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急匆匆往夏倦塵的院子趕，一進門便看了在床邊拭淚的母親，夏清歌揮開圍上來的小廝，走到母親身邊，看見一臉灰白的夏倦塵。

    身后傳來了一陣動靜，緊接著便是慌亂的腳步聲踏了進來，那小廝的動作倒是一點不拖泥帶水，不過眨眼就將大夫請進了府中。

    屋內(nèi)氣氛低沉，但那大夫卻絲毫未受影響，徑直走到了床前仔細觀察了一下夏倦塵的臉色便抽出了藥箱，開始施針，國舅夫人手里捏著帕子，指尖泛白，屋內(nèi)詭異地靜了下來，不知過去多久，大夫終于施針完畢，提著藥箱起身對國舅夫人道：“二公子這病最忌大喜大悲，日后就算是將身子養(yǎng)好了，情緒起伏于其而言也是十分危險。”

    “大夫這是何意？”國舅夫人掐著掌心的rou問道。

    “在下的意思是，二公子日后當少接觸外界的人或物，萬物置于世間，無法擺脫喜怒哀樂，二公子日后若是能靜下心來，一時的平安還是保得住的?！?/br>
    國舅夫人重心不穩(wěn)向后撤了幾步，被身旁的丫鬟勉強撐住了身子緩緩坐了下來，清歌上前攙扶著，看見母親愴然閉眼，像是認命一般點頭，道：“罷了罷了……”她忍著眩暈叫了個小廝去送送大夫，眼下她已是走不得了。

    清歌抬眼看見了跟在二哥身邊多年的小廝，便默不作聲地湊過去，悄聲道：“二哥在房里好好的，去園子里做什么？”

    小廝回道：“我下去端藥了，回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二公子不見了，找了一路才看見二公子在園子的墻根下站著，我隱約聽見了園子外面?zhèn)鱽淼膯顓嚷暎雭矶邮窍敫糁@堵墻送送唐姑娘吧?！?/br>
    清歌握住了母親的手，夏嬋將夏倦塵的床幔輕輕放下，此時國舅方從宮中趕回府中。

    “仕途是走不了了，”從夏倦塵的屋里走出來，國舅夫人開口道，“官場上變幻莫測，朝中幫派之爭，變革之險，只要涉足便是免不了要為其榨干心血?！?/br>
    “夫人的意思是，讓倦塵放棄入仕？”

    “嗯……功名也好，虛榮也罷，都抵不過我兒子的平安順遂，只要他活一日，府中便養(yǎng)他一日，老爺如何看？”

    國舅盯著腳下的青石板路，片刻才道：“既不入仕，想來在府中待一輩子他也是不肯的……京師的護國寺是個靜心養(yǎng)性的好去處，待他醒了你去問問他的意思吧?！?/br>
    國舅夫人深以為然，可沒想到當她問出口時，夏倦塵竟然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剃度出家，一輩子與枯油燈和不絕于耳的佛經(jīng)作伴，倒成了他最好選擇。

    夏倦塵出家那日，戲班子也要坐船離京了，清歌從護國寺趕回府時正好看見姚知年提著衣擺上馬車，遠遠的，姚知年也瞧見了他便停了下來，他想了想還是從馬車上下來了。

    “先生?！鼻甯韫笆值馈?/br>
    姚知年伸手扶著清歌，道：“你二哥的事……是在下給你添亂了?！?/br>
    “先生這是什么話？您說的沒錯，唐jiejie是我二哥的心病，一直都是，就算那日我不去將唐jiejie找來，日后二哥也定會因此唐jiejie出閣一事傷心欲絕，如今雖然剃度出家了，可護國寺也算得上是個養(yǎng)病的好去處，先生又何出此言？”

    清歌頓了頓，又道：“先生這就要走了？”

    “嗯，今日這日子不大巧，沒能提前同你說?！?/br>
    “先生還會回來嗎？”

    姚知年覺得今日這日頭刺眼了些，他抬手擋了一下，“會的，明年開春，江南的戲班子要上京師，在下也會一同前往，屆時便在京師住下了，日后也難得回一次江南了?！?/br>
    “先生要來京師？”清歌眼底一亮，“可是在這兒住下就不走了？”

    “若是無甚緊要的事情，應是不會再回去了?！?/br>
    清歌忽覺今日的日頭照在身上也不似往日那般火|辣辣的了，他笑著拱手道：“那先生慢走，我在京師等您回來，到時我去碼頭給您接風洗塵！”

    “那我便好生期待著了?！币χ暌残α?。

    清歌這一日送別了兩個人，一個是自己從小如影隨形的二哥，一個是相識恨晚的姚知年。

    夜間，他瞧著頂上那輪明月也比以往冷清了些，那月光落在院子里，竟如浸在寒潭中一般，陣陣寒涼。

    半年的日子不過是繁葉追風落，素雪壓梢頭，來年開春，雪還未落盡，春風便捎帶著書信入了京。

    戲班子要進京了，這日清歌放下了手里的四書五經(jīng)一早便在碼頭邊候著了。

    今早落了小雪，清歌是打著傘出來的，晨曦放光后雪停了片刻，待一搜快要靠岸，那雪又紛紛落了下來。

    今日碼頭的人很多，來往絡繹不絕，清歌披著斗篷撐著傘，不時往那來往的人群中望一眼，最后終于在一處賣糖葫蘆的地方瞧見了姚知年。

    他收了傘，緊著步子小跑過去，姚知年拿著一支糖葫蘆轉(zhuǎn)身時正巧對上了清歌那滿眼的歡喜。

    “知年先生，許久未見，糖葫蘆可否分我一顆？”在這呵氣成霜的天氣，清歌的聲音十分清脆。

    姚知年笑笑，將糖葫蘆塞到了清歌手里，“本就是買給你的，全拿去就是?！?/br>
    岸邊風有些大，二人皆披著斗篷在風雪中站著，凌厲的霜雪將清歌的臉吹地有些發(fā)白，姚知年看了清歌眼底那不大明顯的烏青，蹙眉問道：“昨日沒睡好嗎？”

    清歌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自己這一連幾個月來熬出來的烏青。

    他撐起傘，二人的發(fā)絲和肩頭都已落了一層薄雪，“先生有所不知，自我二哥出家后我便決心考取功名，將來入朝為官?！?/br>
    姚知年的眼皮抖了抖，他欲開口，卻被灌了一口冷風，冷徹心扉，“你……不是不讀四書，不喜官場嗎？”

    清歌道：“我是不喜歡，可若不喜歡便甩手不理，國舅府便會走下坡路，我消遣了十幾年的光陰，不過這一件事情身不由己，也該知足了。”

    二人順著一條道走著，不覺中已遠離了碼頭，姚知年要同戲班子收拾住處，清歌也不便跟隨，二人道別后便各自轉(zhuǎn)身回府了。

    這一日，清歌從院子里繞過前堂，在大門口瞧見一箱箱用大紅繡花包著的聘禮，他定睛瞧了一會兒，腳步一轉(zhuǎn)去了前堂。

    前堂果然有外客在，清歌在門口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來人竟然是唐相夫人。

    唐霖有一個哥哥，名叫唐羽，自小習武，如今二十有三，已是朝中一員大將，只是至今還未娶親，孤身一人。

    唐相夫人如此陣仗，必然是為她兒子下聘禮來了。

    清歌趴在墻角聽了幾耳朵，聽見唐相夫人相中的竟是夏嬋不由怒火中燒，他不顧禮儀闖進了前堂，厲聲道：“我不同意！”

    唐相夫人被嚇地手中的熱茶一抖，險些灑了，國舅夫人接過唐相夫人手里的熱茶放好，瞪了清歌一眼，“沒規(guī)沒矩！還不見過唐相夫人！”

    清歌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仍道：“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唐相夫人笑了，“還沒問過你jiejie呢，你若是不同意也聽了你jiejie的話再說?！?/br>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了夏嬋的聲音。

    “不必問了，”夏嬋從門外繞進來，看也沒看清歌，直言道，“我嫁便是，這聘禮我們收下了?！?/br>
    唐相夫人一聽，眼角就蕩開了笑意，她走下來牽著夏嬋的手拍了拍，聲音輕柔：“嬋兒是個好模樣，性子又是萬里挑一的，如今被我們相國府撿著了。”

    夏嬋面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瞧見清歌又有開口架勢便急急開口道：“夫人謬贊了，我還在蕩秋千的年紀便聽說了唐公子的事跡，一直懷著敬仰的心?！?/br>
    “如此，今日我倒是來對了？”

    國舅夫人扯出點笑意，陪著相國夫人笑了笑，聘禮下完了，婚事的諸多事宜也需得敲定，不過這些都不需夏嬋和夏清歌cao心了，二人從前堂出來，清歌便頭也不回地悶聲往前走。

    “清歌?！币娗甯枵諒澙@到園子里去，夏嬋出聲喚了他一聲。

    夏清歌仍是不停，一轉(zhuǎn)腳尖踏進了園子，夏嬋搖搖頭正要跟過去，卻見清歌又從拐外的地方冒了出來。

    清歌眼睛瞪地老大，眼中血絲清晰可見，夏嬋見了先是一笑，而后走到了清歌面前，沉聲道：“你也是十五、十六的年紀了，怎的還是書塾那些黃髫小兒的脾氣？”

    “阿姐，你為何要答應？我已經(jīng)參加了去年的春闈，若是中了我便也能朝著金榜題名去，阿姐為何還要委屈自己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清歌，我知道你參加科舉是迫不得已，凡事都有個意外，你若是不想考了，考厭了，考倦了，就不要勉強了，我嫁過去，國舅府至少還有相國公在朝中撐著?！?/br>
    “可是，阿姐，若是那唐羽是個粗鄙之人呢？他常年在戰(zhàn)場上吃沙子，若有一日他一去不回，你該怎么辦？”

    夏嬋瞪了他一眼，“我還沒嫁過去呢，你就咒我守寡？”

    清歌垂下頭，懨懨道：“以前是我太過放縱自己了，明日放榜若是沒有中的話，我便再等，直到考中為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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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運會使我玩物喪志(灬? ?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