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落俗離世
宋亭感覺一股溫涼的氣息自師尊的手心蔓延過來,心口的麻意一陣陣消退。 “師尊……” “別說話,試著調(diào)動真氣。” 宋亭照做了,發(fā)現(xiàn)體內(nèi)的靈力運轉(zhuǎn)自如,再無任何不適。宋亭再次抬眸看向師尊,感覺到白綾后那雙帶著笑意的眼。 宋亭:“師尊,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 柳知故揉揉宋亭的軟發(fā):“自然是跟著你進(jìn)來的?!?/br> 宋亭驟然想起剛進(jìn)入幻境時有人急促地喊他的名字,原是師尊在喚他。 柳知故在與魏傾交手時心中莫名不安,刻意留意著身后祠堂的動靜,魏傾眼見敵不過便想逃,她的元神受了重創(chuàng),只怕逃也逃不遠(yuǎn),柳知故沒再管她,任由魏傾倉皇而走。 柳知故只身推開祠堂的門,宋亭立在一排靈位前,雙眼空洞地盯著蠟燭,再也沒了平日里那種光亮。 柳知故臉色一變,急忙點了宋亭幾個xue位,宋亭隨即軟軟地倒下。不知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柳知故鎖著眉掃了一眼祠堂,那刺眼的猩紅格外引人注意,循著那條血跡走去,入眼便是鋪天蓋地的鬼畫符。柳知故一眼就看出了這是招魂的符咒,應(yīng)是魏傾所畫。 地上躺著一塊碎裂的玉佩,里面的黑影早已無蹤。 宋亭被寄生于玉佩中的滇國百姓和幽族人的怨氣帶入了回憶的幻境,怨氣并非一日而成,玉佩中的怨念也不止一人,因此進(jìn)入幻境的人會看到不同人的回憶,若是身陷其中的情緒無法自拔,進(jìn)入幻境的人也將被困于回憶的幻境中,無法醒來。 柳知故冷冷地丟下那碎掉的半塊玉佩,轉(zhuǎn)身回到宋亭身邊托起他的身子,宋亭的元神已不在體內(nèi),空蕩的軀殼讓熟悉的回憶剎那間不可控制地涌上來,柳知故強(qiáng)迫自己凝神,只身進(jìn)入幻境尋找宋亭的身影。 宋亭在不同人的回憶中穿梭,光怪陸離的景象幾乎吸引了他所有的視線,柳知故比他晚來一步,幻境中的回憶如同破碎不堪的銅鏡,如同大海撈針一般,不知尋了多少個日夜。 直到這次祭祀大典,宋亭那抹身影才重新回到柳知故眼中。柳知故急急走上前去,卻見宋亭緩緩蹲下身子,面色發(fā)白,柳知故動作一滯,隨后腳下愈發(fā)急促,心中如同萬蟻噬心,待雙手覆上那宋亭的那片寒涼,心中的慌亂才消停了。 . 宋亭自知自己的靈力是個無底空洞,雖然師尊的靈力能緩解一陣,但若是不盡快將副本任務(wù)完成,再多的靈力灌入亦是揚(yáng)湯止沸。 二人順著人群走,那日祭祀的場景重現(xiàn),只是這次在他們面前的,全是活生生的人。 姜靈的轎子落下,里面的人似乎緩了一會兒才從轎上下來,待姜靈伸出一只皮包骨頭的手,陸邪的眼神驀地一沉,隨即緊緊握住了滯在半空的手,輕輕一帶,姜靈便被陸邪攬到了身旁。 他們的新婚上沒有滿座的賓客,沒有喜上眉梢的喜娘,更沒有熟悉的雙親,祭祀途中詭異的曲調(diào)是他們新婚的嗩吶,城中百姓的祈禱是對他們新婚的祝詞,一切喜慶的氛圍都顯得詭譎怪異。 紅蓋頭下的姜靈并不知道這場祭祀背后的貓膩,待眾多巫師將他和陸邪團(tuán)團(tuán)圍住時,他驀地聽見陸邪俯身在他耳畔輕輕道:“對不起?!?/br> 姜靈心頭一顫。 對不起什么? 不待他張口,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之感襲來,幾乎讓他瞬間就失去了意識,感覺有人在拉他在拽他,可僅存的一點意識讓他死死拽住陸邪那紅色的衣角,手指被人一點點掰開,力氣在不斷抽離,手中驀然一空,姜靈的心沉到了黑暗中。 這一幕被宋亭瞧地清楚,他看見巫師將姜靈迷暈,看見姜靈拽著陸邪的衣角不肯放手,看見陸邪一點一點將姜靈的手掰開,分離的瞬間陸邪的眼中分明不舍,卻又無可奈何,緊接著另一位新娘被塞了進(jìn)來,整個過程下來不過眨眼的功夫,祈禱的百姓沒有發(fā)現(xiàn),被巫師擋住視線的幽族首領(lǐng)也沒有發(fā)覺,唯有陸邪和白道靈二人對視的一瞬才碰撞出心領(lǐng)神會的火星。 陸邪牽著新娘的手,那雙手明顯與方才的不同,這雙手柔弱無骨,分明啊女子的手。 微風(fēng)帶起蓋頭的一角,纖細(xì)而白皙的脖頸透著粉紅,蓋頭下是魏傾的面容。 蓋頭很快將新娘遮蓋住,誰也不曾發(fā)覺眼前的新娘早已被替換。 祭壇之下,陸邪虛握著新娘的手,目光冷冷地打在祭壇之上,二人拾階而上,階上的火炬攪動著周圍的氣流,新娘的紅蓋頭搖曳更甚。 一炷香后,這對新人面朝青銅鼎,鼎內(nèi)火光通亮,將陸邪的眼底映地血紅。 “魏傾,多謝?!?/br> 魏傾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顫抖著,紅蓋頭終于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fēng)帶走,飄到了青銅鼎內(nèi)的火光中,瞬間化作飛煙。 魏傾臉上布滿淚痕,祭壇之下的百姓皆未反應(yīng)過來,陸邪伸手將豎在鼎前的玄鐵劍抽出。 魏傾嘴唇翕動著,雙手欲阻止可又生生摁下了,只聽見陸邪對她道:“跑?!?/br> 魏傾狠狠閉上雙眼,一行淚水隨風(fēng)砸落在地,在鮮血噴薄而出的前一刻轉(zhuǎn)身跳入皇陵。 百姓親眼目睹陸邪自刎于祭壇之上,有人發(fā)出一聲驚叫,聲音不大卻瞬間點醒了周圍的人,百姓頓時驚慌四逃。 幽族首領(lǐng)瞳孔一縮,猛地起身,祭祀轉(zhuǎn)瞬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祭壇之上倒著一個人,猩紅的鮮血和鮮亮的婚服糅在一起,無法分辨。 已有人在慌亂之中跑上祭壇查看,地上的人了無生氣,早已氣絕。 與魏傾所制造的幻境無異,祭壇之下的百姓亂做一團(tuán),叫喊的叫喊,恐慌的恐慌,唯有零星幾個人身著破布衣裳,卻仍舊逆著人群向祭壇蹣跚而去。 宋亭定睛細(xì)看,原是魏管家和陸邪身邊的小廝。 白道靈沒有看向祭壇,他面色發(fā)沉,一言不發(fā),一動不動。幽族首領(lǐng)低頭看向白道靈,眼中的驚疑漸漸淡了,他緩緩開口,語氣冰涼而陌生,一如白道靈初次見他時的聲音,不帶半點起伏。 “是你一手安排的?” 白道靈靜了一瞬,點頭。 “為何要這樣做?” 白道靈緩緩抬頭,面無表情地看向眼前之人,道:“到底是原因首領(lǐng)想必早已知曉,又何必問我?” 他慘淡一笑:“不論如何,首領(lǐng)你叫我辦的事已經(jīng)辦妥,小道就此別過。” 天邊的云簾中忽的射出一道亮光,打在祭壇之上,將鼎前的鮮血照地金光遍布。 神界之門大開,一位金光布身,神光罩體的神明落于祭壇上方,他的發(fā)尾輕微漂浮,手執(zhí)金劍,微一動劍柄,都城上空潛伏的鬼族便蠢蠢欲動。 白道靈拂衣而去,將喧囂和塵世皆拋于身后,不再回頭。 幽族首領(lǐng)眼中流動著不明的情緒,他忽地嗤笑一聲,像是在笑自己,半晌后轉(zhuǎn)過身去,卻見都城的碧空萬里無云,神明降世只不過來人間走一遭,做完力所能及的事情便轉(zhuǎn)身離去,留下千瘡百孔的凡人自行療傷。 腳下的地開始微顫,不消片刻竟然地動山搖,宋亭下意識想去抓師尊的衣袖,師尊卻先他一步扶住了他,宋亭的指尖只觸碰到了一片冰涼絲滑的衣角。 “幻境要塌了,走吧?!?/br> 柳知故轉(zhuǎn)身之時在宋亭額頭上輕點了一下,化為原形的宋亭輕車熟路地鉆進(jìn)師尊的衣袖中,耳邊掃過呼嘯的風(fēng)聲,仿佛穿越了幾百年的喧囂一下子都沉淀了,沉入親身經(jīng)歷之人的眼中和心底,永埋于地。 跳出怨氣所制造的幻境,回到魏傾的幻境中。 柳知故落地的一瞬宋亭便從師尊的袖子中鉆出,落地旋身變回人形。 祠堂依舊,里面的紅燭閃爍跳躍,永不熄滅,然而祠堂外的景象卻是翻天覆地,活像埋在地底幾百年的死人城一般,暮靄沉沉一片死寂。 街上熱熱鬧鬧的小販不見了,來往穿梭的無面百姓也了無蹤跡。 都城忽地仿佛沉睡了幾百年。 祠堂內(nèi),川川沉睡著,她的額間貼著一道靈符,使得邪靈無法近身,因此在柳知故和宋亭不在的這段空隙間魏傾未能將川川帶走。 然而陰風(fēng)掃過祠堂的紅幔,紅燭托著的火燭搖曳不止,他們不過前腳剛落地,祠堂內(nèi)便立即風(fēng)聲鶴唳。 看來是有人在等著他們。 宋亭警惕周圍的動靜,忽覺身后一陣寒意躥起,他反應(yīng)迅速,側(cè)身一掌狐火打出去,正正打中了魏傾伸出來的手。 宋亭旋身閃開,魏傾被狐火灼傷后絲毫不退縮,直到魏傾落地宋亭才知道她的目的。 魏傾落在川川身前,用身子擋住了川川,右眼閃著紅光,左眼血淋淋的空洞一片。 “你們不許靠近她!” 魏傾化鬼,所有的欲望執(zhí)念被盡數(shù)放大,出于對親人的保護(hù),她會不顧一切地?fù)踉谇懊?,即使柳知故將她打地魂飛魄散也絕不退讓。 宋亭暗道不妙,魏傾已經(jīng)把他們當(dāng)成了傷害她meimei的假想敵。 柳知故手中凝光,欲意上前解決魏傾,宋亭手邊一動,急忙攔下了師尊手里還未凝成的冰劍。 “等等,不對勁?!?/br> ※※※※※※※※※※※※※※※※※※※※ 最近get到了省略號的正確用法,原來不是“......”而是“……” 哇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