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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狂徒在線閱讀 - 第33頁

第33頁

    他想起祖父私下訓誡父親:“她這病若是實在不能治,你便將她關起來,別再放她出來了,不然傷到人怎么辦?況且,這事情傳出去也實在不好聽。”

    他那時因為調皮躲在了角落的椅子底下,因為聽到祖父訓斥,一時不敢出去,懵懵懂懂聽了全程,卻還有些不明白祖父說的是誰。

    后來他又聽到祖母的聲音:“你不要再念舊情了,你念舊情,可她念舊情了嗎?你當年從南疆回來,傷成那樣,她見你容貌毀了,武功盡失,記性大不如前,便對你變了一副態(tài)度。若不是我壓著,你們如今連個孩子都不會有!”

    他們說的,竟是他的母親。

    祖母說到傷心處,停下來,掩了掩淚意,恨恨道:“你受傷之前她確實是好,可她當日越好,如今便越壞,我心中便越恨她。她只愛你風風光光,卻沒有辦法同你共度低谷,像這樣的人,她怎么配做你的妻子!我看,以后都不要讓她再見天全了,誰知道她會對天全說什么瘋話。她接受不了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認你做她丈夫,難道還要讓天全不認你這個爹嗎?”

    他聽見他爹悶悶說:“不是這個樣子的?!?/br>
    卻再沒開口解釋別的什么。

    他娘最后還是被關了起來,可他們也沒有阻止他去見她。

    梁天全怔怔回神,發(fā)現(xiàn)謝連州正認真看著他。他不自在地低下頭,右手摸了摸左手,試圖緩解這樣的尷尬,卻聽見謝連州對他道:“天全,如果你不說實話,我們是沒有辦法幫你的。你想想,如果知道那么多事情的你,都弄不清事情的原委,那么知道的比你還少的我們,要怎么去查?”

    此刻的梁天全已經忘記自己不想這些話說出口的微妙原因,轉而陷入另一種擔憂之中,他不想讓他們覺得他娘是他祖母口中的那種人。

    謝連州將手搭上他的肩,道:“告訴我,你在害怕什么?”

    梁天全看著謝連州,一時沒忍住,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游刃有余的謝連州慢慢僵住了,他輕輕地松開抓住梁天全肩膀的手,下一刻卻感到這個胖小子直接沖進了他懷中。

    謝連州頓住了,他回頭看了一眼白虎使,寄希望于他能來救他。卻發(fā)現(xiàn)白虎使對他點了點頭,一臉任重而道遠的表情,悄悄又往后退了一步。

    謝連州深吸一口氣,不甚熟練地拍了拍梁天全的背,腦海里忍不住去想自己胸前的衣襟是不是已經被涕淚糊得慘不忍睹。

    好在梁天全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只是純粹需要一個宣泄口,將長久以來壓抑的情感都通通宣泄出來。

    他一邊哭,一邊抽抽噎噎說著他所能想起的所有與母親癔癥相關的流言。

    他說,他不知道母親的癔癥是否只是不認梁萬千一個人,但起碼在那些流言里,他從未聽過他們說母親不認得除梁萬千以外的什么人。

    他還說,他不覺得母親是祖母口中那樣的人。

    這一刻,謝連州忘記了胸前已經慘不忍睹的衣襟,他問梁天全:“那么,你覺得你娘是一個怎樣的人?”

    第20章 假亦真

    梁天全輕輕道:“我娘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我有時候覺得她恨我,可她從來不對我發(fā)脾氣?!?/br>
    梁天全常常躲過家中的婢女仆人,一個人悄悄溜到母親住的地方去看她。

    他的母親一個人住在汀蘭苑中,身邊只有一個出嫁時便跟在她身旁的婢女碧波,一日三餐的飯食都由廚房的人送來收走,她們是不被允許離開汀蘭苑的。

    梁天全不知道其他得了癔癥的人是怎么樣的,他只知道,他每次到汀蘭苑時,他的母親都表現(xiàn)得很普通,看起來幾乎與尋常人無異。

    大多數(shù)時候,她在讀書寫字,有時候則是在畫畫,畫從前的梁萬千。偶爾有興致,她還會在花園中習練劍法。

    當然,極少數(shù)的時候,她的劍法看起來很古怪,好像她身邊還有一個人一樣。碧波告訴他,那是他娘在同想象中的梁萬千拆招。

    梁天全不懂,她分明看起來那么排斥他爹,可現(xiàn)在看來,又好像很愛他。

    只有在這種時候,梁天全才真正覺得,他娘確實是有癔癥的。

    碧波也對他道:“從前他們說夫人瘋了的時候,我是不信的,可這些年,我越來越覺得,就算她從前沒有瘋,現(xiàn)在也被逼得……”

    她嘆口氣,不再往下說了。

    梁天全大多時候只是偷偷地看,并不上前打擾,心中已覺滿足。

    有時候,他忍不住想同她說說話,便鼓著勇氣上前。

    她若是狀態(tài)平穩(wěn),便像他小時候那樣,將他拉到身旁,認真看他握筆和寫字時的起筆用力與轉折。

    她還會翻出梁萬千從前寫的字,讓他對著臨摹,看著字帖露出懷念的淡淡笑意。

    梁天全曾想,若是父親在南疆沒有傷到手,回來后仍能寫出從前一樣的字,是不是母親便不會再害怕父親了?

    他一時覺得自己這樣想同祖母差不離,一時又覺得這是兩種事情。

    最后,他沒忍住,拿這話去問了父親,問他,能不能寫出像從前一樣的字,來讓母親開心?

    父親看著自己的手,露出了極復雜的神情,最后只是問他:“你娘……喜歡你嗎?”

    梁天全撒了謊,點點頭。

    事實上,他覺得母親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不討厭他,而在極個別的時候,她甚至是恨他的,好像他是她犯錯的證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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