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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鸞說:“師隱,你走吧?!?/br> 師隱看著阿鸞,他動(dòng)不了了。 他也走不了了。 第43章 白水繞東城 師隱想,人可真是奇怪。 阿鸞不叫他走時(shí),他想著走。 可阿鸞當(dāng)真叫他走了,他卻怎么都不愿意走了。 于是,師隱喊阿鸞道:“阿鸞?!?/br> 他要叫住阿鸞。 只是直覺,他不能讓他就這樣離開。 阿鸞回過身,面向師隱站住,殿內(nèi)的燭光并沒有那么明亮,師隱卻看的仔細(xì),他看見阿鸞笑了起來,可兩側(cè)眼角還是通紅的。 紅的似烙鐵,燙在他心上面。 心就跟著疼起來。 阿鸞扯出來一個(gè)笑容,似要借此抑住他聲音里藏不住的那一點(diǎn)點(diǎn)哭意,盡量平緩地說:“師隱,你走吧?!?/br> “你走吧,我不能牽連了你。” “這京都宮城,如吞人巨獸,便只吞了我就夠了,我不能,不能叫你無辜也被牽連?!?/br> 無辜? 師隱聽著阿鸞的話,抿起唇,眉心也緊緊蹙著。 阿鸞還在說:“你要走,是對(duì)的?!?/br> 說著話時(shí),阿鸞眨了下眼睛,不知道怎么的,許是眼眶盛不住了,忽然就掉下來一串眼淚。 滾圓的一串,掉下來,砸到了地上去。 但阿鸞仍舊笑著,說:“師隱,你想什么時(shí)候走???我這就去安排人來送你,你……” 師隱不想再聽下去了。 也不想再讓阿鸞說下去了。 他上前走去,沒有任何猶疑地伸出手,再次將阿鸞扣進(jìn)懷里,抱的很緊。 師隱抱住阿鸞,低聲說:“別哭,不要哭?!?/br> 阿鸞像是沒反應(yīng)過來,停頓了片刻,但很快就回過了神,也抬起手,攀著師隱的胳膊,緊緊地攥住師隱的衣裳,使得一向齊整端正的僧袍上兀地生出來無數(shù)褶皺。 額頭就抵在師隱的肩窩那,過了許久,才有低低的啜泣聲又響起來。 師隱安撫地輕輕拍著他的背,將聲音放的更輕緩了些,道:“阿鸞,不要哭了……” 可這哭的一旦開始就再停不下來了,似要哭的一滴淚也不剩了般。 不知過了多久,阿鸞才慢慢平靜下來。 但他還趴在師隱的身上,沒有起來,只是眼睛在師隱的肩上蹭了蹭。 師隱感覺到了,便輕聲叫道:“阿鸞……” 阿鸞縮在他懷里,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嗯……” 師隱說:“阿鸞,不要再哭了?!?/br> “我已經(jīng)不哭了……”阿鸞吸了吸鼻子,開口卻是帶著一股子挨了欺負(fù)似的聲音,說:“這天下大概,是沒有像我這樣愛哭的皇帝的吧……” 師隱看著阿鸞的發(fā)頂,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他的話,并不是這個(gè)意思。 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阿鸞好像不懂。 但不懂也是應(yīng)該的,畢竟就連他自己,也都還沒有弄懂了自己是什么意思。 自己在想什么? 師隱猛然閉了下眼睛,欲要定住心神。 可是閉起眼,卻更不得清凈。 棗紅的大氅,通紅的眼角,瀲滟鮮紅的舌尖…… 到處都是紅的。 紅的叫他晃了眼睛。 這顏色似乎最能激起人的情緒,只要沾上了這色彩,哪怕就一抹,便立刻能叫膨大起數(shù)倍來。 “師隱,師隱……” 耳邊有阿鸞的聲音在叫他。 可這聲音在此時(shí)無異于一點(diǎn)火星。 怦然間,便使烈火燎原。 師隱的呼吸瞬間急促了起來,他重新睜開眼睛,眼里也帶了絲絲血色。 阿鸞仰著頭正在看他,眼睛是黑白分明的純粹,眼角卻還紅著,嘴唇也是潤(rùn)的:“師隱,你……還走嗎?” “我……”師隱喉嚨動(dòng)了動(dòng),“我不走了?!?/br> 第44章 故逐上春來 這一晚上的鬧騰,終于在師隱說了那句“不走”之后,才暫時(shí)停下了。 阿鸞平復(fù)許久,等眼角潮紅退下去了,臉上全然看不出他哭過的痕跡了,才要離開。 他站在門口,手上卻仍緊緊拽住師隱的衣袖,仰著頭去看師隱,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道:“師隱……你真不走了,是嗎?” 師隱只由他拽著:“是,我不走了?!?/br> 他眼里起的血色已然淡了,神情也是淡淡的,仿佛和從前并無分別。 但唯師隱自己清楚。 他已破了戒了。 阿鸞得了師隱的話,這才又笑起來,松開了師隱的衣袖,道:“那我走了,等我一有空了,就來見你,好嗎?” 師隱答應(yīng)了:“好?!?/br> 阿鸞便高高興興地走了,師隱就目送著他的背影,直到在下一個(gè)拐角處消失不見,恰巧有宮人行過,師隱并不打算叫他們看見,便直接回身關(guān)了門。 師隱并不打算睡覺。 他急需要靜一靜。 這一晚的事情——又或者不單單只是這一晚的事情,只要是與阿鸞相關(guān)的,太多太多,只要從其中提出來一絲絲,便能叫他心旌搖蕩。 如此,很不好。 至少是很不恰當(dāng)?shù)摹?/br> 他本該是一個(gè)出家的人,當(dāng)叫六根清凈,不沾俗念的。 可不知為什么,竟會(huì)在方才想起…… 師隱在蒲團(tuán)上坐下來,背脊繃得很直,眉心卻皺著,他緊閉了下眼睛,要將仿佛又從眼前一閃而過的那些紅色按下去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