不介意途中多出一個同伴。

    “那……”他小聲地問，“你會死嗎？”

    布瑞斯：“嗯？”

    希迪沒再說話，抬起頭，對他笑了一下。

    少年的笑容又輕又可愛，天真無辜得簡直像是巢里新破殼的雛鳥。

    因為離得近，又抬著頭，他臉側(cè)掛著些布瑞斯垂下來的長發(fā)，綠色的眼睛周圍一圈金色在布瑞斯的注視下迅速擴張，片刻之間，整雙眼睛幾乎都被濃郁的金色沾染。

    布瑞斯似乎愣住了，一動不動地看著希迪金色的雙眼。

    “您……”他輕聲說。

    希迪抬起胳膊，環(huán)上他的脖頸。

    布瑞斯微低著頭，沒有拒絕。

    希迪慢慢地、輕巧地移動手指，碰到了布瑞斯脖子上帶著的那個黑色頸環(huán)。

    金屬的，有點兒涼，質(zhì)地堅硬，不知道他帶著會不會不舒服。

    希迪用指尖將頸環(huán)稍微勾起來一點兒，看到下邊皮膚上似乎有一圈黑色的紋路，像是紋身，但是看不清楚。

    希迪又甜乎乎地笑著舔了舔虎牙，捏住布瑞斯的后脖頸，剛想用力將它捏斷——

    布瑞斯忽然嘆了口氣。

    “我沒有惡意，也沒有騙您?！彼蜕频剌p聲解釋道，“就算您不相信我，也不至于這樣兇吧。”

    他伸手環(huán)住少年纖細(xì)的腰，把希迪按進(jìn)懷里，腦后的頸環(huán)上出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魔法陣，沒有其他作用，只是輕巧地將希迪試圖把布瑞斯掐死的手給擋在了外頭。

    希迪知道自己的企圖被發(fā)現(xiàn)了，但他能徒手撕開籠罩著整個城堡的魔法陣，于是不死心地又用力往下戳了戳，沒戳動，小小的法陣堅不可摧。

    他錯過了機會。

    “您殺不了我?！辈既鹚馆p松地捏住他手腕，就像捏一個普通少年那樣，將他往懷里又按了按，“就算我不抵抗，結(jié)果也是一樣——不過，就我個人而言，還是希望您可以不要這樣做。”

    他銀灰色的長發(fā)垂下來，掃過希迪的臉頰，有點兒癢。

    沒殺成。

    希迪掙扎失敗，不滿地鼓起臉頰，表情遺憾，很不高興地嘟囔道：“試試嘛……”

    發(fā)覺自己沒法拿布瑞斯怎么樣，少年整個人都有點委屈，也不興奮了，眼睛里的金色褪去，變回了乖巧的橄欖綠。

    希迪還貼在布瑞斯懷里，動動肩膀：“放開吧，我不殺你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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