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再次相逢
夏倦塵望向窗外的動作一頓,回過頭來笑看著清歌,“你又看出來了?今日先生所授的知識可記得清?” 夏清歌便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因為課上先生說的話他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聽進去幾句。 清歌十四歲時,十七歲的夏倦塵便已通過會試,取得會元。 國舅對此甚感欣慰。府中二子,清歌的心思不在學業(yè)和功名上,唯有夏倦塵入朝為官,方可維系家族的繁榮。 而夏倦塵也早已到了議婚的年紀,國舅夫人自然知曉自己的兒子心中所屬,于是便趁著這年賞花時節(jié)去了一趟唐相府中。 唐相夫人正與唐霖在堂前喝茶,聽聞國舅夫人造訪便多上了一盞茶,又示意唐霖退下,唐霖當然不愿,她偷偷躲在屏風后面,透過一層薄紗看見國舅夫人朦朧的身影緩入堂內。 “國舅夫人稀客啊,近日府中后花園的海棠開地正好,夫人來得正是時候?!?/br> 國舅夫人陪笑道:“花期雖好,可也總有過的時候,霖兒的年紀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時候了?!?/br> 唐相夫人收斂笑意,正了正坐姿,再次開口時語氣便冷了下來,“國舅夫人這是何意?” “我今日便是替倦塵向相國夫人提親來了?!?/br> 唐相夫人掩嘴笑,眼神往屏風那處瞟了一眼,道:“此事我得與老爺相議再做決定,我一人如何做的了主?” 屏風后面的唐霖早已心花怒放,她絞著手里的帕子,那朵繡上去的牡丹被絞地看不出花型。 她心中如堂外清風拂過綠梢,好像有葉子在心底輕輕掃動。 國舅夫人的笑容淡了一瞬,很快又重新拾起,她起身道:“那我便不多叨擾了,快要入夏了,這天氣也愈發(fā)炎熱起來,相國夫人和相國公可要多注意身子啊。” “國舅夫人也是,此事我與老爺相議后再談,倦塵如今取了會元,離殿試的日子也愈發(fā)近了,婚事也無需太過著急?!?/br> 于是國舅夫人將帶來的聘禮又原封不動地用馬車拖了回去,清歌正要出門,遠遠望見自家的馬車向門前駛來便停了腳步,等馬車停穩(wěn),上前扶著國舅夫人下了馬車。 他往后面那輛馬車張望,道:“母親,這些聘禮怎的又帶回來了?” 國舅夫人看他一眼,拍拍他手背,道:“意思還不明顯嗎?此事十有八九懸了……先進府?!?/br> 清歌瞬間將自己要出府的事兒給忘了,扶著母親進了府中。 “那相國夫人說是要與唐相議一議再予答復,”國舅夫人扶著腰坐了下來,“可若是十分滿意這場婚事,又何須再三思量?” 清歌不解:“我二哥今年剛中了會元,再過幾年便可考取功名,入朝為官,又是此等家世,相國夫人為何不滿意?” 國舅夫人面帶憂色:“倦塵一直病著,在病中考了個會元,外面的人皆道他為讀詩書糟蹋壞了身子,可相國夫人又如何不知倦塵他其實身有頑疾,十幾年不見好,雖然沒有太大的影響,可身子也總是不見好轉,總是病懨懨的?!?/br> “站在相國夫人的角度想想,其實她也并非是不滿意倦塵,她只是不想自己的女兒嫁過來后還得天天服侍病著的夫君,人之常情罷了?!?/br> 清歌往前傾了下身子,“可我瞧得出來,二哥與那唐姑娘兩情相悅,若是讓唐姑娘嫁過來服侍二哥一輩子,她怕也是愿意的?!?/br> 國舅夫人搖頭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女子再如何心悅你二哥,也掙脫不過她父母一句話?!?/br> 二人婚事自此后便再無音訊,夏倦塵整日關在房門中備考,與清歌相處的時日也少了。 這日,清歌端了碗蓮子粥來敲響了他二哥的房門。 清歌小心地端著,生怕灑了,將一碗冒著熱氣的粥擱在倦塵面前,道:“二哥嘗嘗?這可不是后廚做的蓮子粥,是阿姐親自下廚為你做的?!?/br> 倦塵暫時擱下手中的筆,并未接過那碗粥,他道:“你確定這碗是給我的?” 清歌知道自己滿不過二哥一雙眼,笑了起來:“阿姐做的蓮子粥從不去蓮心,太苦了,我吃不下?!?/br> 夏倦塵將碗一推,“吃不下也得吃,阿姐也給我做了一碗,我方才吃完,這一碗我吃不下了。” 清歌順勢側坐在了案上,委屈道:“二哥,好二哥,我實在吃不下了才來找你的,況且你整日讀書,耗精力,多吃些才能提起精神?!?/br> “油嘴滑舌,”夏倦塵笑瞪了他一眼,“這碗粥你說什么也得吃,不然我就去找阿姐,讓她親自喂你?!?/br> 清歌撇嘴道:“她才沒這個閑工夫喂我呢,她整日凈心打坐,哪會愿意管我?” 夏倦塵輕呼一口氣,將書合上了,“阿姐一心向佛,母親一直憂心此事,一來阿姐不愿說親,二來也為不大愿意她出家?!?/br> “出家的日子清苦,阿姐自小便是被爹爹和母親捧著長大的,也不知能否適應地了?!鼻甯璧?。 “雖說如此,可阿姐的事情還得她自己決斷,爹爹和母親也沒有強迫她的意思?!?/br> 清歌從案上跳下來,聲音清亮:“不說此事了,二哥,今日陽光甚好,你與我出府轉轉唄?” 夏倦塵一面翻開書一面搖頭:“不了,外面日頭毒著呢,你自己去玩兒吧,當心點,別受傷惹出什么亂子。” 清歌繞過桌案,倚在倦塵身旁,“二哥,你都有一個多月沒同我出去玩兒了,連見面的次數(shù)都少了,你如今讀的這些書,哪些不是翻過十幾回了?就今日出去一趟,沒事兒的?!?/br> 夏倦塵略一想,自己當真已有兩個多月足不出戶了,他便站起身,將書收起來,說道:“那便出吧,不過得先將這碗蓮子粥喝完。” 清歌的臉一下就苦了,最后拗不過想與二哥出府的玩心,硬著頭皮喝完了。 倦塵說的不錯,外面的日頭很毒,快要至正午了,街上沒什么人,夏清歌便與夏倦塵走進了一家酒樓,選了樓上的雅間坐下了。 “夏小公子近日怎的不常來?可是天氣太熱了?”掌柜放下手里的賬目跑上來一面倒水一面問道。 “陪我二哥在府里讀書呢。”夏清歌拿著杯子道。 “聽他胡謅,”夏倦塵道,“我在府中可沒怎么見過他身影。” 掌柜笑道:“二位都是大忙人,百忙之中能來光顧我這小店已是感激不盡,若有需要盡管吩咐下去便是?!?/br> 掌柜同他們二人客套幾句便下樓了,今日酒樓中的人比往常要少一些,許是都回家歇息了。 然而夏清歌卻在其中嗅到一絲異樣的氛圍。樓下人雖不多,卻都面色緊張,且三五人圍坐一桌,雖然都穿著布衣衫,可一旦與之對視便會察覺到那絕非一般人的眼神。 菜都上齊了,可這頓飯他們二人都未曾出聲,只是默默吃著,夏倦塵自然也察覺到了樓下的異樣,他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道:“官府在捉賊,不宜驚動。” 清歌與之交換了個眼神,便悶頭扒起飯來。與此同時,樓下又進來一個僧人,這可真是奇了,出家人不沾酒葷,鮮少出入這種酒樓,可生意來了,哪有不做的道理。 掌柜將他引上了二樓,清歌與那僧人對視了一瞬,隨即便移開目光。 柳知故在那二人旁邊的一桌坐下,隨便點了兩個素菜便靜|坐了下來。清歌心道:“看來是個有錢的和尚?!?/br> 他這樣想著又夾了一筷子鹿rou片到碗中,這時樓下卻忽然傳來動響,清歌動作一滯,裝作沒有聽見,然而很快,一陣刀劍相碰的聲響便傳了上來,還沒等這樓上的三人反應,腳下的木地板便發(fā)出了幾聲“咚咚”的悶響。 清歌立即起身,看向二樓露在外面那一排小閣樓,他剛看過去,那賊人便翻了上來。 不是一個人,而是三五成群的一伙人。 也難怪官府不敢打草驚蛇。 “二哥,當心!”清歌一把將倦塵推開,倦塵猝不及防后退幾步撞上了后面的柜子。 而那明晃晃的刀劍已經刺到了眼前,清歌翻身而過,及時截住了那險些傷到倦塵的快刀。 他足下用力,迅速一掃,很快放倒一個,隨即拉著夏倦塵便往樓下跑,可樓下已被及時趕到的官府堵了個水泄不通,他們跑到小閣樓那兒便不得不停下,身前無路可走,身后便是分辨不清的刀光劍影,清歌心急之下竟然看見那僧人面不改色地站在那刀劍之中,絲毫不知道躲讓。 他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大師!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那僧人將目光投過來,清歌心中一震,竟半步都挪不動了,因此也沒注意到招呼過來的寒劍,夏倦塵一驚忙往清歌身前擋。 好在清歌下意識摟著他二哥往旁邊側了一下,那劍便堪堪擦過他的衣袖,砍在了閣樓的欄桿上。 那劍并不是沖他來的,但一片慌亂之中無人顧及這二人,他們方才將將躲開一劍,轉頭又劈下來一刀,清歌將倦塵用力推開,一腳蹬在了那人的手腕上,可他背靠身后的木頭欄桿在一陣刀劍之中被砍斷了,他后背陡然一空,緊接著便是天旋地轉。 清歌從閣樓上翻下去了,夏倦塵面色頓時煞白,沖過去時只覺身邊有一陣疾風掃過,連那瞬影子都未瞧清,便有人拉了他一把,他轉頭一看,原是官府中的人將他認出來了,護著他要將他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