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視著遠方，長而曲折的小路看不見盡頭，灰暗一片，沒有一點兒火光，不知道要有多遠才能見到人煙。

    馬車緩緩?fù)Ｏ?，她打了個呵欠：“今天就在這里休息吧，明天再趕路?！?/br>
    “好的?！鄙倌晏埋R，輕車熟路地栓好馬，拿出草料，主動承擔了喂馬的工作。

    一邊喂馬，他一邊瞥向裴安池，看她在馬車四周設(shè)下結(jié)界。

    淡金色的光芒照亮雙眼，形成了一個漂亮的立方體，把他們?nèi)υ谄渲?。在這樣溫暖的淡金色中，他會很安全，永遠不必害怕受到傷害。

    裴安池拖著有點兒疲憊的身子伸了個懶腰——騎馬駕車趕路，可是比開汽車要累太多了，顛顛顛地好幾個小時，全身都像散架了似的，尤其是屁股和大腿內(nèi)側(cè)，生疼生疼，簡直是要了命了。

    她爬進馬車，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已經(jīng)鋪好了厚厚的墊子，打理得整整齊齊。

    看來是那個小鬼幫她提前打理好的啊。

    倒是越來越有眼力見了。

    “我以后都這樣歸置可以嗎？”清澈好聽的少年音在背后響起，隱隱約約夾雜著一絲期待。

    裴安池回頭，見少年扒在馬車門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挺好的，謝謝你?！彼悬c感動，點頭示意之后，一頭把自己摔在軟墊上，完全放松下來，視線落在深藍的天空上，望著漫天的星星點點。

    離工業(yè)革命還遠，這時候的空氣真好啊，rou眼就能看到漂亮的星空。

    少年趴在車廂門口，歪歪頭，見裴安池也不多說什么，雙臂一用力，便撐起身爬了上去，蹭到馬車里，掀開柔軟厚實的被子，往里面鉆了進去。

    “你在想什么？”他問。

    裴安池往旁邊翻了個身，把身旁空出位置來。

    “我在想，這個時代環(huán)境很好，但很不方便，二者不能兼得，果然是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的代價啊。”她把雙臂枕在腦袋下面，自言自語般低聲地嘟噥著。

    少年不是很能理解話中的意思，于是往旁邊蹭了蹭，轉(zhuǎn)移話題道：“我手涼?！?/br>
    “？你們手涼不是很正常嗎？”裴安池笑出了聲。

    “身上天生冰冰涼涼的，不代表我們就不喜歡暖和啊?！鄙倌瓯獗獯剑囂街咽滞吧?，輕輕地抓住了裴安池的，然后在黑暗中彎了彎唇角。

    即便活在陰溝里，也會向往天空，大概就是這么個道理吧。

    “好吧，是這么個道理?！迸岚渤赜执蛄撕乔?，模糊不清地說道，“我真的很困，不說話了?！?/br>
    “嗯嗯?！鄙倌挈c點頭，抿起唇。

    他們的夜間視力極好，在黑暗中能清晰地看見一切。他側(cè)躺在里面，安安靜靜地注視著眼前人的側(cè)臉，然后慢慢往下滑，落到了白皙的脖頸上。

    饞蟲被勾了起來，他輕輕咽了咽口水。

    不出一會兒，裴安池的呼吸聲便平穩(wěn)起來，顯然是睡著了。

    少年微微撐起身子，垂下腦袋湊近了她的脖頸。

    距離愈來愈近，他似乎能感覺到有溫熱的呼吸輕輕拂在他的耳畔。

    眼中的冰藍緩緩被貪婪的血紅色侵蝕，他的呼吸粗重了一點兒，面對這個張口就能咬上去的距離，卻僵持了很久，仿佛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猛地，他縮頭回來，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再睜眼時，鮮紅已經(jīng)褪去，只剩下清澈透亮的冰藍色。

    她似乎喜歡聽話的人，如果偷偷吸食血液被她發(fā)現(xiàn)……恐怕會惹她生氣，讓她討厭吧。

    他不想讓她討厭自己。

    于是他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躡手躡腳地往熱源的方向蹭了蹭，小心翼翼地伸出雙臂，輕輕圈住了對方的腰，蜷縮著把自己窩成了一團，在不驚醒裴安池的基礎(chǔ)上，無限地接近過去。

    心中一陣隱秘的歡喜，他彎彎唇角，腦袋一歪，搭在裴安池的肩膀上。

    吸血鬼晚上是不怎么犯困的，只是溫暖的環(huán)境和放松的愉悅心情，很容易讓人陷入沉睡。

    少年再次睜開雙眼時，馬車中已經(jīng)明亮起來。

    是天亮了。

    他翻了個身，往旁邊摸去，卻是一片冰涼。

    迷蒙的雙眼瞬間清醒，他心中一緊，立刻起身向四周看去，在看到行李的瞬間，放心下來。

    還好，行李還在，應(yīng)該是……去找早餐了吧。

    想到裴安池是幫自己尋找新鮮的血液，少年心中歡喜，眉眼都溫柔了些許。

    他疊好了被褥和軟墊，整整齊齊地放到一旁。然后活力滿滿地跳下馬車，拿出草料開始喂馬，按部就班地重復(fù)著過去的生活。

    喂完馬，他坐在馬背上，不住地往四周眺望。

    太陽東升西落，耀眼的金色光芒逐漸消失，車廂里重新暗淡下來。

    少年雙臂抱著膝蓋，巴掌大的小臉上沒了表情。

    害怕她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想要去找她，卻又怕她回來后見不到他會著急，所以他一整天茶不思飯不想，一直安安靜靜地在這里等。

    可他沒有等到裴安池回來。

    是不是真的碰到了什么事情，被人類抓走了？

    不，她那么厲害，怎么會有人可以絆住她的腳步？

    所以……她是不辭而別了么。

    少年眉頭輕輕曲起，重重復(fù)雜的神色凝在一起，形成一個難看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