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動作應(yīng)該是咬耳朵，但顧嚴換了，甚至禮貌地隔開了一小點距離。

    但他呼出的濁氣依然沉重，帶了味粗糙和野性，用渾厚略臟的話語對著喬鹿說:“再這么看老子，信不信老子就地草了你。”

    空氣陡然間凝結(jié)，喬鹿呼吸停滯。

    下一秒，推開他，“啪”一聲打了上去。

    這下空氣直接結(jié)了冰，全場愣住，連喬鹿自己都怔在原地。

    “卡——”

    這聲救場來的又遲又慢。

    讓喬鹿徹底陷入了尷尬之地。

    指腹抵著嘴角摸了摸，輕微的刺痛感讓顧嚴擰了下眉，他邃暗的眼微瞇了下，看著喬鹿，喬鹿也看著他。

    工作人員急急忙忙地從他倆身邊穿過，打開門去外面找冰塊，門自動合上前，還能聽見肖紅在外面詫異地問:“今天有扇巴掌的戲嗎？”

    扇的聲音還不小。

    扇巴掌的當事人面色潮紅，但很快隱了下去，白膚如玉平復(fù)如初。

    喬鹿沒有解釋，她長這么大，沒人跟她說過這種渾話，剛才聽到的那一瞬間，她忘了自己是妍橙。

    于是憑著本能，下意識地動手扇了顧嚴。

    顧嚴看上去挺平靜的，但這種風平浪靜下暗藏著的腥風血雨才是真正的可怕。

    喬鹿想說聲抱歉，但這時冰塊被拿了進來，導(dǎo)助隔在兩人中間，喬鹿錯過了開口的時機。

    馮導(dǎo)過來看了眼顧嚴的傷勢:“還好，只是紅腫，冰敷一下應(yīng)該就沒事了。”

    他轉(zhuǎn)而拍了拍喬鹿的背，安撫道:“沒事，喬鹿同學，你演得很好，你這是敬業(yè)的表現(xiàn)?！?/br>
    顧嚴拿著冰塊敷著左臉，又臟又黑的妝容還沒來得及卸掉，他還像個退伍老兵，虛無地牽扯著唇，語氣很溫，但不算友好:“打人還是敬業(yè)了?！?/br>
    喬鹿目光移至別處，臉頰再次guntang，莫名地感到有些難堪。

    “你不也沒生氣嗎？”馮肅寧拆臺道。

    要知道顧嚴對表演的自我要求向來嚴苛，喬鹿剛才的反應(yīng)其實恰好能間接說明他自己那幕戲的演技是十分到位的。

    而喬鹿不曉得這層原因，只覺得他被打了也不生氣還挺神奇的。

    她把視線又挪了回來，發(fā)現(xiàn)顧嚴也在看她，兩人目光交匯，不似剛才戲里的人物，他的眉眼憂柔，扇動了一下才淡淡掃過，喬鹿看不出他這種憂郁的溫柔到底是真是假。

    但馮導(dǎo)既然這么說，那應(yīng)該確實沒生氣。

    處理完這樁突發(fā)事故，馮肅寧將兩人單獨留了下來。

    剛才的這場試鏡完美地驗證了馮肅寧預(yù)期的想法，喬鹿跟妍橙的形象萬分契合，最重要的是，他他媽終于在顧嚴的眼里看到了點對性/愛的欲/求。

    這實在是百年難遇的一組鏡頭，要不是那巴掌落下，馮肅寧真就完全進入了忘我境地。

    他看著喬鹿鄭重其事地說:“喬鹿同學，我是真心地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出演這個角色，你跟人物形象的貼合度非常高，我知道你還是個大學生，對那些有尺度的戲不能一下子接受，但我們都可以幫你解決，保證不會讓你有太大的困擾。”

    對于這點，喬鹿試完戲反而沒有很多顧慮。

    她能感覺到顧嚴是個很專業(yè)的演員，不僅是在臺詞和演技上，還有對她一些親密的行為舉止，都恰當?shù)匕盐罩?，沒有占她便宜的意思。

    除了攬腰那里，他可能以為她要笑場ng。

    本來喬鹿不用猶豫就會直接拒絕，因為鹿艷萍不喜歡她拋頭露面，尤其是在熒屏上，以她mama的意思，她試好鏡然后被導(dǎo)演刷下，給足何蘭面子即可。

    但顯然目前的情況不是這樣，馮導(dǎo)對她很滿意，且她試戲途中不小心誤傷了組里的男主演。

    這就很難給答復(fù)了。

    “馮導(dǎo)，我能再考慮兩天給你回復(fù)嗎？”

    這是喬鹿能想到的最有禮數(shù)的回答了。

    馮肅寧沒聽到“我不演”三個字就已經(jīng)很感動了，他連連點頭:“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期待你的好消息。”

    喬鹿微笑著欠身出去，突然想到什么重新回來，顧嚴蹙著劍眉看她，喬鹿隔空指了下自己的左邊嘴角示意，淡道:“抱歉?！?/br>
    不需要對方回應(yīng)，喬鹿已經(jīng)轉(zhuǎn)身出去。

    門輕聲合上，顧嚴單手插褲袋收回了視線，語氣寡柔:“第一次看你為了一個配角這么低聲下氣?！?/br>
    馮肅寧拍著他的肩，笑得直白爽朗，還答非所問道:“你剛才試戲的時候是不是對人家小姑娘有想法？”

    不然那眼神里的情/欲從哪兒來的。

    顧嚴挑起那素淡憂柔的黑眸，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撣開他的手把冰袋扔給他。

    顧嚴闊步離開，門關(guān)上前，飄來沉緩的一句:“沒有，走了?！?/br>
    -

    聽說喬鹿試完戲，白馨玥來找她吃晚飯。

    她倆晚上吃的少，所以找了家輕食店。

    一坐下，白馨玥就問:“怎么樣，跟顧嚴搭戲，有沒有一種被震撼了的感覺？”

    “不至于?！眱煞菟厥成忱蟻恚瑔搪共媪祟w圣女果進嘴，無足輕重地提了句:“他今天被我扇了一耳光?！?/br>
    “??？”白馨玥詫異:“你倆難道是愛恨糾葛的戲？”

    喬鹿搖頭，把人設(shè)大致跟白馨玥講了講，白馨玥聽完，驚得下巴快掉了:“我媽竟然讓我勸你去演這種戲？”“她不知道你連戀愛都沒談過嗎？這也太過分了，我回去就去說她。”

    “別了，試都試了，而且我媽也讓我去。”

    “那你會去演嗎？雖然對方是顧嚴倒也不算吃虧?！卑总矮h想到什么好玩的突然yin/笑起來:“你說你倆有那么多親熱戲，他會不會其實也都是第一次，畢竟不近女色的傳聞從他出道就有了?！?/br>
    白馨玥越想越好笑:“一個影帝，結(jié)果還是熒屏初吻，說不定吻技還超級差，哈哈哈哈哈這他媽也太有畫面感了吧。”

    喬鹿沒覺得顧嚴吻技會差，就他今天說的那段惡心臺詞的表演，就感覺這男人應(yīng)該挺會的。

    而且，不都說男人在那方面一般都是無師自通的嘛。

    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微博推了一則采訪視頻。

    又是一個自稱和顧嚴試過戲的女星出來發(fā)言。

    喬鹿翻過屏幕，擺到白馨玥眼皮子底下:“你的畫面感可以碎了?！?/br>
    視頻標題——女星稱贊顧嚴吻技非常好，滿分十分打十二分。

    “這他媽扯呢，除了《銀杏林》，顧嚴哪里有吻戲的片子?！卑总矮h奪過手機，自己點開視頻來看。

    是一家聽都沒聽過名字的野雞自媒體采訪，那個女星叫陳一倩。

    彈幕上已經(jīng)瘋狂開始罵人了，顧嚴女粉的戰(zhàn)斗力實屬宇宙第一強，不把女方罵到失了智一般都不會罷休。

    沒看多久，白馨玥按下暫停，把手機還了回去:“沒意思，造謠太簡單了，全他媽靠一張嘴瞎逼逼。”

    喬鹿退出界面，聽著白馨玥又感嘆了一句:“說不定顧嚴演你喜歡的《渡河》也沒什么大問題，那些刻板印象說白了也是書粉的一種造謠，你說呢？”

    喬鹿放下手機，突然之間不說話了。

    其實單看顧嚴的人設(shè)外形，他連演《銀杏林》里的退伍老兵都不合適。

    顧嚴上午跟她說“試完了戲再來跟說他適不適合演《渡河》”，結(jié)果戲試完了，喬鹿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凈，她當時就沒把顧嚴當成另外的誰，他就是一個灰頭土臉背負了槍傷導(dǎo)致瘸腿了的退伍老兵。

    馮肅寧說她和人物很貼，其實顧嚴才是把形象吃得很透。

    或許在人物外形上，顧嚴也能適合阿達的。

    至于他能否把握住《渡河》里阿達的感情戲，喬鹿還吃不準。

    外面風有點冷，吹得喬鹿晃過神來，白馨玥已經(jīng)結(jié)好賬拉她出來了。

    她垂眸，手機屏正亮著光，不知何時停留在了和馮導(dǎo)的聊天界面。

    沒有太多猶豫，喬鹿敲著九宮格打字，心里莫名升起了一絲好奇，好奇顧嚴會如何詮釋感情戲，說不定他真能演活“阿達”。

    ?！?/br>
    那頭，馮肅寧正和幾個老朋友一塊兒在喝酒。

    看到喬鹿發(fā)來的消息，他竟然緊張地連打了三個酒嗝。

    ［喬鹿:馮導(dǎo)，合作愉快?。?/br>
    等馮肅寧看清上面的內(nèi)容時，他興奮得拍桌站起來，差點沒穩(wěn)住要上臺面去扭個秧歌。

    他隨即發(fā)了個老年人表情包過去。

    一朵大紅花笑開了顏。

    不得不說，顧嚴今天這巴掌挨得真他媽的值。

    第6章 第一場戲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第二天馮肅寧拉上何蘭，找喬鹿約了個時間簽合同。

    喬鹿不是專業(yè)演員，連表演系的學生都算不上，在片酬的報價上理應(yīng)不會太高，但何蘭身為制片人，在這層面有話語權(quán)，可以幫喬鹿上調(diào)價格。

    他們約在帝大附近的一間咖啡廳，上午客人不多，環(huán)境清凈，喬鹿耐心地看完了所有合同。

    “怎么樣，鹿鹿，這個片酬能接受嗎？”何蘭一方面也是擔心鹿艷萍那邊要是知道自己女兒的身價如此之低會有意見，所以把價格提到了二線女演員的檔次。

    喬鹿翻回扉頁又看了遍，馮肅寧以為她不滿意，又為她保證道:“如果喬鹿同學覺得太少的話，我可以私下轉(zhuǎn)賬再幫你加點?！?/br>
    喬鹿搖搖頭，端起熱咖啡抿了抿味道:“這合同我想重新擬過?！?/br>
    何蘭心頭一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嗎？”

    喬鹿抽了張紙巾揩嘴，她舉手投足都透著良好修養(yǎng)，無奈這臉蛋兒長得清冷又矜貴，美是美，總給人一種不好相處的感覺。

    尤其是配合她說出口的話，更是顯得不搭:“都挺好的，但是我不需要片酬?！?/br>
    零片酬？

    那就是免費出演。

    何蘭不解，喬鹿的確不差錢，但誰會嫌錢多，何況這么大筆錢不要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