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干笑了兩聲：“那我下去給兩位公子把曲牌子推上來，兩位公子看著曲牌子再點。兩位公子稍候。”

    這應(yīng)當(dāng)是樓里最寬敞的包間，還分了里外兩間，謝沉在小榻上坐下，宋皎小聲道：“沉哥，我們來樂坊會不會不太好？會不會被抓啊？”

    “不會。”謝沉抱著手，靠在小榻上，“這就是家尋常樂坊，剛才那個小二以為我們沒錢，覺得我們好騙，才想趕我們走?！?/br>
    “噢?！彼勿c點頭，忽然又察覺什么，蹙眉問道，“你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我沒來過！頭一回來就是和你一起來的?！敝x沉看著他，正色道，“你爺爺和我爺爺雷霆之威，誰敢在鳳翔城辦那中地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br>
    宋皎笑道：“沉哥，你最近變聰明了噢。”

    謝沉的尾巴要翹上天：“我一直都很聰明?！?/br>
    兩個人正說著話，外面忽然“砰”的一聲響，好大的動靜，緊跟著傳來剛才那個小二的叫罵聲。

    宋皎與謝沉對視一眼，便一起起身去看。

    宋皎拉開門，探出腦袋看了一眼：“怎么了？”

    高大的紅木架子分做三層，分別掛著十來個木牌，木牌上都刻著曲名，曲名下又綴著鈴鐺，可謂是風(fēng)雅至極。

    這樣的架子攏共有三個，要人抬上來，再搬進(jìn)包間里。

    問題就出在最后那個架子上，最后那個抬架子的，是個看起來和他們差不多年紀(jì)的少年，他大約是力氣不夠，一時失手，就把架子給跌了。

    木牌摔了一地，那個少年也正跪地磕頭，額頭碰在地面上，敲得比剛才摔得還響。

    宋皎趕忙道：“你別磕了！”

    他當(dāng)然不會聽宋皎的，還是把腦袋磕得“砰砰”地響，宋皎有些急了：“停下！停下！”

    剛才的那個小二抬腳踹了少年一下：“貴客叫你停下，你沒聽見……”

    他轉(zhuǎn)頭對上宋皎圓瞪的杏眼，知道他生氣了，連忙收回腳，陪笑道：“小公子，前陣子不是大雪嗎？這是我們在路上發(fā)善心收留的，也沒怎么練過，笨手笨腳的，驚擾了小公子。”

    他讓人把其他兩個架子抬過來：“小公子看看，今天想聽些什么。這是咱們的拿手曲子，還有招牌樂師?！?/br>
    他話音剛落，幾個樂師就各自抱著樂器，在曲牌前站好，頷首垂眸，各有風(fēng)情。

    來的時候小二就跟他們通過氣了，這兩位是貴客，雖然年紀(jì)小，但有錢得很，伺候好了，賞錢自然是少不了的。

    小二便道：“小公子看看，要誰留下伺候？”

    宋皎回頭看了一眼謝沉，見他沒有異議，便指了一下跪在地上的那個少年：“那就他了?！?/br>
    小二與樂師們都頓住了，小二試圖勸他：“小公子，這不是樂師，他笨手笨腳的，哪能彈什么曲子呢？”

    宋皎抿了抿唇角：“他總會吹口哨吧？我今天就想聽吹口哨?！?/br>
    “啊，這……”

    “如果有的話，那就再拿點點心來吧?！?/br>
    小二訕訕地應(yīng)了：“是，小的這就去安排?！?/br>
    他下意識要踢一腳少年，隨后反應(yīng)過來，硬生生收住了腳，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貴客開恩，還不快去伺候?！?/br>
    “是?！蹦巧倌曷曇舸謫〉貞?yīng)了一聲，連忙就要爬起來。

    他甫一抬起頭，對上的就是宋皎的雙眼。

    宋皎朝他友善地笑了笑，又朝他招招手，輕聲道：“你快過來吧?！?/br>
    少年見他友善，心中也松了口氣。只是一進(jìn)去，又看見謝沉，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宋皎對謝沉道：“沉哥，看來你長得太兇了?！?/br>
    謝沉抬手要掐他的臉：“你放屁。”

    宋皎推開他的手，對少年道：“你坐吧?！?/br>
    少年小聲道：“小公子不是要聽吹口哨嗎？”

    宋皎問：“那你會吹嗎？”

    少年點點頭，輕輕地吹出一個調(diào)子。宋皎笑了笑，壓著他的肩膀，讓他在位置上坐下：“聽完了，你坐吧?！?/br>
    少年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緩緩坐下，也只坐了凳子的半邊。

    宋皎道：“我是宋皎，這是謝沉，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了一眼謝沉，垂了垂眼睛，目光晦暗：“我……我姓、陳，名叫陳宿。前陣子家鄉(xiāng)大雪，我娘死了，沒過幾天，這些人經(jīng)過，說要招小工，我就來了?！?/br>
    宋皎問：“陳宿，他們對你很不好嗎？”

    陳宿搖頭：“不會的，方才是我打翻了東西。”

    宋皎皺了皺眉，握住他的手，撩起他的衣袖，只見他的手臂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跡，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出來的。

    宋皎又問：“你和他們簽賣身契了嗎？”

    “沒有。”陳宿搖頭，“我留了個心眼，預(yù)備著熬過今年冬天，就去另尋出路?！?/br>
    “那就好?！彼勿ò阉囊滦淅?。

    陳宿不明白。

    沒多久，他就明白了。

    小二領(lǐng)著一群人，端著點心進(jìn)來了，把桌子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br>
    宋皎和謝沉坐在小榻那邊，宋皎問了一句：“小二，我有一件事情想問問你?！?/br>
    小二垂手侍立：“小公子請問?！?/br>
    “我想把陳宿帶走，可以嗎？”

    “喲，這……”

    沒等“這”出個下文來，宋皎又道：“我剛剛問過他了，他沒和你們簽賣身契，齊國和慶國也不一樣，沒有賣身契這中東西，官府不認(rèn)。今天已經(jīng)是月底了，他做完今天的工，結(jié)了這個月的工錢，我可以把他帶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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