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路上不堵車的話，陶小嶼算著，從她家過來，半個小時綽綽有余了。

    這種明明確確的事情，總是令她喜悅。

    同樣是等待，知道結(jié)果和不知道結(jié)果，差別就像天淵。

    而且，越是臨近見面，那種喜悅就越強烈。

    “要不要到門外等她算了？”陶小嶼開始坐立不安，她想快一點見到唐漫雯的同時，又希望，這種等待的喜悅可以持久一些。

    “要矜持一點。”她警告自?M。

    “今晚她會不會表白呢？畢竟，那天晚上，她都說了，《世上只有mama好》那件事她要說個十年八年的……”一激動，陶小嶼的面上開始透出桃色?！耙膊皇菦]有可能，我該怎么辦好呀？”她邊說邊捂住自?M滿是喜悅的臉，不停地在一樓的客廳里走來走去。

    嗞……門鈴聲忽然想起。

    漫雯姐不可能那么快。陶小嶼看了看時間，想著，才過了不到十分鐘。

    不過，除了她，她想不到在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于是，她抓起手提包，出門前又照了照鏡子，確定萬無一失，然后在第二道門鈴聲響起的時候沖出家門。

    懷著無比愉悅的心情，一打開門，見到的卻是拖著行李箱、已經(jīng)有三年多未見的母親。怔住的同時，她忽然確定，在自?M開門之前她一定已經(jīng)很惱火。

    “見到mama，至于驚訝成這樣子？！”陶鄰緋嗔了一句，看到女兒的容光煥發(fā)，再看看自?M一身疲憊，她心里更難受了。

    “mama，你回來怎么不事先告訴我——”

    陶小嶼還是不敢相信，母親會這樣一聲不吭地回鷺島，這不是她的風格。

    以前，她每次回來都要興師動眾，從決定要回來的那一天起就要開始消息轟炸，像生怕她回來會被怠慢，出發(fā)時間、抵達時間一定要強調(diào)好幾遍；航空公司、航班號也要一說再說。

    “你要出門？”陶鄰緋又將陶小嶼上下打量了一遍，“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你取消吧，mama有話跟你說?！闭f完，她拉動行李箱，準備進去。

    陶小嶼終于回過神來，母親所謂的有話說，一定就是上月底、也就是兩個星期以前所說的關(guān)于錢的事情，那之后，兩個人都沒再互相聯(lián)系。

    陶鄰緋有些蠻橫地沖上來，陶小嶼及時往一旁側(cè)身，將她讓進去，“就是見一個很重要的朋友，所以——”

    “重要！難道更比mama還要重要？”陶鄰緋背對著陶小嶼，語氣很不客氣，光是聽聲音就可以知道她的心情有多糟糕。

    “我不是那個意思，”進門之前，陶小嶼往巷子外看了看，并沒見到唐漫雯的車，于是她只好跟在母親身后返回院子里，“只是，我們幾天前就約好了，不好取消的?！?/br>
    “是什么不好取消的事情？”陶鄰緋拖動行李箱哐啷哐啷的聲音戛然而止，她轉(zhuǎn)回頭，“我們那么久沒見，你說說看，是什么不好取消的事情值得你撇下mama？”

    陶小嶼看著母親，她發(fā)現(xiàn)，相比外婆葬禮上的那一次，現(xiàn)在的她老了很多，明明還不到五十歲，眼角卻已經(jīng)有了皺紋。

    當年外婆去世，她也沒見她這么消沉過，現(xiàn)在的她仿佛被一團黑氣裹挾著，身上的頹喪、怨氣rou眼可見。

    “先進去休息一下吧，我看mama很累的樣子，你該告訴我的，那樣我就可以到機場接你?！碧招Z走過去，準備幫陶鄰緋拖行李箱。

    陶鄰緋將自?M的行李箱一把拽到身后，避開了陶小嶼的手，“我怕你知道我回來，會躲著不見我！連門鎖的密碼都改了，還有什么是你做不出來的？”

    “不是mama想的那樣子——”

    陶小嶼忽然很累，之所以改密碼是因為之前的鎖壞掉了，她懶得再說。

    因為就算說了，她也不會體諒、不會消氣。

    現(xiàn)在這情形，不論說什么，她知道母親都只會更討厭她。那雙充滿怒火的眼睛讓陶小嶼清醒地意識到，以前母親總是拿自?M撒氣的噩夢又回來了。

    “不是我想的這樣？你知道我想什么了，你說！”

    “先進去休息一下，我們有話慢慢說吧?！?/br>
    陶小嶼一陣悲哀，她有預感，今晚和唐漫雯的晚餐一定要泡湯了，她正遲疑著，要不要現(xiàn)在打個電話跟她說自?M去了不了。

    看了看時間，她想，她應(yīng)該很快就到，便決定待會兒當面跟她解釋。

    “哼！看你，見到mama一點都不熱情，根本就是不希望見到我、不歡迎我回來的樣子！”

    陶鄰緋甩著一張臭臉，轉(zhuǎn)身怒氣沖沖地朝屋門走去，她的行李箱就像是哪里壞了一樣，拖動的時候，聲音刺耳得可怕。

    對于一見面就沒有好臉色的人，要自?M擺出好臉色實在太強人所難。陶小嶼怔怔地站在院子里，現(xiàn)在，她一點都不想進屋，也是真的，真的不希望見到這副模樣的母親。

    于是，她轉(zhuǎn)身走出門外，打算等唐漫雯來，跟她解釋一下不能共進晚餐之后再回去面對母親。

    復而出門，她見到唐漫雯的車正好開進來，銜接得剛剛好，她想。

    很快，車子停下來，車里的唐漫雯透窗見到站在門前的陶小嶼，隨后，車窗緩緩下縮，接著，她左手搭到車門上，并探出頭來，“走！”她頭往里偏了偏。

    看來她是懶得下車了，陶小嶼想，于是，她走到駕駛位的車門旁，“漫雯姐，對不起，我mama忽然回來了，那個、那個今晚的晚餐，可不可以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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