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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爺?shù)拇棍貗?第12節(jié)

    恍若上刑前的恫嚇。

    叢昱抿著嘴,斂聲屏氣地等著下文。

    “先欠著,回軍營再同你清算。”

    “別啊主子。要?dú)⒁獎(jiǎng)?,您好歹給我個(gè)痛快話,這般吊著,我豈不是日日懸在刀尖上?!?/br>
    祁荀一掃方才晦暗,纖長的指頭捻起跟前的茶盞,把玩了一會(huì)道:“行。給你個(gè)將功折罪的機(jī)會(huì)。”

    叢昱大喜,感激涕零地望向小侯爺。

    “爺您盡管吩咐!”

    祁荀擱置下茶盞,語氣平緩地說道:“幫我去要件東西?!?/br>
    聽小侯爺說話的口吻,想來這件東西并不難要,叢昱正要拍胸脯應(yīng)下,卻聽小侯爺說:“替我要雙手來。”

    *

    扶安院。

    白念正從湢室出來。

    濕漉漉的烏發(fā)垂在單薄的中衣后邊,露出一段蝤蠐似的脖頸。

    她坐在妝臺前,小手托著香腮,正發(fā)呆著。

    流音的手輕摁著她酸脹的肩頭。

    “小姐今日看戲時(shí),跑去哪兒了?當(dāng)真教我好找?!?/br>
    聞言,她又將陳正端品行不正一事重述了一回。

    流音聽后,胸口一陣起伏。

    “當(dāng)真欺人太甚,若是老爺在永寧,他哪敢這般動(dòng)手。定是瞧見我們白府多為女子,這才當(dāng)我們是好欺負(fù)的。小姐,這事可要同夫人好好說一說,教夫人替您出口氣。”

    一提起柳氏,白念便有些郁郁寡歡,她小嘴向下一癟,一手勾著自己的發(fā)絲說道:“阿娘不會(huì)管我的?!?/br>
    “小姐您說甚么呢?這天底下為人父母的,哪有不向著自己孩子的。”

    白念抿了抿嘴,她總覺著阿娘待她的那點(diǎn)好,好似是倚仗著白行水。

    若沒有白行水,阿娘恐怕再不會(huì)對她上心了。

    興許是不愿再想此事,她忙扯開話題道:“今日外出,阿爹可有托人捎來書信?”

    白行水是海舶綱首,走的海運(yùn),是以常年漂浮在外,星河為被,船板為塌。

    白念記得很清楚,她的阿爹雖極少回來,可他每隔半月,便會(huì)托人捎來書信。

    書信除了報(bào)平安問日常外,還會(huì)同她說好些怪志雜談。

    白念每月都盼著阿爹的信,可今日是三月十五,距離上回收到書信,已一月有余。

    流音搖頭:“這信總是先至夫人手里的,夫人瞧完,才送至扶安院。小姐若是心急,不若去問問夫人?”

    “也好?!卑啄钇鹕砼拢骸拔医袢者€未見過阿娘呢?!?/br>
    挑開珠簾,屋外天色沉沉。

    白日還是紅日高懸的好天氣,到了酉時(shí),天氣漸涼。院里海棠葉子左□□擺,扇出些冷風(fēng)來。

    白念走過月洞門,又繞過一方小池子,行至柳氏住的褚玉院外,忽有一上了年歲的婦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怎地來了?”

    借著石燈,白念堪瞧清婦人的面容,她的臉上陷下兩個(gè)梨渦,而后甜甜地喊了聲:“常嬤嬤?!?/br>
    這常嬤嬤是在柳氏身側(cè)伺候的,也是褚玉院的老人。白念幼時(shí),性子活俏,常嬤嬤沒少追著她跑。

    白念的手覆在常嬤嬤的手背,一摸,竟是涼的。

    她拉著常嬤嬤徑直朝院里走去:“站在外邊多冷呀,怎么不在屋里伺候?”

    常嬤嬤止住步子,心虛地瞥了一眼燭火通明的屋子,反拉住白念的手道:“夫人身子不太舒爽,還是別去打攪了?!?/br>
    白念愣了一瞬:“阿娘身子不好?怎也沒人同我說呢?可有喚大夫瞧過了?”

    小姑娘仰著小臉望向屋子,眸底盡是憂心。

    常嬤嬤看在眼里,驀地嘆了口氣。

    小姐性子軟乎,待人真摯友善,便是她一個(gè)外人,也打心眼兒里的喜歡。

    柳氏分明是她的阿娘,可她平日里卻只關(guān)心自己,極少過問白念的事。

    常嬤嬤拍了拍她的手背:“應(yīng)是無礙的,天涼,小姐快回扶安院吧?!?/br>
    白念輕輕地‘嗯’了一聲,心里有些難過,可她仍是扯出一個(gè)笑意:“那我回去啦,阿娘和嬤嬤都要注意身子呀?!?/br>
    出了褚玉院,白念斂起笑意,小腦袋跟雨點(diǎn)打蔫兒了的芭蕉葉一般,深深地垂了下去。

    流音跟在她身后,并未察覺到她神情的變化。

    “小姐,說來也怪,這夫人生著病,常嬤嬤理應(yīng)在屋內(nèi)照看才是,便是不在屋內(nèi),也不該出現(xiàn)在院外呀。”

    白念止住步子。

    流音的話在理,柳氏屋內(nèi)尚且燈火通明,瞧著不像是因病歇下的樣子。再者,她若當(dāng)真圖個(gè)清靜,常嬤嬤候在院內(nèi)是,怎么也不該守在褚玉院外呀。

    思及此,白念訥訥地回過身子。

    便是轉(zhuǎn)身那瞬,忽有一身著褐色短衣的男子急切切地從褚玉院內(nèi)跑出。

    “流音?!彼焓殖读顺读饕舻囊滦洌持钢赶蚰凶优苋サ姆较颍骸澳惴讲庞袥]有瞧見那兒跑出去一個(gè)人?”

    第16章 道歉   我今日前來,實(shí)則是來道歉的……

    流音瑟縮了一下。

    夜里涼意漸起,耳畔除了風(fēng)卷樹葉的簌簌聲,余下一切盡淹沒在靜謐的昏暗中。

    “小姐。哪有人呀?”

    流音轉(zhuǎn)過身子,循著白念手指的方向望去,前邊除了幾棵遮陰的梧桐樹外,空無一物。

    更別說是人了。

    白念懸著一顆心,黑溜溜的眸子緊緊地盯著褚玉院的月洞門:“是從阿娘院里跑出來的,我要去瞧瞧阿娘?!?/br>
    這回,常嬤嬤也沒再攔著她們。

    屋內(nèi),桌案上,一鼎蓋高似山形的博山爐擺在中央,寧神的檀木香幽幽地燃著,幾縷灰褐色的煙氣繚繞在聳高的鏤空爐頂,細(xì)看之下,倒是有種遠(yuǎn)看群山,水霧朦朧的仙氣。

    柳氏靠在床榻上,雙眉緊蹙,兩根食指輕輕地揉著xue位,見白念進(jìn)屋,她緩緩睜開眼。

    “念念來了?!?/br>
    白念坐于床檐,神色憂憂地望向柳氏;“阿娘,你哪里不舒服呀?”

    柳氏斜睨了一眼屋外,收回眼神后,忙扯開話題道:“不是教你回扶安院了嗎?怎又折回來了?”

    白念檀口微張,原想問方才的事??伤陌⒛锖枚硕说卦谖輧?nèi)休息,沒甚怪異的,如此看來,應(yīng)是哪個(gè)新來的仆從跑錯(cuò)院子了。

    這時(shí),常嬤嬤打著盆溫?zé)岬那逅吡诉^來:“定是小姐放心不下夫人,非要瞧見才肯放心呢?!?/br>
    白念連點(diǎn)三下頭,愣是把常嬤嬤逗笑了。柳氏難得有了好臉色,還破天荒地同白念說了好些話。

    白念聽了,跟偷嘗了蜜糖的小孩一樣,心里喜滋滋的。

    二人出褚玉院時(shí),天色愈發(fā)暗了。

    小姑娘一開心,腳下的步子極為輕快:“流音,阿娘平日里慣愛那些色澤艷麗的簪釵。明日我們?nèi)ブ榇錁翘羯蠋字?,阿娘見了,心里高興,身子指不定就好徹底了?!?/br>
    流音笑著應(yīng)是。

    翌日清晨,天氣乍涼。不過一夜,春日復(fù)又回到徹寒的嚴(yán)冬。

    當(dāng)真是前春暖,后春寒。

    白念裹上厚厚的襖子,襖子略顯臃腫,白茸茸的圍領(lǐng)襯出她紅潤的小臉,整個(gè)人透著嬌憨可愛。

    她正坐在妝臺前掛著耳珰,卻見流音匆匆來報(bào):“小姐。趙家姑娘突然來了。”

    “趙家姑娘?誰呀?”白念眨了眨眼,她所認(rèn)識的姑娘中,姓氏為‘趙’的,恐怕只有趙婉了。

    果不其然。

    待她掛上最后一只耳珰,趙婉正提著三四件包裹,款步走來。

    白念雖同她不太對付,可她既上府拜訪,該盡的地主之誼總得做到。

    她挑簾迎了出去。

    趙婉今日身著桃紅掐花疊紗裙,每走一步裙擺生花,恍若春風(fēng)送暖。

    比春日宴那日更為招搖。

    她一瞧見白念,活像是變了個(gè)人,雙手熱絡(luò)地攀上白念的掌心,眸底含笑道:“meimei這是要出府?”

    白念愣了一瞬,遲遲沒能反應(yīng)過來。

    這是唱得哪出?

    “初次拜訪,也不知meimei喜歡甚么。這里是珠翠樓新出的幾支發(fā)簪,還望meimei不要嫌棄才是。”

    雕刻精巧的檀木盒子一開,絨布上躺著幾支做工玲瓏的發(fā)簪。

    發(fā)簪式樣新穎,確實(shí)是珠翠樓的佳品。

    白念雖不知趙婉打的甚么心思,可她知曉無功不受祿,也知曉拿人手短,是以這大大小小的包裹,她是斷不能收的。

    小手搭在檀木盒上,輕輕一推,便送至趙婉跟前:“我不能要。”

    趙婉面色一凝,很快又露出一個(gè)緩和的笑意:“想來是meimei仍在生我的氣?!?/br>
    她說話時(shí),低聲細(xì)語,同往日相去甚遠(yuǎn)。此話一出,知曉過去種種的也便罷了,不知道還以為白念是斤斤計(jì)較,小里小氣的人。

    旁人都退讓了,偏她還扯著不放。

    白念自小沒甚么心眼,可流音卻是聽出了這話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