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樂意：“……”

    笑著活下去。

    沒事，等會堅守陣地，就啥事都沒有了。

    祁樂意磨磨蹭蹭洗完了這個澡，全程都在努力壓制無比活躍的腦內(nèi)小劇場。

    終于，以視死如歸的氣魄開門出去。

    秦?zé)稣谏嘲l(fā)上，開著手提電腦，啪啪啪地打字。

    聽到聲音，秦?zé)鎏ь^，看向祁樂意。

    兩人視線相觸，祁樂意顧左右而言他地移開目光，僵硬地往床邊走去。臉蛋紅撲撲地，竟比洗熱水澡時更熱氣上涌。

    祁樂意故意背對秦?zé)?，卻清晰地感覺得到秦?zé)稣⒁曋囊慌e一動。

    如芒在背。每一根汗毛都竭力滿不在乎，卻情不自禁瘋狂表演。

    第六十八章

    祁樂意受不了了，倏地回頭。

    秦?zé)雠镜睾仙鲜痔犭娔X。

    祁樂意一僵，全身瞬間繃緊，腳板底生生釘在原地，五指不自覺地在掌心攢緊，像在等待一個劇情突變的時刻。

    “那是什么？”秦?zé)鰡枴?/br>
    祁樂意：“……什么？”

    “你的腳?！鼻?zé)瞿抗獬隆?/br>
    祁樂意也低頭看自己的腳，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哦，這個?！?/br>
    祁樂意穿著酒店的一次性拖鞋。秦?zé)銮宄乜吹?，他左腳的右側(cè)面，有一塊半個巴掌大的疤痕。

    算不上特別明顯，看得出已時日久遠，不仔細觀察是分辨不出的。

    祁樂意想了想，猶豫要不要說，以及說不說真話，片刻，還是如實道：“剛開始送外賣那會兒出的一次車禍?！?/br>
    秦?zé)龀聊?/br>
    祁樂意也沉默。

    秦?zé)龅戎顦芬馔抡f。祁樂意覺得這個故事已經(jīng)說完了。

    其實那個時候，祁樂意每天都想著秦?zé)觥?/br>
    他帶著一點微薄的存款，孑然一身，無牽無掛，離開W市。

    高中學(xué)歷，只能干體力活。一開始，為了包吃包住，他去端過菜盤子，賣過奶茶。后來，攢夠了錢，他就買了輛小電驢，去送外賣。

    在陌生的地方，不熟路，也開不慣小電驢，一個月下來送不上多少單，幾次遲到差評下來，工資被扣了個七七八八，還比不上端盤子。

    他開始學(xué)著同事，不要命地趕路，于是一天，和一輛小車在轉(zhuǎn)角遇到愛。

    祁樂意傷了腳，但沒拿到多少賠償。工作停了，錢每天都在花著，祁樂意心急如焚。醫(yī)生讓他休養(yǎng)三個月，他一個月就出了院。這么一折騰，辛辛苦苦攢的錢攢了個寂寞，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那時候，真的好絕望啊。

    他每次想哭的時候，就想奶奶，想秦?zé)觥?/br>
    他想著，要是再見到秦?zé)?，他要狠狠地暴揍他一頓，再狠狠地罵他一頓，這個沒良心的狗東西。

    然后，跟他傾訴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

    他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他說。

    可是，那個時候過去了。

    有些話隔得太久了，就忘了該怎么說了。

    既然索然無味，不如塵封箱底。

    秦?zé)龊芟胝酒饋?，走過去，抱著他。

    但他忍著沒動。

    祁樂意從前的性子，是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不會忍。該吐槽就吐槽，該訴苦就訴苦。

    唯獨，真正傷到深處時，他反而會一個字也不提。

    仿佛不說，就可以當(dāng)做沒有發(fā)生過。

    哪怕秦?zé)鍪浅四棠桃酝馑钣H的人，有關(guān)爺爺?shù)氖?，他也很少提及?/br>
    祁樂意的輕描淡寫，一筆帶過，讓他無從下手。

    秦?zé)鑫⑽埓?，“我……?/br>
    “我回去找過你?！?/br>
    祁樂意心里一緊，死死地盯著秦?zé)觥?/br>
    秦?zé)隼^續(xù)說，“四年前?！?/br>
    他大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

    出國后，他的護照就被扣住了，他一步也離不開家里。即便外出，也是家庭度假。

    他乖巧地當(dāng)著一個好兒子和好學(xué)生，循規(guī)蹈矩地念完了四年大學(xué)，期間沒有出一點差錯。憑著四年的努力和朋友的助攻，他終于得到了一次畢業(yè)旅行的機會。

    和朋友到了歐洲后，他偷偷飛了一趟中國。

    到了國內(nèi)，直奔W市。第一站就是祁樂意家。

    秦?zé)隹吹?，祁樂意家原本租的那一片老舊危房，已經(jīng)拆了。

    秦?zé)鰶]有找到祁樂意，也沒有找到祁樂意奶奶。

    他轉(zhuǎn)而去以前的高中。學(xué)校正在放假，秦?zé)鲑M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當(dāng)年的班主任。

    班主任把他所知的事情都告訴了秦?zé)觥?/br>
    高三下學(xué)期，祁樂意奶奶突然病故。祁樂意成績一落千丈，高考考砸。那之后，人就消失了，班主任再沒在W市見過他。

    多么簡單的故事。一個人年少時代的終結(jié)，幾句話便可以寥寥概括。

    那幾天之內(nèi)，秦?zé)霪傄话阍赪市里亂躥。他重返和祁樂意一起去過的每一個地方——小飯館，小吃攤，網(wǎng)吧，超市，一起走過的橋，一起逛過的防洪堤，一起爬過的山，甚至，他許多次陪著祁樂意一起把奶奶送進去又接回來的醫(yī)院……

    有些店關(guān)門了，有些街道和建筑變樣了，但更多地方是一如從前，別的看起來都沒變，只是他想見的人再也找不到。

    你當(dāng)時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恨死了我？

    秦?zé)龇捶磸?fù)復(fù)地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幕，瘦削蒼白的祁樂意孤零零地站在窗臺上，回過頭來，淡漠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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