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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辭神色倦怠,嘆了一聲。 也罷,江湖有句話,出來混的遲早都要還的,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小皇帝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吧,一月之后,他二人便永不相欠。 沈辭看著他,等他說出那句“趙殷,再端一碗藥來”。 然而,楚閬開口說的是:“先生許是這幾日悶壞了,故而發(fā)這么大的脾氣,朕隨先生出去走走吧?” 沈辭微愣,不過這兩日都被困在御書房,他確實有些煩悶,重生回來之后本想放下過去,直接離開京都,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走不了,心情一直低沉著,這或許也是他的病因。 沈辭點了點頭,跟著楚閬踏出了御書房的門。 夜已深了,外面宮燈沿著鵝卵石的小道點了一路,看上去像是引渡黃泉的明燈,仿佛黑暗的盡頭,是新的人生。 沈辭望著那漆黑的道路,順著宮燈一直走,忘記了身側(cè)的楚閬,他放空了自己,拋去上輩子的不甘與遺憾,拋去了這輩子眼前的煩悶,只想一直走,離開這里。 走著走著,忽的覺得身上一暖,寬大的斗篷阻擋了周遭的寒意,沈辭腳步一頓,便聽見耳邊響起楚閬的聲音:“先生,你只能走到孤鶩宮的宮門口?!?/br> 漆黑的夜里,安靜的月色下,楚閬的聲音顯得有些突兀。 沈辭轉(zhuǎn)頭,望進一雙深邃的眼眸,漆黑如夜空,轉(zhuǎn)瞬即深淵。 他看著楚閬,確定眼前的人就是在報復(fù)他。 小時候楚閬喜歡騎馬射箭,不愛讀書,沈辭便著人將他關(guān)在御書房,沒有背完書不準(zhǔn)外出,楚閬被關(guān)了好幾日,有些郁悶,沈辭這才允許他出門看看,只是不許出孤鶩宮的宮門,那時他也是這般說的,如今楚閬將這話還給了他。 沈辭的步子便慢了下來,頗有一種想走到天明的感覺,楚閬察覺到了,也不著急。 只是這路終究只有這么一段,即便沈辭走得再慢,也終有到的時候。 沈辭扶著門框,手指微微有些用力,在宮燈照耀下有些許泛白。 偏生楚閬還在一旁好心好意地提醒他:“先生,夜里涼,回去吧?!?/br> 沈辭背對著楚閬,抬手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只是沒扶著門墻,身形便晃了晃,搖搖欲墜的模樣。 他連忙抬手要去扶著宮門,下一瞬落入一個溫暖的懷里。 楚閬竟然將他打橫抱起,不由分說地朝御書房走去。 沈辭微微掙扎了一下,卻沒什么力氣掙脫,有些惱怒道:“陛下,臣是您的老師!” 楚閬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朕知道,早知先生身子如此虛弱,朕就不應(yīng)該讓先生出來吹風(fēng)。” 沈辭垂眸:“不怪你?!?/br> 楚閬又接著道:“先生連站都站不穩(wěn),日后您要出來可得告訴朕,朕抱著您……” “楚閬!”沈辭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著實被小皇帝氣得不輕,他急急出口打斷。 天子看著懷里惱羞成怒的沈辭,像一只炸了毛的貓兒,又像一只軟糯撒嬌的狐,明艷動人,是他上輩子不曾見過的模樣。 楚閬含著笑意:“先生膽子越來越大了,都敢直呼朕的名諱了?!?/br> 御書房門口,趙殷連同其他宮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跪了一地。 沈辭反應(yīng)過來自己失態(tài),斂了怒意:“是臣一時失言,請陛下恕罪?!?/br> 楚閬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既然先生知錯,那朕就罰先生在龍床上好好治病。” 沈辭移開了目光,不再去看他。 楚閬一直將人抱到龍床上放下,沈辭看著床榻邊的床柜上放置的一碗令他絕望的藥湯,頭一次覺得無力。 明刀暗箭陰謀詭計他都有辦法應(yīng)對,可唯獨小皇帝用這種棉花一樣的法子,打的他束手無策。 沈辭看著楚閬再度遞過來的藥湯,破罐子破摔地想,若是他再打翻一次會怎樣,楚閬會殺了他嗎? 若真如此,倒也痛快。 沈辭這么想著,也這么做了,楚閬手中的藥被猝不及防地打在地上,這一次確實上帶著怨氣。 楚閬眼眸微深:“看來,先生是真的生氣了?!?/br> 沈辭望向他,開門見山:“陛下,您明著留臣在宮中治病,實則將臣軟禁,陛下究竟要做什么?” 楚閬沉默半晌,笑了笑:“朕說過,朕想同先生親近。” 沈辭扯了扯嘴角,一雙好看誘人的狐貍眼微微瞇起:“陛下,你我之間,還要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嗎?” 楚閬默了一瞬,似乎十分傷心,他翻身上了床榻,將沈辭圈在懷里,身上的龍涎香將沈辭包裹,沈辭微微蹙起眉,有些不適。 他正想著如何說服小皇帝將他放出宮去,只覺得自己寬大的袖子中有什么東西鉆了進來。 楚閬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將那截纖細(xì)的手腕放在掌心,摩挲了一下,眼中暗了幾分,天子的手不停,順著往上攀,在沈辭手臂上留下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癢癢的,好似羽毛掠過。 沈辭要說的話都被這奇異的感覺打斷了,他連忙按住楚閬還欲深入的手:“陛下!” 沈辭橫眉冷目的,楚閬頗為意猶未盡地收回了手:“朕可沒有騙先生,是先生自己亂想?!?/br> 沈辭:“……” 第二日一早,楚閬去上朝了,沈辭依舊被留在了御書房,許是怕沈辭不肯喝藥,楚閬特地將趙殷留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