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在他還讀幾句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打瞌睡，到后來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突然又回光返照似的提高嗓門說了一句：可這樣是錯的！

    你說得對，這樣確實徹頭徹尾地錯了。克拉克低聲說著，藍眼睛溫柔地注視著羅夏逐漸入睡的面龐。

    他想起那些已經(jīng)被時間抹去的一切。大都會的消亡。審判庭上的鮮血。全球直播的信號。宇宙中的億萬星辰。畫在瞭望塔上的一顆心。剝落的愛。東京塔的太陽。阿拉斯加的雪松林。華盛頓的滂沱大雨。嬰兒藍眼睛里的眼淚。他想到很多事，想到很多愛。

    他曾經(jīng)徹頭徹尾地做錯過同一件事。他愛著地球，卻想要把它放進玻璃瓶子里，他愛著他的星星，卻想要用摧毀他周圍一切的方式占有他。

    這是他一場最痛苦的噩夢，但夢的盡頭，他依然在宇宙深處，找回了一顆明亮的星星。

    克拉克在手上又翻過一頁書，念道：斐德羅，心靈本身就有一種神力，我們一定不能把愛，理解成征服

    羅夏徹底睡著了。

    他睡在克拉克的懷抱里，金色的睫毛像是茸茸的羽翼，神情安詳恬靜。

    克拉克合上書本，靜靜地看著他，一直看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克拉克帶著羅夏去了大都會最高的大廈頂上，他們像是坐在云端，羅夏興奮不已地坐在克拉克懷里，將兩條腿向下放在空中，如同踩著百米高的空氣。

    克拉克終于完成了他的心愿，和他的羅夏一起坐在這個地方吃早餐。大都會在他的視線里平靜地拉開新一天的帷幕，而他的愛人則在他的懷里，快活地喝著牛奶。

    他反反復(fù)復(fù)親吻著羅夏的發(fā)心，又幫羅夏親掉了嘴邊一圈白白的牛奶印，他們在晨光熹微中交換一個吻，羅夏滿嘴都是清甜的奶香，就像是一塊剛制作完成的奶塊。

    然后他帶羅夏去了孤獨堡壘。

    這一天，北極沒有下雪。

    他帶羅夏參觀了孤獨堡壘里的外星動物園，喂了宇宙獵犬，還送給他一束新鮮的、剛半人馬座采摘回來的夜鶯玫瑰。

    羅夏感到新奇而激動，這兒看那兒看，還遇見了一個會說人話的智能機器人。

    小機器人滾著履帶咕嚕嚕地走上前，重復(fù)道：羅夏主人回來啦，羅夏主人回來啦！

    他哈哈大笑，摸了摸小機器人的腦袋，問：你叫什么名字？

    小機器人頓了一會，然后舉起兩只機械手臂揮舞著：我叫99，羅夏主人，99是一個醫(yī)療機器人。

    克拉克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眼神落在羅夏快樂的臉蛋上，仿佛又看見了2005年9月9日那個微風吹拂的下午，一個金發(fā)的小天使從樓梯上向下張望，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

    他小聲地對他說：嗨，克拉克。

    克拉克拿出一個包裝好的藍色禮物盒，送給羅夏，打開看看，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禮物。

    是什么是什么！羅夏迫不及待地接過禮物盒，拆開上面的金色絲帶，你給我準備了什么?。?/br>
    他拿開禮物盒的蓋子，從盒子里拿出了一劑金色的試劑。

    試劑管里的液體像是流動的太陽光，金光璀璨，閃爍著無數(shù)顆星星，羅夏拿著這管試劑，有些疑惑：這是什么？

    這是基因添加劑，里面復(fù)制了我的六十萬組DNA代碼，喝下它，你就能在二十四小時之內(nèi)復(fù)制我的超能力，你可以當二十四小時的超人，寶貝?？死私忉尩?。

    羅夏不敢置信地發(fā)出了一聲驚呼，天啊天啊天啊，我可以變成超人？？天啊我我我我我我馬上就能飛了？

    先喝下它試試吧?？死宋⑿χf。

    他幫羅夏擰開試劑管，羅夏一口氣把整管的基因添加劑都喝進肚子里，然后吸了口氣，忐忑地等待著超能力在他身上出現(xiàn)。

    克拉克又從背后變魔術(shù)一般地拿出一套藍色制服，以及紅色的披風和靴子。

    還有這個，這也是為你準備的，氪星制服，穿上我看看，寶貝。

    羅夏穿上了這套超人經(jīng)典的裝束，不太習慣地扯著肩膀上的紅披風，道：為什么我覺得好、好像有些奇怪

    不奇怪，克拉克打量著他，面帶笑意，你看起來很棒，相信我。

    羅夏穿著這套代表氪星外交禮服的制服，藍色高領(lǐng)緊身衣把他的身形襯托得十分挺拔，紅披風垂落在身后，小紅靴精干而利落，勾勒出他纖細優(yōu)美的腳踝曲線，看上去就像個在尚未毀滅的氪星上長大、從小無憂無慮的氪星少年。

    他幫羅夏梳理頭發(fā)，把那頭金色的卷發(fā)打理得光滑平整，梳在腦后固定。他記得羅夏很久以前還在遠星基地上的模樣，那個戰(zhàn)場上的羅夏果敢堅毅，英氣勃勃，讓他深深著迷。

    羅夏不好意思地撥弄著自己額頭垂下來的幾綹碎發(fā)，又壓抑著心頭的激動，小聲向克拉克道：我聽得見外面冰洋里鯨魚在唱歌，克拉克，還有企鵝的叫聲！

    只要你用心去聽，羅夏，集中你的注意力，克拉克耐心引導(dǎo)著他，你可以聽到更遠、更美好的聲音你可以聽見亞馬遜叢林里一只小猴子的啼哭聲，聽見喜馬拉雅山上的風吹過的聲音，聽見花朵開放的聲音，聽見任何你想要聽到的。

    羅夏按照他說的方法，靜靜地閉上眼睛，一瞬間仿佛來到了一條奔流不息的巨河，他站在河道最中間，無數(shù)的水花撞擊在他的身上，每一股水流都在奔騰不息，他輕輕俯身，用指尖蘸取一滴最清澈的水珠，然后在耳邊清晰地聽見了斯莫維爾的農(nóng)田里，一望無垠的玉米葉沙沙拂動的聲音。

    清風在玉米葉之間穿行，梳理著他困惑而疲憊的靈魂，帶來無上的安心和寧靜。

    我聽見了，克拉克，我聽到了！他猛地站起來，激動對克拉克說。

    這感覺太奇妙了，他從沒有過這樣微妙的體驗，就好像他只是站在北極，便已經(jīng)擁有了全世界，他隨時都可以聽到世界上每個角落最微小的聲音，萬千世界都在他手心綻放。

    他看向克拉克，耳邊清晰地聽著，克拉克心臟跳動的聲音。

    這是你的心跳聲他小聲地說道，把手放在克拉克心口，你的心跳得好快啊，克拉克，啊，我的心也跳得好快

    因為我正在愛著你，克拉克微笑著用他的手包裹住羅夏的手，因為看到你在笑，我就已經(jīng)很高興、很高興了。

    他們一起體驗了超人的一天。

    羅夏跟著克拉克一起在云天中飛行，他們每時每刻都在地球上空翱翔，上一秒降落在約翰內(nèi)斯堡的郊外，下一秒又去往烏蘭巴托，站在茫茫無際的原野上看跨國火車駛過鐵道。

    他們還去世界各地展開救援，幫助人們躲開致命的車禍、救下掉進陷坑的大象、扶起被臺風吹垮的房屋、托起發(fā)生意外的空中客機，一整天都忙個不停，甚至沒法休息。

    但救人的感覺實在是好極了！羅夏從來不知道原來幫助別人會那么快樂，看到他們劫后余生的慶幸和感激的笑容，會讓他也覺得無比幸福，人們紛紛向他們道謝，發(fā)自心底的淚水和歡呼給了羅夏無窮無盡的動力。

    他真想、真想永遠都能這樣幫助別人，而不僅僅只是這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最后再走個小劇情就完結(jié)啦，羅夏需要找回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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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我們的超人

    一天的時間過得飛快。

    基因添加劑的效力在24小時后逐漸消失, 次日上午，羅夏已經(jīng)漸漸無法再聽到新西蘭海岸海水拍打沙灘的浪涌聲，藍晶洞逐漸在他視線中褪色, 他飛得越來越慢, 終于在最后失去了飛行能力, 只能被克拉克抱著回到紐約。

    在基因添加劑生效的最后時間內(nèi), 他們還去阻止了一場高空吊籃作業(yè)意外。

    忘記在上吊籃前拴好安全帶的幾位擦窗工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扶著吊籃，在摩天大廈的外墻前伶仃旋轉(zhuǎn)，克拉克及時托住了吊籃, 羅夏則在樓頂拉住安全繩, 防止吊籃斷裂。

    就在克拉克托著吊籃往上飛的時候, 一道白色的蛛絲，倏忽從羅夏耳邊擦過。

    他轉(zhuǎn)過頭，看見匆忙趕來的紐約好鄰居蜘蛛俠, 正遠遠站在樓頂?shù)牧硪贿叄弥虢z幫他一起拉住吊籃。

    哦, 他果然還是又碰到蜘蛛俠了。

    羅夏之前一直覺得很奇怪, 為什么他每次出門都能撞見蜘蛛俠。

    蜘蛛俠總是出現(xiàn)在他所在的每個角落, 他在咖啡廳里喝下午茶，能看見蜘蛛俠從窗外蕩過，他在中/央公園里曬太陽，能看到蜘蛛俠的身影竄過樹梢, 他在地下隧道里搖搖晃晃地踩著滑板車, 都能看見蜘蛛俠快速從他頭頂爬過。

    比起其他的紐約居民, 他在紐約見到蜘蛛俠的頻率，實在是太高了些。

    久而久之，他就從一開始偶遇蜘蛛俠的興奮, 變成了處變不驚，到后來甚至還能淡定地和蜘蛛俠打起招呼：早上好啊，蜘蛛俠。

    而蜘蛛俠總是飛快離去，從沒回應(yīng)過他的問候，那落荒而逃的背影都有點像是在害羞。

    現(xiàn)在，他大概明白了，或許蜘蛛俠也和克拉克一樣，認識失去記憶前的他。

    只是不知道，他以前和蜘蛛俠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蜘蛛俠總是對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

    蜘蛛俠看見了他身上穿著的超人制服和紅披風，白色蜘蛛眼驟然一縮，險些松開蛛絲發(fā)射器。

    羅夏向蜘蛛俠露出一個微笑，熱情地揮揮手：這么巧又碰見你啦，蜘蛛俠。

    蜘蛛俠別過頭，雙手拉住蛛絲，似乎是想直接將下面的吊籃拽上樓，卻感到手中一輕，蛛絲粘住的吊籃已經(jīng)自己緩緩上升。

    那吊籃在樓頂邊緣露出一半圍欄，幾名工人扶在吊籃邊緣，正向下看著

    吊籃下方，那個穿著藍色制服的超人，托著吊籃，宛如老去的基督般張開雙臂，出現(xiàn)在蜘蛛俠視野中。

    蜘蛛俠的蜘蛛感應(yīng)瞬間激發(fā)！

    在不義時間線里常年與超人作戰(zhàn)的身體記憶仍然殘存著，他在看到超人的第一秒，便疾速后撤，身體下意識擺出準備作戰(zhàn)的姿態(tài)，渾身肌rou都緊緊繃起。

    蜘蛛眼戒備地看向超人。

    盡管他已經(jīng)從托尼那里得知了超人的事情，但正如他曾在羅夏的講座上向羅夏提出的觀點那樣，他無論何時，都沒法真正地信任超人。

    當一個人強大到可以與整個宇宙匹敵，那么妄想將對他的管控寄托在他的自我監(jiān)督上，便無疑成為了最不可控的方式。

    他再也不會對超人掉以輕心。過去的幾年他已經(jīng)吃夠教訓(xùn)，歷史已經(jīng)證明了，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羅夏察覺到蜘蛛俠的反應(yīng)有些奇怪，歪過頭道：蜘蛛俠，你怎么了？

    克拉克在樓頂上放下吊籃，被困在吊籃中的幾名工人爭先恐后地離開吊籃，連連向超人道謝。

    此時救援隊也已經(jīng)趕來，消防車正在往樓下停，克拉克向他們點了點頭，道：大家先去檢查一下身體吧。

    工人們再三道謝，原本在看到超人的白發(fā)時心中升起的疑慮盡數(shù)消散，他們又看了看羅夏和蜘蛛俠，眼神有些好奇，不住地瞄著羅夏身上的制服。

    羅夏笑了笑，沒說什么，他這一天已經(jīng)收到了許多同樣好奇的打量，但克拉克沒有向任何人解釋他的身份。雖然克拉克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他牽著的是一顆最閃亮無瑕的星星，但為了羅夏的安全著想，他不能曝光羅夏的身份。

    因此，他在羅夏的制服上安裝了一個腦波干擾裝置，人們能看見羅夏，卻無法記住羅夏的樣貌。羅夏可以大大方方地和他一起出現(xiàn)，而不用擔心招惹上什么麻煩。

    工人們告別超人，往樓下走去，蜘蛛俠目睹了這一切，卻還是僵持地對著超人，手指一直按在蛛絲發(fā)射器上。

    克拉克看向蜘蛛俠，神情有些復(fù)雜。

    羅夏站起身，他感覺到了蜘蛛俠對克拉克的敵意，一條手臂擋在克拉克面前，向蜘蛛俠問道：你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否則，羅夏實在不明白，他們兩個同為超英，為什么兩人之間的氣氛會這樣緊張。

    克拉克卻握住他的手腕。

    是我的緣故，羅夏，克拉克低聲道，我曾經(jīng)犯下過很嚴重的錯。我先送你回家好嗎？我想和蜘蛛俠說點事。

    羅夏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他看向克拉克，克拉克高挺的鼻子在他側(cè)臉投下陰影，一半的面龐都淹沒在了陰影中。

    克拉克把他送回他在曼哈頓的家，羅夏從三層樓的凸肚窗窗臺上爬進房間，扭頭看向克拉克，又問：你和蜘蛛俠談完后來找我嗎？

    如果你想要我來，克拉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我就過來。

    羅夏扔下挎包，拉著他的手，把克拉克拉近自己，抱住克拉克形狀堅毅硬朗的下巴，親了親他的嘴唇。

    我不知道你以前到底做了什么，克拉克，羅夏望著克拉克滄桑的藍眼睛，但是你要知道，無論如何我都會愛你的。就算所有人都討厭你，我也依然會愛你。

    克拉克聞言不禁動容。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輕輕觸碰羅夏臉頰，在那雙薄如花瓣眼皮上，印下了一個干燥的吻。

    如同親吻著世界上最珍貴的一顆鉆石，掌心中的一只小鳥。

    告別完后，他面向羅夏，慢慢飄離窗臺。

    羅夏卻突然道：等等！

    克拉克忙剎住車，怎么了，寶貝，是忘了什么嗎？

    我想和你拍張合影，羅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從包里摸出手機，期待地看著克拉克，眼睛亮晶晶，我要發(fā)在instagram上！

    克拉克輕輕笑了笑，把他從屋子里抱出來，讓羅夏坐在窗臺上，和他頭并頭拍了張照片。

    兩個穿著同樣顏色制服的胸膛緊緊相依，克拉克還在羅夏按下快門的那剎那，低頭親吻著羅夏的發(fā)心。

    好了！羅夏美滋滋地截掉圖片上半部分，只露出他們的半個胸口，在ig上點擊發(f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