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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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白張張嘴,明明自己一句話沒說,卻發(fā)現(xiàn)眾人已經(jīng)開始分配任務(wù)攻克難題了。這些青年似乎絲毫沒有懷疑過他們是否能做成這件事,也沒有想過萬一中間出了差錯又該如何。 他們正為了一個還尚且模糊的目標一往無前。 這就是人類,能夠取代無數(shù)長生種成為這個星球的主宰,并且以短暫的生命鑄就最輝煌的文化和歷史的人類。 真實年齡不可說的木白無聲地嘆了口氣,然而 小白師弟,你在干什么呢?快過來啊。 小白師弟,作為想法的創(chuàng)始者可不能偷懶?。∧阋驳枚嘭暙I些思路才行!你看,你弟弟都在努力想法子呢。 小白師弟 認識后互通有無,結(jié)果被發(fā)現(xiàn)自己學齡最短,莫名成為大家?guī)煹艿哪景啄钠鹆四槨?/br> 看著小孩憋著氣,卻還是被拉著加入到眾人討論中的樣子,一直默不作聲站在一旁登記賬冊的商鋪老板也不自覺揚起了一邊的唇角。 隨著他吐氣的動作,他手中的筆卻在紙上落下了幾點墨跡,污了這張紙,掌柜筆尖一頓,十分自然地將其撕下捏成團,丟到了一旁的紙簍之中。 第65章 經(jīng)過商議,最后愿意參與到這項改造大業(yè)中的一共有十五人,其余大部分人多是不愿意浪費時間在這件事上,選擇拿錢離開。 不過,他們也表示,如果木白等人的想法當真能夠?qū)崿F(xiàn),那么自己很愿意成為第一批付錢入住的房客,木白等人也表示屆時歡迎之至,雙方遂和平分手。 倉庫倒是好找,應(yīng)天府漕運發(fā)達,往碼頭一圈,附近都是倉庫。不過,眾人畢竟是要念書的,如果選擇的倉庫位于倉儲的中心區(qū)域,那未免有些嘈雜,但如果太過偏遠,安全性又難以保障,負責尋找合適倉庫地點的學子繞了好幾圈,最后才踩著死線盤下了一間位于秦淮河畔的糧倉。 這間倉庫的租借費用雖然不便宜,但幾番比對后我認為它是性價比最高的。負責此事的廣東考生輕咳一聲,面上還露出了些小得意來,我看過了大部分的倉庫,唯有用作糧倉和布倉的倉庫是最干凈的,但糧倉儲存要求高,環(huán)境更佳,我們找到的這間其底部以杉木墊底,四周亦是磚瓦墻。倉主說,只要我們離開后將地面擦干凈且不做基礎(chǔ)改動即日起便可租給我們用。 與他同行的幾個考生面帶興奮,主動補充道:應(yīng)天府夏季潮濕悶熱,糧食儲存卻要求干爽清涼,所以這間糧倉的倉壁之間均設(shè)有夾層以隔斷外界水汽和高溫,還有透泄汗蒸之氣的氣窗,于我們而言恰是冬暖夏涼,正適合居住。 最重要的是他賣了個關(guān)子,隨后在眾人的催促聲中滿是得意地說道,糧倉防火防水要求極高,我們租借的這間糧倉地下修有排水管道,還有水井,用水非常方便。 這可以說是一個非常棒的消息了!眾人頓時歡呼了起來,就連最內(nèi)向的幾個學子都抿唇露出了笑靨。 如果可以有井水飲用的話對于這些學生來說不光能省下了一筆買水的費用,還意味著洗漱更加方便。 同時,有地下管道的話到時候沐浴清潔也很便捷,最重要的是,大冬天不用跑去倒馬桶啦! 這個不行!木白搖搖手指否決了學生們想要偷懶的想法,表示洗漱水可以倒進下水道,但排泄物到時候還是得找人收走。 人家這兒畢竟是糧倉,原來的人怎么樣他們管不著,但作為租客還是得注意點衛(wèi)生和愛護環(huán)境,這份開支可不能省。 你們進去實地看過了嗎?木白一邊將情況留下書面記錄一邊問幾個學生,還有,和你們對接的是倉主本人還是牙人? 是本人。接下租借倉庫這個最重要任務(wù)的都是有生活經(jīng)驗且謹慎的學子,幾人紛紛向他保證,我們?nèi)タ辈斓臅r候特地注意了這點,里頭的確如他說的那樣比起旁的倉庫更暖和,也很干凈,水井可以出水,周圍也無異味,看起來下水道并沒有阻塞。 雖然氣窗的位置偏高,沒有天梯的情況下無法開閉,但其仍有透光之效,白天有日光的時候能保證倉內(nèi)明亮。 那很不錯。木白笑著點頭,這樣的話,照明和取暖上或許可以省去些花銷。那這個倉庫的空置期多久? 要到下次夏糧收獲時??忌@然也是做足了功課,如此即便春闈延期,我們也不會過于被動。 眾人為他的妥帖點了一個大大的贊。木白又問了些有關(guān)倉庫周邊的安全和交通等方面的問題,確保優(yōu)劣都可接受后將【尋倉】一項劃掉,并且在契書上簽了字。 為了統(tǒng)計方便,所有的采購資料上寫的都是木白的名字,錢也是由他一并保管。 這和年齡無關(guān),主要是他是能打的里面最精通數(shù)算的,精通數(shù)算里頭最能打的,錢放在他這兒可謂安全性十足。 而且別看木白年紀小,但作為兄長的他大部分時候都散發(fā)著迷之可靠的氣場。加上他年紀太小,在眾人眼中他就算過了會試,多半也會被留在京中于國子監(jiān)繼續(xù)進學,所以,東西都留他名字反而是最妥當?shù)摹?/br> 不過木小白對此倒是有些不同意見,他預(yù)先說明:如果我真的通過會試被留京待用的話也不是一直待在京城的啊,我還得回云南一趟呢。 他摸了摸自己在這些天辛辛苦苦抄錄好的書冊,斗志昂揚地表示要將這些送回老家,給他那留在家鄉(xiāng)的先生去當課本,到時候他就能收獲一茬又一茬的小師弟啦! 眾人早就注意到被木白當做寶貝一樣天天捧過來抱過去的一堆大部頭了,此前還有人好奇他為何要隨身攜帶,現(xiàn)在一聽這些都是準教科書,頓時都面露了然。 書本的重要性對于任何地方來說都一樣,想要將使用過的書送回老家亦是無可厚非。但思及木小白出身云南,這些學長們頓時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艾瑪,等等,云南??? 那個蠻荒之地哪來的好書?聽說那地方又潮,蟲子又多,就算是一冊好書去了那也要變得破破爛爛了,傳到木白手上的書都不知道已經(jīng)破成什么樣了。 他們抄書時候只是幾個錯字都會造成慘烈結(jié)果,更何況是云南那種地方的爛書??!也難為這小孩能靠著那樣的參考書一路闖到京城。 小白師弟,你快別忙活了,趕緊把書拿出來校對一下!福建學子一甩自己之前記錄工作的小冊子開始掏行李,你對著我的書抄,趁著時間還來得及,趕緊把記錯的地方都改了。你放心,我的四書都是從蜀香堂買的,據(jù)說他們的書都是廣政石經(jīng)取樣,準確率非常高。 我這里有《禮記》和《春秋》,你也可以參考。原本安靜坐在一旁打瞌睡的學生們被福建學子的行為提醒,紛紛行動了起來,此二冊書是師兄我從開封太學里抄錄來的,保準。 我有一冊《孟子》,是前宋時候一位舉人的筆記,應(yīng)該也是靠譜的,小白師弟你可以看看。 四書的話我也有,也是去開封對過的 我我我,我還有一冊《樂經(jīng)》。 一時間,眾人仿佛都忘記了自己之前在為什么忙碌,個個都進入到了學霸模式,有些摸出了書現(xiàn)場開始比對,有些更是腆著臉請求同僚借書,亦是有現(xiàn)場開始背誦的。 木白呆愣半晌,看著面前忽然充滿了學術(shù)氣氛的現(xiàn)場,表情漸漸嚴肅了起來他發(fā)現(xiàn)了教科書問題的嚴重性。 起先,木白覺得自己地處不太受漢文化影響的云南,教科書落后有誤也是正常的,但沒想到這些人有的來自于出版業(yè)繁榮的福建,有的來自于商貿(mào)極其發(fā)達的廣州,有的來自于人文薈萃的四川,居然多多少少都有幾冊書是自己不那么確定的。 他喃喃開口:國家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教材版本嗎? 此前,元政府治國,哪里顧得上這些?他們不糟蹋書冊已經(jīng)不錯了。一個學生將自己的宣紙抽出來一疊放到木白面前方便他抄錄,順手摸了摸小孩的腦袋笑著道,大明建國也不過十五年,做教材刻石經(jīng)沒有十幾二十年完成不了,我們這代只能將就一下了。 沒這個道理,書刊的校對糾正又不是非石刻不可,石刻只是更方便保存,但放到印刷上還應(yīng)當是以木刻為主。 只要國家將正確的書冊發(fā)到地方官員手里,再要求地方的書局校正當?shù)貢缈贪寮纯伞?/br> 書社的模板沒錯,那么起碼幾十年內(nèi)于當?shù)亓鱾鞯恼颈悴粫姓`。 說到底還是國家不重視文化教育。不過也正常,上有行,下則效,在洪武帝暫停科舉選士之后,會保持關(guān)注這些的人自然是鳳毛麟角,這些人的聲音自然就更加小了。 更何況依開國時期官員的文化水平而言,恐怕連如今當?shù)氐墓賳T自己都背不出幾頁書,要發(fā)動他們?nèi)プ鲂Φ氖?,只怕會越對越錯。 還是得要靠他們這一代的年輕官員啊。 木白張張嘴,莫名感覺自己的負擔很重,不過他看了眼周圍的小伙伴們,又忽然覺著或許也不算太為難。 他順手摸了下湊過來幫忙研墨的弟弟,開始打起了問富貴哥借書的算盤。 富貴哥手里有好多好多書,除了之前富貴哥幫忙問太子借的那一套廣政石經(jīng)外,據(jù)說還有好多手抄本,都是富貴哥自己的私藏。 就,不知道該怎么問富貴哥借。木白也沒什么可以做謝禮的,他身無長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畫功現(xiàn)在也被封印了。 要不他學弟弟讓人揉揉腦袋行不行?木小白的頭發(fā)剛剛蓄了一年不到,長度都沒到肩,細細軟軟的,應(yīng)該還挺好摸的。 起碼比弟弟的腦袋好摸,木白自忖道。木文的發(fā)質(zhì)有些硬,扎手,而且還經(jīng)常跑得一頭汗,也就他這個當兄長的不嫌棄了。 木白隨即搖搖頭將這個不靠譜的念頭甩開,決定還是趁著春節(jié)還沒到,認真寫個春聯(lián)送上。 另外,還有傅家也要送幾幅春聯(lián)。他這些日子可沒少受人家的照顧,就連現(xiàn)在他住在外頭,傅大哥都沒忘了天天派人來送吃食投喂,還給他送來了趕著縫制出的冬衣,里頭塞了棉絮,非常暖和。 就是不知道傅家的繡娘是不是有些惡趣味,給他和弟弟的衣服都給縫了老虎耳朵。 只不過弟弟的是真的縫了一對支棱起來的耳朵,他的衣服上則是有個繡紋,木白接到衣服時候沒仔細看,還以為是山川紋的一部分,還是木文一眼看出這是虎耳。 不過,木白對此倒是沒什么感想,穿起這樣的衣服來更是毫無壓力。 賣萌?不,這不是賣萌。以前給他和木文做衣服的沙紅就喜歡在衣服上縫些猛獸,木白已經(jīng)習慣了。不過,他覺得下次回去可以建議繡娘別縫耳朵,應(yīng)該搞些虎爪什么的,想想就很帥氣! 不知道是不是這些考生猛然間意識到時間的緊迫性,接下來的一應(yīng)事務(wù)都加快了速度。 學生們不再摳著成本錙銖必較,也放棄了之前那個自己打床的計劃,而是乖乖把木匠工作交給了專業(yè)的人負責。 于是,就在小年這日,十五名學子提著大包小包搬進了位于秦淮河南麓的新【家】。 應(yīng)天府多雨潮濕,又有秦淮河穿城而過,因此倉庫在選址時候會有意識選在地形稍高的地方,這間糧倉亦是如此。 眾學子在入住后有了個驚喜的發(fā)現(xiàn)從自家倉庫向遠處眺望,可以遠遠看到秦淮河所在。 這是妥妥的河景房??! 夜色中的秦淮河熱鬧無比,花船艷幟,高掛而起的大紅燈籠氤氳出曖昧的味道,但這些在這些學生心中都比不上秦淮河上游那一處昏暗的龐大建筑群對他們的吸引力。 那是大明的應(yīng)天府府學,同時也是修建于北宋,一度毀于戰(zhàn)火的金陵城孔廟所在。 視力好的學子還給小伙伴指了指點在孔廟內(nèi)的長明燈,那一盞燈燭光搖曳,比之熠熠生輝的秦淮燈火要微弱不顯眼得多,但在眾學子眼中,它卻宛如星斗般明亮耀眼。 那是指引他們前進的燈光。 一群青年沐浴著夜色在薄薄一層的月光下對著昏暗的城市指指點點,很有些指點江山的味道,但是在外人看來 咳咳,感謝倉庫所在位置比較偏僻吧,否則他們這個樣子真的有些傻乎乎的。 從室內(nèi)走出來叫人的木白無語了片刻,才在弟弟的催促下叫了人:有人來送喬遷之禮了。 這些來自異鄉(xiāng)的學子們均是有些驚訝,而等他們魚貫而入后,驚訝頓時變成了驚喜。 他們特別定制的連體大書桌上不知何時放滿了書籍,這些書保存完好,墨香尚存,那讀書人最愛的香氣仿佛將整個倉庫都充盈了。 學生們都有些暈暈陶陶的:這,這是? 這是送的喬遷禮。木白將中間幾個字含糊了過去。不過,這些學生對此似乎也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此時他們眼中只有那些油墨芳香,一個個已經(jīng)去伸手捧書了。 開封本,這肯定是開封本,這個詞是開封石經(jīng)上校正的。 不對,這段注釋和開封本不一樣,是廣政石經(jīng)上才這般寫的! 我倒是覺得,這有些像宋老先生的風格 宋老先生?眾人紛紛側(cè)目,有人遲疑著問,哪,哪位宋老先生? 自是潛溪先生,還能有誰?那學子睨了他們一眼,有些驕傲地說,我父曾有幸聽過宋先生講課,回來后將聽課內(nèi)容全數(shù)默寫下來,這幾處解釋便是宋先生當時說的,我不會記錯。 潛溪便是宋濂的字,作為洪武帝親封的開國文臣之首,宋濂的文學才華和人品都是他就是大明大部分學生的偶像。 一聽這些可能是宋濂先生的著作,學生們的動作立刻小心了不下百倍,那撫摸書籍的動作簡直比羽毛都要輕柔。 但是他們看向木白的眼神卻兇狠極了,如果不是涵養(yǎng)還在,他們就要抓住木白搖晃了。 饒是木小白也在這十多雙餓狼般綠油油的目光中后退了半步,他摸了摸鼻子:這不是宋先生的著作 綠眼睛頓時都暗了下來,木白繼續(xù)慢悠悠地說:但是這是宋先生的學生帶頭編纂的 學生?宋先生有收學生嗎?學生們都露出了茫然之色。a 宋濂當然有收學生,他當時可是收了洪武帝的禮聘,為太子朱標講課來著。 是的,這些書是太子殿下特地派人送來的,木白在見到那白面壯漢的時候也呆滯了好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