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才過了阿弗的生辰宴,陸老夫人五月中旬的壽誕也快到了,從四月下旬開始,陸荷就已經(jīng)著手cao辦壽宴事宜,又遣下人去了廊州接客,各種瑣碎的事情加在一起,忙得不可開交。 院子里的錦鯉換了一批,活潑得厲害,行人路過,非得跳出來打個招呼,這么一招呼,就把頑皮的小孩招呼進水池里了,二公主聞聲趕過去時,只見下人們合伙將小人打撈上來,一頭的水草浮萍糊了大半臉。 這一天天的…… “嗚嗚嗚嗚……” “哭什么哭啊?你自個掉進去的,別哭了,丟人現(xiàn)眼?!?/br> “那阿弗疼嘛,疼還不準(zhǔn)哭了?嗚嗚嗚嗚……” “那你哭了就能不疼了?” “那不哭也疼啊……” 二公主:“……” 打來熱水,泡去一身的魚腥惡臭味后,rou滾滾的小臉紅通通的,細膩的毛孔嫩得能掐出水來,大眼睛一闔一啟,困意立馬就上來了,瞧這傻乎乎的模樣,二公主心里頭就來氣,也就不久前,學(xué)院出了功課評分,二公主興高采烈的過去看,發(fā)現(xiàn)阿弗竟然是倒數(shù)第一,氣得當(dāng)時臉色大變。 阿弗就說了:“那你別跟人比嘛,阿弗總有比人強的地方?!?/br> 二公主在永安城交好的那些友人,每日聚會都要拿孩子的成績出來炫耀,唯獨二公主不行,每到此處,總感覺矮了他人一節(jié),思及此處,二公主心里更惱火了,揪著小人的鼻子罵:“你楞個那里笨?走個路都能掉池子里去!” 阿弗困意全無,兩眼冒紅:“那阿弗就是掉進去了嘛。” 二公主又恨鐵不成鋼的訓(xùn)誡了阿弗一番后此事才算罷了,黃昏時路過后院,就聽見里面有人在哭泣,蕭條的院子里站了三個人,兩男一女,矮個的男子是位鬢角斑白的半百老人,市儈嘴臉,門牙又黑又黃。另外一位男子,一臉的癩子,皮膚蠟黃,年紀大約四十多歲,后背佝得厲害,衣服穿得跟油簍子似的。女的叫人擋住了臉,從身形上能判斷出是位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只是穿著樸素,近乎狼狽。 聽見那小女孩在哭泣,接著跪了下去,抱著矮個的糙漢的腿:“阿爹,求求阿爹不要賣了我,我會好好聽話的……” “你個賠錢貨,知道這些年賠了我多少銀子嗎?你能進侯府,那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阿爹這是疼你呢,你瞧瞧這院子里的姑娘過得多好呀,楞個不知道好賴?!闭f罷,矮個糙漢踢開了女子,女子倒在地上,捂著嘴鼻痛哭流涕,這下二公主能瞧清楚她的臉了,雖有瑕疵,卻也擋不住她的貌美,五官端正,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 “五兩銀子,你賣說不賣?”癩子臉頤指氣使的垂眼睨看他們。 “這……婁哥兒,這五兩銀子實在是……能多給點不?”矮個的糙漢表現(xiàn)出十分的不愿意,二兩銀子賣個人確實算便宜了,更何況是這大名鼎鼎的侯府。 這些日子她跟著陸啟學(xué)算賬管家,對府里的事情也大抵有個了解,知道就在上個月,這婁管家買了兩名奴仆回來,上報的銀子可比這高多了。 “你還別不要,我這還是熟人給高價了,你到外面打聽打聽去,一般我都是給三兩銀子的,也是瞧見你這閨女長得水靈,這才幫你們一幫?!?/br> 正巧有人路過,二公主也就沒再多聽了,次日,婁管家便領(lǐng)著一女子來到了她跟前,抬眼一瞧,就知道這女孩就是昨日那位,女孩眼睛還是腫的,在管家的示意下跪了下去。 婁管家笑著說:“夫人,前些日子侯爺吩咐小的給阿弗小姐物色丫鬟,這就找著了,您瞧瞧,若是阿弗小姐喜歡,小的立馬給買下?!?/br> 說完話,婁管家用手推了那女孩一把,女孩肩膀輕顫,聲音如蚊吶:“見過夫人?!?/br> “抬起頭來?!?/br> 丫頭往管家方向瞧了一眼,放在大腿上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下巴高抬,長得確實水靈,清秀中帶著些可愛。 “阿弗你快來瞧瞧?!?/br> 二公主一喊,圓滾滾的阿弗就從屋里跑出來了,她跑得急,左腿絆了右腿,當(dāng)即面朝大地撲了下去,意外的是,并沒有與大地正面接觸,而是倒在了丫頭身上。 丫頭忍著悶哼一聲,臉都給阿弗壓紅了。 就因為這么個舉動,二公主將人留了下來,只是待到要付錢時,眉頭瞬間皺在了一起。 婁管家心虛的說:“她家里說要十兩銀子?!?/br> 婁管家是陸老夫人的侄兒,很早之前就來陸府管事了,算元老級的人物,這些年沒少在陸家的買辦上撈油水,現(xiàn)下旗下的房產(chǎn)都已經(jīng)有了兩三幢,陸老夫人對這事大抵也知道些,不過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充耳不聞罷了。 既然是陸老夫人的人,二公主即便是知道,也不敢插手去管。 丫頭換好丫鬟的衣服后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了許多,她個子也不高,臉蛋消瘦,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可是卻能拎起一桶水,說話怯生生的不敢看人。 二公主坐下后問她:“你今年多大?。俊?/br> 丫頭低著腦袋回:“十四了?!?/br> 阿弗跑過去抓住她的手:“嘿,那你不就是阿弗jiejie嘍?比念真jiejie還要大?” 丫頭嚇得渾身僵直。 “才這么點大啊,”二公主想了會兒:“你叫什么名字?” 丫頭回:“我沒有名字?!?/br> 窮苦人家的孩子確實如此,從生下來開始,命就賤得跟草絮似的,名字對于她們而言倒像個奢侈了。 “樂善好施,你以后就叫樂善吧。”二公主看著她說:“以后就跟著阿弗。” 樂善抬頭時,眸子里有明顯的光亮,盯著二公主輕輕的點了點頭,阿弗不等她道謝,趕緊拉著她沒了人影。 李家這丫頭是個老實人,因為父親在外面欠了債,這才被賣入的侯府,初來時確實膽怯得不敢見人,可到底是小孩子,容易玩到一塊去,不到幾天,她就變成了阿弗的好朋友,兩個人形影不離的混在一起。 因為親眼目睹婁管家是如何在陸家的買辦上抽漏子撈油水,二公主有意去檢查侯府每日的賬單,這一查才發(fā)現(xiàn),這些年,陸家竟然花了這么些冤枉錢。 將婁管家叫過來,賬本直接扔他臉上。 “婁管家,你這賬做得委實好呀,一斤牛rou竟然要一百兩銀子,還有這燕窩,這日日都有花費,怎么我的屋子里就不見一點,難不成是吃你自個肚子里去了?” 婁管家也不怕,笑著說:“夫人,您不當(dāng)家,不知道這柴米油鹽貴,哪兒哪兒都是用錢的地方,再說了,老太太都沒說什么,您一個……” “我什么?”依照二公主以前的暴脾氣,恐怕早就一刀上去了,哪里還輪得到他用這種語氣回她的話:“你去把廚房買菜的開據(jù)拿過來,今天我要一個一個的清點。” 婁管家拱著手沒動,其他人更是不敢動,二公主見狀頓時怒上心頭,這侯府到底是誰當(dāng)家做主?這群奴才竟然敢不聽她的話?婁管家也只是笑笑,轉(zhuǎn)進袖口里的手動了動,一副得意洋洋的賤樣:“夫人,這廚房的事情向來都是由我管的,就算有什么事,那也是找老太太,您要看,沒這個道理,您要說理,去老太太屋里說去,小的只是個下人,做不了主?!?/br> 二公主:“……” 陸府的開銷確實是由婁管家一手打理的,這權(quán)利是陸老夫人給的,陸啟也是默許的,這也導(dǎo)致婁管家在府里頭一手遮天,只要發(fā)生什么大事,一般情況下,都是你糊弄過去的。 可二公主是誰啊?她絕對不允許有人這么挑釁她的權(quán)威,好說她也是陸啟明媒正娶的妻,對陸府的下人有責(zé)權(quán)之責(zé)。 婁管家仗著背后有陸老夫人撐腰,自然是不會將她放在眼里的,她也不好不經(jīng)過允許動陸老夫人的娘家人,只能忍氣吞聲。 婁管家怕她去陸啟面前告狀,一出門就去了舜英軒找陸老夫人,正在陪陸澤練字的陸老夫人,一聽小人挑撥后,臉色當(dāng)即大變。 “夫人就說廚房的賬沒有管好,還想以后交給她來管,又說什么燕窩人參膏都補老太太您這兒了,她那邊什么也沒有?!眾涔芗艺f一句瞧一眼陸老夫人的臉:“這廚房的事情一向都是您管的,她這不是故意找您的茬嘛,還說什么年紀大了……” 陸老夫人一個眼神殺過去,嚇得婁管家不敢再說什么了。 陸澤用余光瞥了婁管家一眼,小孩都看出來這壞東西的居心不良了。 婁管家笑了一下:“姨,不是我挑撥離間啊,這二公主確實……您之前那么欺負她,她就想著找您漏洞呢,您也知道的,廚房不好管,侄兒我有些疏漏也是應(yīng)該的,可這二公主不依不饒的又像什么話?您瞧好吧,一會兒,侯爺就來這處了。” 陸老夫人知道婁管家手腳不干凈,可知道是一回事,讓別人挖出來還追著不放又是另外一回事,像她這么個當(dāng)家的主母,就算是知錯也不會認錯的。 “少小爺。” 丫鬟端了碗上好的燕窩進來。 陸老夫人盯著雪白的燕窩一口又一口的進入陸澤嘴里。 婁管家順勢說:“今兒個夫人就說了燕窩的事,小姨您也是知道的,這燕窩多貴啊,小少爺又愛吃,廚房買來后都是先往您這邊送的,夫人那邊就不滿意了,說什么您中飽私,把家里的錢全花自己身上了?!?/br> 其實陸老夫人確實是有私心的,阿弗既不是由她帶大的,也不是陸啟的親身骨rou,她自然舍不得在她身上花錢,唯一寶貝的就是陸澤這么個曾孫子了。 “你用不著管她,侯爺是我養(yǎng)的,還能向著她不成,她若來找你的麻煩,只管叫她來找我,我給你撐腰。” 得到陸老夫人的撐腰后婁管家出門時也神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