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紅線引發(fā)的慘案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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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鐵甲衛(wèi)聞聲而入,將道士和昏迷的狐貍團(tuán)團(tuán)圍起來。 道士抱緊懷中狐貍,退身兩步,掌中靈光漸起。 紅線見狀捏決,用隱身術(shù)將自己隱形,然后輕手扯言燁的袖子,道:“放他們離去吧?!?/br> 見言燁疑惑望過來,她又安撫性笑了笑:“放他們離去,此事回去再同你解釋?!?/br> 言燁靜默盯著她半晌,抬手命鐵甲衛(wèi)退開。 道士抱著狐貍走出去,紅線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士,狐貍雖暫時平安了,但以我之力只能暫壓下她體內(nèi)的怨力陰氣,卻除不盡。若真為她好,你便將她送回有蘇吧,狐族自有辦法救她。” 道士一頓,極艱難擠出兩字:“……多謝?!倍笏麘驯О缀ぶ辉簾艋?,消失在相府。 紅線抿唇,深深望向那一人一狐兩道背影,只覺情之一字害人,遂嘆了一聲:“何必呢?” 直到手腕處一陣痛意傳來,她才回過神。卻不想手腕上的力道反又將她一拉,令她站不穩(wěn),再次跌進(jìn)言燁懷里。 紅線雙手撐住他胸口,抬頭看他。 只見言燁面上陰晴不定,嗓音壓的極啞,卻極端好聽:“怎的?他比孤好看?” 第25章 皇后 “決不能是妖!” “你的意思是,那道士本想將你全身妖力抽出,灌給那只狐貍?” 回宮途中,馬車內(nèi),言燁言語間俱是不滿。 紅線仙力損失大半,此時虛弱地靠在車壁上,言燁一聲嗤笑:“你便任由他抽?還不讓孤抓他?” 說罷,他卻忍不住從車內(nèi)小柜中拿出小小一方軟被,扔向紅線:“墊著,舒坦些。” 紅線輕聲笑,抬手,又撤力,任手倏地由空中落下,示意他道:“瞧,我沒力氣?!?/br> 言燁默了默,矮身靠近,手掌插入紅線后背與車壁間的間隙,緩慢將她扶起,而后拾起軟被,小心墊在她身后。 呼吸咫尺。 言燁一側(cè)目便望進(jìn)紅線眼中,兩人呼吸俱是一滯。 紅線心中波瀾一陣,不過須臾,便盡數(shù)被她按下。她微瞇起眼,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是妖?!?/br> 還不待言燁反應(yīng),紅線又道:“妖凡有別?!?/br> 話落,言燁眼中所有情緒,盡數(shù)歸于平靜。他沉默坐回去,近靠在車門邊,同紅線相隔甚遠(yuǎn)。 紅線摸不清是否姻緣繩出了什么差錯,也不敢去試探,生怕試探過后,一切再不受她掌控。 是以,她決定快刀斬斷亂麻,一次解決所有隱患。 “我九年后回來,并非為你?!?/br> “待事情辦完,我便要回去了?!彼D了頓,強調(diào)道,“而后千年百年守在妖族,不再出來?!?/br> 對方沉默,靜靜坐在原地,馬車一顛一顛緩慢行著,“吱吱呀呀”的聲音不斷,襯得車內(nèi)兩人氛圍更是僵硬。 紅線盯著他面容瞧了會兒,不見他有異常,便作罷,便不打算再提這個話題。 而言燁這時卻忽而出聲:“那件事要緊?” 紅線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言燁所言之事,是指方才她口中之事,便直言答道:“要緊。” 言燁又問:“同孤有關(guān)?” 紅線僵了僵,不知言燁如何猜到的,然而僵硬片刻,她回答一句:“是……” 紅線卻生怕他繼續(xù)問,若是她不慎嘴漏扯出姻緣繩之事,那便不好了。 可沒想到,言燁卻不再追問,只淡淡應(yīng)了一聲:“嗯。” 嗯? 什么意思? 莫非他已然猜到了什么? 這念頭憑空從紅線腦海中劃過,沒過一會兒,便又被紅線一口否定掉。 她平日處處小心謹(jǐn)慎,是絕不可能曾透露過半點有關(guān)姻緣繩之事! 紅線邊想邊緊張,隨手從車內(nèi)小幾上端起一杯茶水,深飲一口,試圖按下自己心底的慌張。 言燁抬眼,目光從紅線霧靄朦朧的面上掃過,落到她唇邊那只白瓷茶盞上。盞內(nèi)茶水剛被紅線飲過,杯口沾上了幾珠水珠,晶瑩的茶黃,仿似剛凝成的琥珀。 他抿唇,又淡淡將視線挪到身前小幾上,其上還有一杯同色的茶盞,茶蓋完好蓋著,未有人動過。 她飲錯杯了。 少頃,馬車抵達(dá)皇宮,在東宮宮門前停下。 言燁遣退眾人,扶紅線下車,倆人將將踏進(jìn)寢殿,便迎面撞見了端坐于主座的皇后。 皇后沉目將兩人望著,不待言燁上前見禮,便熟稔同紅線寒暄道:“多年不見,姑娘倒是分毫未變?!?/br> 紅線眉頭一皺,憶起九年前皇后將言燁緊緊護(hù)在懷里時對她的戒備,只覺得皇后深夜前來,定非只是來同自己敘舊。但礙于言燁在旁,她只好回聲寒暄:“皇后亦是如此,半分未變,仍同當(dāng)年——” 然而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只因,皇后抬手掀開了自己腿上蓋著的薄毯,撐著桌子站起身,向她走來,她眉間威儀一如從前,可那雙腿…… 一步一跛,仿似已腿疾多年。 紅線震驚。 皇后的腿……莫不是九年前東宮那場火中傷及的? 思及此,紅線更是心驚。 那言燁這九年,又是如何過的? 一國之母,身有殘疾,必然受各方勢力指點,且不說這不詳之名會不會令朝野上下異聲四起,便就是他們自家皇族內(nèi)部的那些爭斗,便已要奪了人半條命。 而今她卻仍穩(wěn)坐皇后之位…… 其間該發(fā)生過何種風(fēng)波? 風(fēng)波中,言燁這名太子,又該經(jīng)歷過什么? 紅線不敢想,也不敢問,目光落向去皇后身旁攙扶的言燁,沉默下去。 皇后見她如此神色,多少猜到了紅線方才在想什么,但她不提,他們母子遭遇,不需旁人惻隱。 只問道:“姑娘多年后再歸,是為了什么?” 紅線不懂皇后為什么這么問。 皇后見她不答,也不強求,轉(zhuǎn)頭同言燁囑咐道:“夜已深,明日還需早朝,太子該回寢安歇了?!?/br> 而后回首望向紅線:“姑娘若無事,便隨本宮一同出去走走吧?!毖哉Z間不容拒絕。 只見言燁沉聲喚了聲“母后”,便再無下文,默許皇后帶紅線出門。 紅線苦道:“我、我有事兒??!我還虛弱著,我也得安歇。” 但見皇后獨自一人一步一跛,她又著實同情,無奈上前勾上她手臂,攙穩(wěn)她,認(rèn)命地陪她步入夜色。 身后言燁的身影愈來愈遠(yuǎn),紅線回頭遠(yuǎn)遠(yuǎn)瞧了眼,見他只影一人,身形寂寥,便又閉了閉眼,轉(zhuǎn)過頭,認(rèn)真看起路。她被皇后引著向右拐進(jìn)一條回廊,言燁同他的寢殿便被遠(yuǎn)遠(yuǎn)拋在后面,再見不到半點影子。 這時,四下無人,皇后駐足,回身望紅線:“當(dāng)年東宮,多謝姑娘相救?!?/br> 紅線不可思議:“你竟還會謝我?”又笑,“而今你不怕我了?” 東宮失火那次,皇后看向她的時候,眼底那深深的戒備與恐懼,她可是沒忘。 紅線本也只是隨意一問,沒指望皇后回答,不想皇后聞言,卻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正色答道:“怕?!?/br> 便是因此,紅線忽而憶起,多年前小太子言燁立在梅樹下同她說“怕”的模樣,同眼下皇后此番形容比較起來,分毫不差?;匚兑环?,紅線莫名笑出聲:“你們母子,倒是相似?!?/br> 見皇后疑惑看著她,紅線便將與小太子言燁初見那時的情景告訴她。 皇后聽罷感慨:“燁兒那時,倒是尤為心悅?!?/br> “自然?!奔t線道,“他那時小小的一人,雖心思重些,但多少還都會鬧會笑會戲耍人,白白糯糯是個甜芯的糯米團(tuán)子?!?/br> 說罷,她又想起如今的言燁,旋即撇嘴嘟囔:“不像如今這個,切開后,里頭全然漆黑!” 紅線的描述令皇后不禁牽唇笑道:“姑娘所言有趣?!?/br> 本不相容的倆人,因這一笑,莫名緩和下來。 適時,紅線瞥到皇后那雙腿,忍不住問道:“你們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 因久站以致雙腿疲累的皇后,矮身倚上回廊下的欄桿,似沒有預(yù)料到紅線如此在意他們母子,怔了片刻,而后抬眼將紅線打量,緩聲娓娓道出。 僅第一句,便令紅線心神一震: “其實,東宮火滅后那幾年,兄長降職,林家被廢,我因腿傷常年臥榻,倒叫東宮與林家兩處,只燁兒一人苦苦支撐。” 紅線愈聽愈心驚,心緒隨皇后的敘述而起伏,直到待皇后說完,才逐漸冷下去。 原來,紅線之前猜的都沒有錯。 皇后火后落了腿疾,被容家殘存的黨羽煽風(fēng)點火,借勢造出一個不詳?shù)拿暎∧菚r林相手下一門生涉嫌貪污,朝中謠言四起,逼得皇帝步步維艱,棄車保帥,將林相降職。 那時,皇后在皇帝的隱瞞下偶然得知自己腿傷程度,便私下喚御醫(yī)來診,卻不想御醫(yī)的一句“此生無藥可醫(yī)”令皇后心潰,加之有心人特地傳來的幾句誅心之言,竟還令她險險生過幾分輕生的念頭。 便是這時,言燁站了出來,沒勸說林相,也沒去安慰皇后,只平靜接過林家掌權(quán)家令,從宮中太學(xué)走出來,只身入了風(fēng)云詭譎的朝堂。 不知他獨自一人是如何熬過來的,只知待林相、皇后二人回神,林家經(jīng)由言燁之手,在朝堂中再次勃升而起。 太子言燁,也變成了而今這一副冷淡形容。 “若當(dāng)年焚盡的是這叢花草,留下的是樹?!?/br> “清寡寂寥之下,這樹想必不日也該斂瓣息蕊,再無紅梅飄香了……” 紅線不自覺憶起,言燁那日廊下漆黑幽深的一雙眼,霎時心頭一震。 他便是樹,他口中,孤樹一人挨不過清寡寂寥,可他卻還是獨自撐起了這個九年。 這時,皇后說罷,又輕聲道:“燁兒素日面無喜樂,我知曉他過得不好。但若是能長久平安度日,好或不好,其實并無分別。而今九年逝去,我只愿他能如從前一般,守著自己院子里的那一段梅樹樁過下去,而后娶妻、生子,同此間普通人一樣。” “而非因一名連在人前現(xiàn)身都做不到的妖……”皇后看向紅線,眼中情緒復(fù)雜,“致使自己日日提心吊膽,攪得旁人人心惶惶,還無法同自己父皇、朝野眾臣交代,太子與妖邪,為何日日同進(jìn)同出,同寢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