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我們先試試這么背記不記得住，”半個小時，蘇榆把稿子過了一遍，過去幫她整理思維。

    連續(xù)試了幾種，蘇榆發(fā)現(xiàn)她比較適合導演記憶法，便讓她自己把每部分的稿子都串成一個小故事，這樣方便記憶不說，印象還能更深刻。

    可能是方法用的對，也可能是集思廣益把稿子改順了，趙秀娟背的還挺順利，這個時候的稿子已經(jīng)比最初的版本好了太多。

    晚會如期舉行，可能是聽說了這次的風波，今晚工人到的比往年都齊。

    “聽說之前還想把人家換掉，這不主持的挺好嘛?！钡紫掠泄と诵÷曌h論。

    “廠委那地方你還不知道，水深的很呢?！?/br>
    大家心照不宣的笑笑，會說這話的大多是車間的工人，不一定多了解廠委的諸人，但不妨礙人家八卦兩句。

    大多數(shù)人都在認真看節(jié)目，今年的晚會確實比往年隆重許多，前面兩排坐的都是勞動模范，領導們在舞臺側方站著，估計也就看一會兒。

    這是場獨屬于工人們的聯(lián)歡，在這個時代，工人階級真正做到了成為國家的主人。

    趙秀娟站在上面落落大方，前面支著個話筒桿，聲音通過喇叭響徹在整個大廳里，言辭得當，文采飛揚，時不時跟大家來個互動，現(xiàn)場的叫好聲絡繹不絕。

    “老高，你們廠辦的這晚會不錯啊?！笔形囊粋€領導笑著跟高廠長說。

    高廠長一臉自豪:“那必須的，做一行愛一行，咱們廠的工人不光搞文藝不錯，生產(chǎn)積極性也是高的很?！?/br>
    兩人點評了幾個節(jié)目，那位領導突然靠近高廠長小聲道:“上次你說那事，市委領導班子已經(jīng)表態(tài)，批準的可能性很大，估計年后通知就會下來。”

    高廠長一陣狂喜，拍著這領導的肩膀，倆人去了外頭單獨說話，待確定了事情確實有希望辦成，高廠長哈哈笑著非要拉人家去喝兩杯。

    夜晚的文化宮燈火通明，走進點還能聽到里面?zhèn)鱽黻囮嚫杪?，是這個年代最淳樸的熱情。

    錢夢蕓在下面如坐針氈，覺得周圍的人都在看著自己，咬著下唇死死盯著舞臺上那個光芒四射的人。

    原本那該是屬于她的榮光。

    “看見那誰沒，聽說跟趙干事倆人因為誰上臺的事差點沒打起來，把廠長都驚動了?！?/br>
    “要我說還是趙干事主持的好，你看人家講的多有趣，在臺上可不比臺下，上次小組會議，組長讓我發(fā)個言都激動的說不出個囫圇話?！?/br>
    女同志們邊嗑瓜子邊看節(jié)目，進來的時候工會的同志給大家每人發(fā)了一把瓜子，一年到頭也就這會能肆無忌憚的放松放松。

    楊明村有些意興闌珊，早早溜到了后臺幫忙，以期在領導面前表現(xiàn)表現(xiàn)，把之前那事留下的不好印象給消除掉。

    本來想過來叫錢夢蕓一起的，誰知她非要堅持看完，或許是心有不甘，錢夢蕓無比期待臺上的人下個瞬間突然忘詞或者出丑，可惜從頭到尾沒有出現(xiàn)一丁點差錯。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晚會結束，工人們說說笑笑著朝家屬院走去。

    積雪反射著夜空微弱的光芒，保衛(wèi)科的成員穿著厚重的軍大衣在風雪里巡邏，手電筒時不時四處照照，歌舞升平的歲月總有一些人默默的守護。

    蘇榆一家依舊坐在最后面，看到一半妙妙就睡著了，被韓尚摟在懷里，剛一結束，夫妻倆跟相熟的人打了個招呼，用毯子包著孩子回了家。

    “今晚還回去嗎？”蘇榆看了看表，已經(jīng)將近九點。

    韓尚問她:“回去吧，我跟廠里借了車，讓老馬開車送我們?！?/br>
    蘇榆無可無不可的點頭，上次韓尚的父母說是已經(jīng)到了家，這個時候回去總好過明天耽擱大半天再回去，不知道兩個長輩有沒有別的安排，把時間留充裕總好過著急忙慌。

    到家已經(jīng)十點多，帶的東西不多，妙妙睡在韓尚的臂彎里，被用厚毯子蓋著，小臉蛋紅撲撲的。

    這個時候的汽車根本不要奢望有暖氣，坐里面冷嗖嗖的，室外溫度已經(jīng)達到了零下十多度，蘇榆裹著厚棉襖還覺得有點冷。

    “就停在巷子口吧，里面進不去，車子別熄火了，等下?lián)u著又難的很。”到了地方，馬超群想要下車幫忙拎東西，蘇榆沒讓他下來，這種天一旦熄火很難打著。

    蘇榆把圍巾拉高，遮住口鼻和耳朵，戴著厚厚的棉手套拎著一家三口的日常用品和貼身衣物，另外還帶了一兜子瓶瓶罐罐，都是自家用慣的佐料。

    還沒走近，門已經(jīng)從里面打開，是韓尚的父親，楊舒也緊隨其后跟了來。

    “剛剛那車在巷子口一停，我就說肯定是你們回來了，果不其然，”楊舒上前一步想要把妙妙接過去。

    韓尚沒叫她抱，“睡著了，外面冷先進去，我把她放床上?！?/br>
    “快快，快進來，屋子里燒了爐子，暖和的很。”楊舒熱情的招呼兩人進去。

    韓尚和蘇榆隨后跟父親問好，韓伯言朝兩人點點頭:“快進屋，別凍著孩子?！?/br>
    進屋把孩子放到她的小床上，蘇榆問:“有熱水嗎？”

    “水箱里有，是要洗澡嗎？”楊舒問。

    “我先給妙妙擦擦，換身睡衣睡覺，她這樣睡著不舒服?！?/br>
    仔細給孩子擦干凈小臉，連同手腳和腋下都擦了擦，換上一身柔軟的連體睡衣，全程妙妙都沒醒。

    都這么晚了，有再多的話也只等明天再說，舒舒服服的沖了個澡睡下，一睜眼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

    韓尚的生物鐘準的很，六點就醒，習慣性的下去準備早飯，一到廚房就看到他爸正系著圍裙熬粥。

    父子倆對視一眼，眼里都毫無意外。

    “小蘇早上習慣吃什么，粥還是饅頭？”韓伯言問。

    既然已經(jīng)有了他爸，韓尚干脆沒再進去，倚著門框隨口道:“都行，她不挑?！?/br>
    “妙妙呢，妙妙喜歡吃什么？”韓伯言又問。

    “妙妙什么都吃，好養(yǎng)活的很?！?/br>
    “這幾年沒聽說你有什么成就，倒是小蘇可是讓人刮目相看，眼看孩子越來越大，你就這么繼續(xù)混下去？”韓伯言一邊攪著粥，一邊問兒子話，這個時候才有點嚴父的樣子。

    可惜韓尚不吃他這套，挑眉回擊道:“也沒聽說你那有什么重大進展，火箭發(fā)射成功了？還是說核彈研制成功了？”

    韓伯言重重哼了聲，剛想訓他兩句，樓上突然下來個小人，揉著眼睛迷糊著說:“爸爸，我餓了?！?/br>
    韓尚回頭就見妙妙正提拉著鞋子，扶著扶手慢慢順著樓梯下來。

    一張臉頓時變的嚴肅:“鞋子穿好再下來?！?/br>
    “哦，”妙妙聳拉著臉，乖乖坐在樓梯上把鞋穿好。

    韓伯言從廚房探出一個頭，孫女乖乖巧巧的坐在那穿鞋，聲音軟萌軟萌的，毛茸茸的小腦袋上有幾根呆毛悄悄豎了起來，讓人無端的想捋兩下。

    “韓尚過來盛粥。”韓伯言接下圍裙，把廚房交給兒子，悄摸湊到孫女跟前。

    妙妙正跟倆鞋帶較勁，猛不丁面前突然來了個陌生的老頭，頓時警惕起來，連忙喊爸爸。

    “沒事，那是你爺爺?！表n尚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妙妙知道爺爺是家里的親人，陳大妞家就是跟爺爺奶奶一起住的，只盯著韓伯言看了半響，又低頭去系她的鞋帶。

    “剛剛爸爸兇你了。”韓伯言饒有興趣的問，想看看她什么反應，如果孩子委屈巴巴的，正好趁虛而入。

    妙妙:“爸爸沒有兇，是妙妙不乖?！?/br>
    韓伯言的心頓時軟的一塌糊涂。

    第87章 婚后七十

    “當年應該再生個女兒的?！表n伯言這樣跟楊舒說。

    “當初說不要的是你，現(xiàn)在后悔的也是你，”楊舒嘖嘖道：“立場堅定點吧，老韓。”

    這不是看到自家孫女眼饞了嗎？

    孩子被她父母教的很好，長相上沒的說，英氣又不失文靜，性格上現(xiàn)在看來也很不錯，懂是非，言談舉止有章可循，不是無理取鬧的孩子，也不是一點就炸的性子，這就很好。

    挑撥離間沒有成功，韓伯言絲毫沒有氣餒，反倒感嘆孩子的懂事，視線一直跟著妙妙，抓住機會就試圖套近乎。

    早飯很豐盛，幾晚白粥，五個雞蛋，還有一盤煎餅。

    楊舒打開一罐子醬菜聞了聞，問蘇榆：“這是腌的什么菜？”

    “這個是醬黃瓜，旁邊那瓶是腌蘿卜，大罐子里的是鹵豆干，還有醬豆和花生醬，你看看喜歡吃什么。”蘇榆跟她介紹，都是昨晚從家屬院帶回來的。

    “都嘗嘗，很久沒吃這種小菜了，要我說配粥還是這個好，你爸非說不健康?！?/br>
    “其實不是頓頓吃的話還好?！?/br>
    琳瑯滿目擺了一桌子，妙妙坐在她特制的高椅子上，伸手就要拿煎餅。

    蘇榆趕緊攔下來，給她夾了一筷子在她自己的小盤子里，又把她小碗里的粥端過來。

    小家伙很早就會自己吃飯，楊舒本來想喂她呢，妙妙抓住勺子奶聲奶氣的說：“自己吃?！?/br>
    “都會自己吃飯啦，妙妙真棒。”楊舒隨口夸道：“可比你爸爸當年厲害多了。”

    妙妙一臉驕傲，比爸爸厲害呢。

    小孩吃飯嘛，不夠煩人的，一會要這個一會要那個，蘇榆和韓尚早已見怪不怪，要什么就順手夾給她。

    而初見孫女還正新鮮著的爺爺奶奶就不一樣了，只顧著看孫女吃，筷子都沒動一下，見孫女說想吃豆干，韓伯言立刻搶了兒子的活，連忙給她夾了幾塊，還溫聲問：“夠不夠，妙妙還要不要？”

    韓尚聽了直起雞皮疙瘩，抖了抖胳膊，被他媽發(fā)現(xiàn)還敲了敲他，“好好吃飯，跟你看妙妙多乖，跟人家學學?！?/br>
    小人得意的呀，爸爸要向我學習呢，吃了幾口豆干，又想去嘗其他的醬菜。

    “吃蘿卜?！泵蠲钹僮欤瑡陕暤?。

    蘇榆下意識就要拒絕，楊舒已經(jīng)搶在前頭給她夾了一根，“嘗一點沒事的，吃吧。”

    蘇榆只笑了笑沒有反駁，一頓飯下來愣是比以前磨蹭了快半個小時。

    小孩子最為敏感，或許是楊舒和韓伯言的縱容，還有蘇榆和韓尚無聲的退讓，讓妙妙覺得有人給她撐腰，越發(fā)得意起來。

    “等會我和蘇榆出去轉轉買點菜，妙妙就先跟你們在家玩一會?！表n尚偷偷對蘇榆眨了眨眼，夫妻倆表情如出一轍，好不容易有稀罕小孩的，吃完趕緊溜吧。

    韓伯言巴不得他趕緊走，好跟孫女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誰知他倆剛出門不久，妙妙小家伙不干了，鬧著找mama。

    人家的理由還挺正當，“想mama了，想爸爸了?！?/br>
    “爸爸mama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表n伯言溫聲道。

    “找mama，出去找mama?！?/br>
    妙妙說著就要去穿她的棉襖，還去鞋柜里拿她的小棉靴，楊舒和韓伯言見哄不住，便決定帶她出去轉轉。

    蘇榆好幾年沒有年三十出來走走了，街上人真的很多，去了百貨大樓更是如此，簡直是人挨著人人擠著人，蘇榆被這人潮嚇退，拉著韓尚轉頭去了糧店。

    蘇榆調(diào)了幾種豆類，打算回家做點糕點。

    寒風凜冽，路邊的積雪很厚，剛開始出來時還有些冷，走了一會就暖了起來。

    這個時候出來大概都是采買年貨的，騎著自行車，車把上左一兜右一兜的，都是從菜場出來的。

    “要不要再去買點rou，家里那些夠嗎？”走到菜場門口，蘇榆有點不太想進去，外面是凍的冰咣咣，里面到處濕噠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