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封神大典2
柳知故順手將宋亭手中扎歪了的花兒接過來,索性自己扎了起來。 “你昨日去哪兒了?”柳知故低著頭,問道。 宋亭心中的憂慮剛剛散去,又被這句話驚地豎起了耳朵。 “昨日幫真君去人界辦些事情,”宋亭連忙搪塞道,“對了,我還給師尊帶了個冰糖葫蘆回來,一直用靈力護著這才沒化開?!?/br> 柳知故抬眼,眼里已經(jīng)泛起了淡淡的笑意,他將手里的花兒放下,伸手接了過來,“多謝。” 宋亭松了一口氣,他昨日不在神界,許是師尊找不著他今日才會問。 他昨日自然不是去幫真君辦什么事情,他是到下界打探滇國的情況去了,滇國窘迫的現(xiàn)狀一如真君所言,撐不了幾日了,敵軍兵臨城下,都城的城門就快要破開了。 他站在城墻上眺望城下一片烏泱泱的幽族軍隊,心中已經(jīng)明了,滇國的命數(shù)當(dāng)真是盡了。這樣下去師尊的封神大典還未開始滇國便要城破國滅了,若是師尊得知下界的狀況不知會出怎樣的亂子。 正胡思亂想中,宋亭身邊忽然多了一位仁兄,這位仁兄衣衫襤褸,面上的鬢發(fā)和胡子將面容遮了個七七八八,手中執(zhí)一柄長刀,用力一擲刀尖在日光下一閃,破空而出。 幾乎是同時,幽族人的箭羽便至其胸口,一箭貫穿心肺,眨眼便被射成了個篩子。 宋亭雙眼微瞪,來不及去接那仁兄,眼神隨著那柄破空的長刀而去。 機會來了。 宋亭手中凝光,用靈力cao控著那柄長刀直指幽族首領(lǐng)! 首領(lǐng)早有防備,可右手的刀方一提起便頓覺酸麻無力,只是片刻的晃神那柄長刀便沒入了他的肩胛。 幽族軍隊頓時慌亂起來,連陣型都打散了,宋亭看見幽族首領(lǐng)用手捂著傷口,鮮血自指縫中涓涓流出很快就侵染了一片。再去瞧那位已經(jīng)成了篩子的仁兄卻已經(jīng)被軍中人拉了下去,宋亭走下城墻頓在那人面前掃了幾眼,又聽軍中的軍醫(yī)搖頭道:“此人活不成了。” 軍隊中人忙著抵擋城下飛上來的箭羽,一時間沒顧得上他,可即使是及時將他救下也是無力回天了。 宋亭看著他面如菜色,氣息已經(jīng)斷了,身體卻仍有余溫,那位指揮布陣的將軍緊鎖眉頭看一又看,最后一擺手,沉聲道:“搬下去,好生葬了吧?!?/br> 城下的軍隊開始收兵,雖然看得出一絲慌亂卻并未亂了陣腳,首領(lǐng)身負(fù)重傷,宋亭很清楚那柄長刀的威力,兩三日怕是好不利索,他滿意地?fù)崃藫嵋陆堑鸟薨?,轉(zhuǎn)身回到了神界。 . 封神大典在即,柳知故像是一心都撲在了上面,可宋亭總覺得他有些心不在焉。 比如昨日,他與師尊布置好了神殿一路行至廊橋,師尊如此潔身自好之人竟絲毫沒有察覺衣衫上蹭了一塊甚為明顯的灰,還是宋亭不經(jīng)意向下瞥了一眼,這才出聲提醒。 又如今日封神大典,師尊的穿戴整齊,卻獨獨忘了戴上冠子,還是宋亭急忙命了仙童去長明殿中去了來,這才有驚無險。 宋亭擔(dān)憂地看了師尊一眼,已經(jīng)察覺對方的異常,無論師尊是否已經(jīng)知曉了下界的狀況,眼下卻出不得亂子。 天帝在上面笑著,眾神在殿下瞧著,任何一點不尋常的動靜都會被放大。 柳知故坐在神殿的屏風(fēng)后面,與天帝一簾之隔,宋亭端坐神殿之下,心中十分不安,天帝究竟說了什么,眾神又在稱贊什么他全然不覺,他閉了閉眼,最終還是忍不住放出神識去屏風(fēng)后瞧瞧師尊。 他化作一團虛無縹緲的云煙,在柳知故身邊來回繞了幾圈,柳知故卻早已察覺,他神色稍松,眉眼松懈下來,輕聲道:“你怎的上來了?” 宋亭在柳知故身邊停住,半晌才別扭道:“擔(dān)心你?!?/br> 柳知故:“擔(dān)心什么?” “擔(dān)心你心神不定,待會兒出了什么變故?!?/br> 柳知故扯著嘴角,勉強笑笑,抬起手在那白煙中虛虛一晃,道:“小狐貍,別cao心了,大典要開始了?!?/br> 宋亭還想說什么,忽聞殿下樂聲繞梁而起,只好迅速歸位,坐等師尊現(xiàn)身。 神殿之上一片肅靜,神界之人將封神一事看得極為嚴(yán)肅,無人敢出聲,生怕自己發(fā)出的動靜打亂了樂聲的節(jié)奏。 屏風(fēng)之后的清影緩緩起身,自屏風(fēng)后繞出,柳知故身著深紫色的衣冠,頂上的花冠墜著瑪瑙珠子,他神色平淡,目光在眾神身上掠了一遍,最后在宋亭身上定了定,隨后又移開了目光。 宋亭坐得筆直,柳知故在一步步踏階而下,二人表面都十分平靜,可宋亭藏在袖子的里手卻緊張地拽著自己的衣擺。 宋亭時不時便向神殿的門口望一眼,生怕有仙童進(jìn)來將下界的消息傳給師尊。好在是他多慮了,封神大典的流程雖然復(fù)雜,可行云流水下來其實也不過是兩三個時辰的事,接下來便是擺席設(shè)宴,柳知故可暫且從眾神和天帝眼下離開了。 宋亭起身同眾神去往偏殿入席,緣神真君一直伴在他左右,真君在神界左右逢源,人緣十分廣,有不少神仙趁此機會托她辦事,給她倒酒,宋亭入席后目光便頻頻打向偏殿門口,引得真君都心生好奇。 “怎的了?心不在焉的,也不到處亂跑?!本壣裾婢嘞乱豢诰?,微微向宋亭這邊傾身問道。 “師尊怎的還不來?”宋亭也干脆懶得遮掩,身子越發(fā)向門口探去。 “長明上神換了衣裳就過來,你急什么?弄得像入洞房似的?!本壣裾婢蛉さ?,可話一出口便覺不妥,她心虛地瞄了宋亭一眼,發(fā)現(xiàn)宋亭似乎并未在意她的話,她便拿起筷子夾了個丸子放在瓷碗中。 “我去看看?!彼瓮て鹕?,丟下這句話后便匆匆離席。 他一路腳底帶火星地跑到長明殿中,一推殿門,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如也,又在殿里繞了幾圈,殿中竟無一人。 宋亭這幾日心中一直不安,生怕師尊因為滇國國滅之事被眾神彈劾,年僅十八便登足神殿之上已經(jīng)夠惹人注目了,這其中難免有人紅了兔子眼睛,想將柳知故拉下馬,如此關(guān)頭,偏生滇國撐不住了! 他出了長明殿,又返回偏殿,在殿中又繞了幾圈,最后終于在一群水泄不通的人群中瞥見了師尊那抹亮眼的淡紫色。 柳知故被眾神簇?fù)碇?,眾神談笑生風(fēng)柳知故卻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有好幾次都想躋身出去,無奈眾神都喝地十分上頭,扯著他的衣袖不肯放他走。 柳知故面露窘迫,一手推開遞到嘴邊的酒,一手撥開人群,宋亭斜倚欄邊笑眼看著,心下的不安早已煙消云散,正巧柳知故的眼神也打了過來,二人相視,皆是一笑,柳知故是淡淡一笑,而宋亭則是撐著欄邊笑彎了腰。 他從未見過師尊面露難色,不想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瞧見的,他從仙童手中接了杯鮮紅透亮的葡萄酒來,彎腰混入那群神仙當(dāng)中,柳知故的余光從未離開過他,見宋亭端著琉璃杯往這邊來眼中笑意越發(fā)明顯,眾神接收到長明眼中的笑意,大受鼓舞,起哄地更加賣力。 一杯蕩漾的葡萄酒遞到柳知故面前,宋亭笑看著他,眼中流光溢彩,玩笑地勾著嘴角,柳知故卻轉(zhuǎn)而接過了他手中的酒,仰著頭飲下了。 眾神一看更加起勁,紛紛喊道:“原來長明只喝徒弟手里的酒,遞酒都得看情分吶!” 宋亭像是在眾神拱起的火堆中潑了杯酒,其中氣氛由此更加活躍。他遞完酒便匆匆溜走,生怕自己的狐貍尾巴讓師尊逮住了。 宋亭回到宴席,緣神真君還在座位上坐著,只有別人離席給她敬酒的份兒,她是半分都不會離開桌前的,見宋亭歸來,真君放下酒杯,那位遞酒的小神十分識趣地道別告退了。 “找著你師尊了?”緣神真君撐著半邊臉,眼底流轉(zhuǎn)著笑意。 “嗯?!彼瓮た缛胂g,執(zhí)起筷子夾了片鹿rou放入嘴中。 “可是被眾神灌醉了?”緣神真君又問道。 宋亭對這盤鹿rou十分喜歡,可此時卻也停下來看向真君,他道:“真君這副表情倒像是人界那說媒之人?!?/br> “胡說!”緣神真君,拍了拍桌子,佯裝生氣道,“人界的媒婆哪有我好看?” 宋亭笑笑,點頭贊同道:“那確實?!?/br> 緣神真君在神界的職位其實與那人界的媒婆十分相似,她掌管姻緣,見過許多對癡男怨女,妙偶佳成,無論是促地成的還是促不成的,她都盡心盡力地為那二人拉了姻緣,比那人界的媒婆不知敬業(yè)多少。 “宋亭,你與長明上神是如何相識的?”緣神真君一邊吃菜一邊問道。 宋亭??晗肓讼耄溃骸安恢?,師尊說是在下界認(rèn)識的,可我沒了人界的記憶,回想不起來了?!?/br> “想不起來了?”緣神真君瞪著宋亭,又笑了兩聲,“長明上神別是誆你的,當(dāng)心著了他的道?!?/br> 宋亭想到了什么,動作一滯,隨即又搖了搖頭,順手拿起手邊的杯子仰頭將里面的東西喝盡了。 烈酒方一入喉便泛起辛辣,宋亭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杯子,身邊的真君睨了他一眼,幽幽道:“那是神界上好的瓊釀,你撿到寶了?!?/br> 宋亭額間一陣眩暈,扶額道:“我杯中的清水何時換成了瓊釀?” “我換的,怎么了?”緣神真君眨眨眼,十分無辜。 宋亭無語,他滴酒不沾,酒量極差,這一口瓊釀下去估計得醉地昏天暗地,他踉蹌著站起來,眩暈的余光瞥見一處搭手的地方,他身子一歪,向那處跌去,不料身旁襲來一股力量將他一帶,他便又換了個方向跌去。 柳知故將宋亭扶穩(wěn),蹙眉看著他,略帶歉意地朝宋亭方才差點撞上的人點了點頭。 “宋亭?!绷瘦p喚他。 宋亭抬起醉眼,忽地笑了,一股酒氣撲面而來,他指著柳知故道:“師尊,真君她陷害我,她將我杯子里的水換成了酒。” 柳知故看向緣神真君,后者抿嘴一笑,無奈地聳聳肩,柳知故無法,只得攬著宋亭的腰將他撐起來,正欲轉(zhuǎn)身,宋亭忽然抽回手,猛地將柳知故一推,站在原地,雙眼無神地望著柳知故。 “你別誆我,當(dāng)心我著了你的道?!?/br> 柳知故眉頭緊鎖,回首問真君:“真是喝了幾口酒?不是亂吃了什么藥?” 緣神真君抿唇點頭,柳知故松了口氣,轉(zhuǎn)身將宋亭打橫抱起,緣神真君的雙眼隔著酒杯倏地瞪大了,只見柳知故在眾神的注視下將宋亭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