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了很久，等撕心裂肺的慟哭終于變成低聲嗚咽，一直緊緊抱著唐曉秋的江逸才側(cè)過頭親了親他脆弱的耳尖，聲音輕柔且堅定：“曉秋，曉秋你看著我！”

    哭紅了眼的唐曉秋慢慢從江逸肩窩里抬起頭，帶著滿臉淚痕看著他。

    江逸伸手捧住他的臉，隱著沉痛的眼眸中帶著無限的堅韌，他認(rèn)真道：“曉秋，你聽我說，我們還有曉婉！曉婉還在手術(shù)室里！”

    確認(rèn)他聽進(jìn)去了，江逸才繼續(xù)盯著他的眼睛沉聲說：“曉婉還在搶救，她需要你！”

    “等曉婉做完手術(shù)出來，她需要你照顧她。你是她最親的人，你得給她力量！”

    強(qiáng)自鎮(zhèn)定的聲音抑制不住地發(fā)抖，江逸咬著牙說：“醫(yī)生會妥善安置好伯父，我們先在這里等曉婉，我們陪著你一起。行嗎？”

    唐曉秋看著江逸，又慢慢看向旁邊一直看著他的陸川和何云峰，艱難地點了點頭。

    “我們?nèi)ツ莾鹤??！?/br>
    也不等唐曉秋回答，江逸直接牽起他的手走到旁邊的長椅邊，帶著他坐了下來。

    江逸依然握著唐曉秋的手不放，陸川和何云峰也依次坐在了唐曉秋旁邊。

    唐曉秋木然地看著手術(shù)室的大門。

    良久。

    像是一座石化的雕像。

    江逸看得心疼，身單膝跪在他面前，看著他輕聲說：“曉秋,曉婉在手術(shù)室里這么長時間，并不一定是壞事！一定是可以救才會用這么長時間！”

    “你稍微放松一點兒，別一直這么繃著。”

    唐曉秋收回視線靜靜地看著江逸，好半天沒說話。

    江逸抬起手輕輕拂過唐曉秋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柔聲哄著：“你放松點兒，別這么緊張，嗯？”

    唐曉秋抿著唇深呼吸幾口氣，緩緩點了點頭。江逸這才扯著嘴角給了他一個安撫的微笑。

    唐曉秋伸手拉起還跪在地上的江逸，讓他坐回自己身邊，然后把手放在江逸的膝蓋上慢慢揉了起來。

    “曉秋～”

    江逸看著低著頭的唐曉秋，清淺的語調(diào)中帶著些許安撫。

    唐曉秋抬頭看著他，終于應(yīng)了一聲：“嗯?！?/br>
    “別怕?！苯菡f道。

    “嗯?！碧茣郧镌俅螒?yīng)道。

    又過了一會兒，唐曉秋總算放松了一些。

    江逸拍了拍唐曉秋的手，說：“阿姨估計還在家里等，你們都不回去她該著急了，出這么大的事，你給她打個電話吧？”

    唐曉秋點頭，掏出手機(jī)撥通了鄧琳的電話，只是沒想到連打幾遍都沒人接，后來再打就直接關(guān)機(jī)了。

    “還是關(guān)機(jī)？”江逸問。

    唐曉秋皺著眉點了點頭。

    “要不我去你家看看？”

    江逸說道：“川兒和云峰在這兒陪你一起等曉婉。都好幾個小時了，曉婉估計也快出來了，萬一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還有他們在?！?/br>
    何云峰突然站了起來，對江逸說：“我去吧，你留著陪著老大。有什么事兒隨時電話聯(lián)系?！?/br>
    他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陸川，說：“你也留下吧，萬一一會兒曉婉這邊兒有什么需要的還能多一個人跑腿?！?/br>
    陸川點頭附和：“老何說得對，讓他去吧！”

    江逸看了眼唐曉秋，也確實不是很放心，于是點頭答應(yīng)了。

    外面的陽光很好，唐曉秋卻越來越心慌。

    爸爸走了，曉婉還在搶救，什么情況都不知道，現(xiàn)在連mama也不接電話，聯(lián)系不上。

    青陽早上才下過一場雨，停雨后的高溫蒸騰著水汽，到了中午，潮濕悶熱的空氣混合著醫(y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一陣手機(jī)鈴聲打破了急救室外長久的寧靜，江逸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電話問：“怎么樣？家里有人嗎？”

    唐曉秋忽然轉(zhuǎn)頭看著接電話的江逸，雖然聽不清何云峰說了什么，但看著江逸微微皺起了眉頭，結(jié)果也就不難猜了。

    接著，又聽到江逸交待一句：“行，那你先回來吧。順便帶點吃的和幾瓶水?！比缓髵炝穗娫?。

    “家里沒人，你知道阿姨會去哪兒嗎？”江逸回頭問他。

    唐曉秋搖搖頭，長久沒說話的聲音有些嘶?。骸拔也恢?。”

    隨后他又想了想，皺眉說：“我爸今天早上還給我打電話，說我媽知道晚上我們會給她慶祝生日，所以昨天下班的時候就請假了?！?/br>
    他實在想不通，“今天不上班，這個時間她怎么會不在家呢？”

    “會不會是去什么朋友家了？”江逸接著問。

    “應(yīng)該不會，”唐曉秋搖頭說，“我媽朋友不多，平時只有幾個同事來往多一點，別的就不知道了?！?/br>
    生日當(dāng)天，明知道晚上家人會給她慶祝生日，她卻不在家，打電話要么不接要么關(guān)機(jī)。

    對于這種情況，江逸也是一籌莫展，他只好說道：“估計在外面手機(jī)沒電了吧。找不到就算了，晚點兒再打說不定就能打通了。”

    唐曉秋雖然覺得她手機(jī)沒電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也確實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點了點頭。

    時間又過去沒多久，手術(shù)室的大門再次被打開了，這次出來的沒有輪床，只有幾個醫(yī)生。

    三個人連忙圍了上去，江逸第一個沖上去就問：“醫(yī)生，我meimei怎么樣了？”

    走在最前面的醫(yī)生看著江逸，說：“你meimei傷得很重，應(yīng)該是車禍時被人護(hù)住了頭部，所以頭部沒有怎么傷到，但是下肢已經(jīng)完全沒辦法手術(shù)了，還有內(nèi)臟……”

    “再加上你meimei本身的求生欲也不是很強(qiáng)……”

    “你meimei現(xiàn)在的情況，再搶救下去意義不大，趁她最后還有一點意識，你進(jìn)去跟她說說話吧?！?/br>
    站在最后面的唐曉秋感覺自己一直在耳鳴，連帶著連醫(yī)生的話也聽不真切，只覺得頭疼欲裂，渾身抖得厲害！

    江逸回過身猛地拉了他一把：“快去！”

    醫(yī)生看著江逸的動作，提醒說：“親人進(jìn)去就可以了！”

    江逸指著唐曉秋對醫(yī)生大聲說：“這是她親哥！”

    說完紅著眼睛沖唐曉秋大吼：“你還愣著干嘛！還不快進(jìn)去！！”說完又推了他一把。

    唐曉秋像是突然回了魂，大步?jīng)_進(jìn)了手術(shù)室。

    依然安靜地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唐曉婉像個被淘氣的熊孩子撕碎的破布娃娃。

    看見唐曉秋進(jìn)來，努力地張開干裂蒼白的嘴巴，用極輕的聲音喊了一聲：“哥……”

    唐曉秋站在手術(shù)臺邊上，看著奄奄一息的meimei，彎下腰，一只手顫抖著輕輕貼在她找不出丁點血色的臉上。

    他強(qiáng)忍著眼淚，哽咽著說：“乖……疼嗎？”

    曉婉想抬起手給哥哥擦眼淚，努力試了幾次都做不到。

    唐曉秋把腰彎得更低，隨后極輕地握住曉婉的手，貼在他的臉上。

    “哥……別哭?！?/br>
    曉婉努力維持著自己說話時氣息的平穩(wěn)，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想……去找……爸還有……皓天了，還有……爺爺奶奶……和風(fēng)……風(fēng)箏?！?/br>
    唐曉秋把臉埋進(jìn)了唐曉婉的手心，只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滿眼祈求地看著她，在她手心里淚如雨下：“爸剛走，哥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現(xiàn)在連你也不要哥哥了嗎？”

    可惜曉婉已經(jīng)聽不真切了，只是努力半睜著已經(jīng)失焦的眼睛，自顧自地用盡最后的力氣斷斷續(xù)續(xù)地用氣聲說著：“哥……別難過……”

    “我一直……都想跟你說……說一聲謝謝……還有對……對不起……”

    “你……你能不能……別生我的氣……”

    唐曉婉的聲音越來越小，輕到極致的語調(diào)漸漸開始四散飄零。

    唐曉秋的腰越彎越低，直至整個把耳朵都貼在唐曉婉的嘴邊，隱約聽到她說——

    “轉(zhuǎn)……轉(zhuǎn)告mama……我……原、諒、她——”早已開始渙散的眼睛最終還是閉上了。

    感受到手心里握著的手漸漸變得冰冷，越來越冷，直到完全喪失了屬于人類的溫度。

    無聲的眼淚猝然斷裂。

    一切戛然而止。

    曉婉。

    他在心里無聲喚道。

    曉婉。

    唐曉秋低頭看著依舊被握在自己手里那只手，淚水模糊了眼眶，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抬起另一只手隨便抹掉了眼淚，視線終于清楚了些。

    他握著meimei的手，翻轉(zhuǎn)了一下自己的手——

    手心向上，慢慢松開一點力道，似乎想看清這只手到底為什么會這么涼。

    但是，他才剛稍微松了那么一點點力氣，那只柔若無骨的手就像真的沒有骨頭一樣，脫力滑了下去——

    他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手，幾秒后才把視線慢慢轉(zhuǎn)移到唐曉婉身上，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像一條極度缺氧的魚。

    “曉婉，”唐曉秋已經(jīng)流不出眼淚了，只是低聲喚著meimei的名字，“曉婉。曉婉你別鬧。別這么跟哥開玩笑。哥害怕。哥受不了你這樣?！?/br>
    他死死盯著唐曉婉，懇切的目光帶著不顧一切的祈求，平靜地語調(diào)漸漸開始變得急切——

    “你醒過來，只要你醒過來，以后你說什么哥都愿意，你想學(xué)美術(shù)就學(xué)美術(shù)，想單身就單身，不能走也沒關(guān)系，哥哥當(dāng)你的腿，哥養(yǎng)你一輩子。你聽到了嗎？”

    窒息。

    獨屬于死亡的真實又直白的窒息。

    ……

    “唐曉婉?。?！”

    絕望的聲音滲著血，在撕裂的喉頭之下含混不清，卻透著極度壓抑的狠絕。

    “我讓你醒過來?。?！”

    被鮮血壓迫的雙眼猩紅欲裂，唐曉秋撕聲大喊：“唐！曉??！婉！?。“““““。。。?！?。。。。。。　?/br>
    唐曉秋‘咚’的一聲跪在地上，仰頭失聲痛哭?。?/br>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

    “?。。。。?！”

    某一瞬間，唐曉秋整個人僵硬地保持著仰天嘶吼的狀態(tài)，耳朵卻像失鳴了一樣聽不見任何聲音。

    世界——靜止了。

    門外的江逸如同一個在手術(shù)室門口地面上扎了根的木樁，十個指頭死命摳著門框，青筋暴起！瞠目欲裂！

    陸川走到他旁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讓他哭會兒吧?！?/br>
    不知道唐曉秋哭了多久，也不知道江逸他們在門外站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只有短短幾分鐘。

    時間在某些時刻總是走得過分緩慢，慢到當(dāng)手術(shù)室門突然從里面打開，江逸再次看到唐曉秋時，竟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然而唐曉秋并沒有給他時間來仔細(xì)分辨，深深看了他一眼，下一秒就轉(zhuǎn)頭大步跑走了！

    “曉秋！”江逸連忙出聲喊道，唐曉秋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到，依然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江逸快速交代了醫(yī)生，就跟陸川一起緊跟著追了出去。

    一分鐘后，他們剛追出急救中心大門，就看到唐曉秋急匆匆開著車一路狂飆出了醫(yī)院。倆人連忙上了一輛出租車追了上去！

    看唐曉秋沖出手術(shù)室時的架勢，江逸還以為他要去找肇事司機(jī)尋仇，結(jié)果沒想到他竟然去了交警大隊。

    江逸二人連忙跟上，卻見唐曉秋直接進(jìn)了監(jiān)控室，兩人想跟進(jìn)去卻被交警攔下了：“道路監(jiān)控只有直系親屬才可以看?！?/br>
    兩人無奈，只好守在門口等唐曉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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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可能有抖m屬性，寫的時候哭崩了，可惜文筆有限，已經(jīng)盡量在描述那個場景了，文筆渣，希望以后會有進(jìn)步。

    給善良的小可愛們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