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紅線引發(fā)的慘案 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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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近日傷寒,遵循醫(yī)囑不曾離過東宮?!毖詿钗⑽㈠e開視線,將茶盞放下,“且素日東宮不常有他人往來,消息阻塞,以致言燁不知……”他抬目看向林相,“舅舅口中這朝堂之事,所指為何?” 林相靜靜將他打量片刻:“殿下不知?”他笑了笑,“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逃逸多年的罪官容炳落了網(wǎng),昨日還被陛下押入朝堂,斥罪重罰而已。殿下竟聞所未聞?臣記得殿下追捕此人許久,昨日之事,臣險些還當(dāng)成是殿下的手筆呢。” 言燁:“舅舅說笑了,若真是孤所為,何故藏掖?” 林相笑:“殿下所言有理。”他緊接著又道,“昨日并容炳一齊押入朝堂的,還有一冊罪狀,其上所錄,比臣當(dāng)年承上的,內(nèi)容還要詳盡。其中便有一條,記的是當(dāng)年東宮失火一事?!?/br> 林相緊緊盯著言燁面容:“原來當(dāng)年東宮失火并非天災(zāi),而是人禍,乃是他容炳所為?!?/br> 言燁端起茶水,默然不語。 林相一笑:“如此大罪,他容家本該牽連甚廣,全族連坐……”他一頓,“可沒想到,陛下卻只罪責(zé)容炳一人,未言要將容家如何?!?/br> 言燁面色倏爾沉下去:“林相今日來此,是特意來同孤道父皇的不是?” 非議皇帝的罪名可不是他一名臣子能承受的,林相思罷,擰眉起身,不再拐彎抹角:“你既將他容炳捉住,又送到你父皇面前,何故還在承明所有罪證后,求你父皇對容家網(wǎng)開一面?竟還特地派人將那日落崖之事掩蓋,你以為瞞得了你母后,還瞞得了我?” 林相聲音拔高,似是動了氣:“若非我費心攔下了你母后的耳目,指不定她當(dāng)日便要趕來東宮,撞見你那一副鮮血淋漓的模樣!” 話落,陡然一陣寂靜。 言燁淡淡收回視線:“舅舅既然都知曉,何故還來東宮質(zhì)問?” “你!”林相動怒,“你究竟是如何想的?他容家可不是你母族,你這般護著,也不見得言鈺、言瑾兩兄弟能將你當(dāng)作同胞!” 言燁聽著,輕描淡寫應(yīng)了一聲,也不反駁。 便就是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讓林相大為震怒:“斬草當(dāng)除根!你如今的仁慈,便是他日被奪命反撲!莫忘了,你是太子,如履薄冰走至今日,你難道還想同當(dāng)年一般……” “舅舅?!毖詿詈龆雎暣驍嗨把詿钪獣粤??!?/br> 林相聞言一怔,怒氣一滯,靜了好半晌,才緩緩開口道:“罷了,此事已成定局,無可挽回,左右也不可能再去陛下那請求他責(zé)罰容家,而今我們也只能一步步往下走。”他一聲嘆息,“你今后行事,莫要再擅自決斷,定要先與我與你母后商議!” 言燁默了默,道了聲“是”。 紅線旁觀至此,終是理清了其中緣由。 原來言燁傷重回宮的那日夜里,皇帝急忙趕來探望,一宿過后面上糾結(jié)萬分,是言燁替容家求了情啊。然后他安排人將那夜之事掩下,為的就是防止皇后和林相知道? 卻不想林相不但知曉了,還專程趕來東宮,語焉不詳套了他半天話,才攤開說他這事做的不對,讓他以后得聽他們的。 理清之后,紅線心下復(fù)雜起來。 雖然她模模糊糊只了解了這冰山一角,但經(jīng)由這一角,她倒是總結(jié)出一點:言燁這太子當(dāng)?shù)锰锴恕?/br> 司命口中那什么“太子長成便是皇帝,屆時天下都是他的”原來全都是屁話!言燁這個太子,上頭有母親、舅舅壓著,自己不管做什么事都被盯著,事后蓋還沒蓋得住,被掀翻后還要被訓(xùn)一頓,再被教育一頓,最終算算,他還得遵循自己母親、舅舅的心意,去做自己不情愿的事。 唔……她倒是忽然有點同情他了。 但不久,紅線沉默過后思索,告訴自己:這僅僅只是少君的一場劫難,待太子言燁百年之后,少君便會封神回天,凡間種種,于他只是一場過眼云煙,浩淼神生中的一圈波瀾,她作何犯傻到悲天憫人,替他擔(dān)憂? 她自己都快自顧不暇了好嗎?姻緣繩未解開,要倒霉的可是她自己! 紅線猛地晃了晃腦袋,立馬擺正好自己旁觀者的立場,將解繩之事提上日程。 這時,林相恰將今日要說的話說完,拂了半管袖子,又收了回去,最終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彎身同言燁行禮告退。而將將要從紅線身旁越過之時,他忽地頓住,回頭直直看向紅線的方向。 紅線一驚,連忙錯開身子,卻見他的目光仍是凝在那處,未隨她而動,便暗暗吁出一口氣。 原來不是瞧破了她的隱身術(shù)啊。 林相視線逡巡,將整殿掃視一番,隨后擰起眉,又將言燁上下打量片刻,道:“若臣未曾記岔,皇后的那枚香玉是給了殿下吧。太子平日甚少熏香,臣從未見過殿下佩戴香玉,怎么現(xiàn)下殿內(nèi)的這股冷香,像極了你母后的那枚香玉?” 紅線:“……” 狗鼻子嗎?這塊玉冷香飄渺,氣味極淡,她都得湊近才能聞得清晰,怎么這林相的鼻子這般敏銳,毫厘之差都能捕捉? 紅線想了想,心下慌亂不知該如何補救,她借由隱身之便偷聽他們的談話本就不對,如今當(dāng)場被抓,自覺很是尷尬。便是這時,她余光瞥見不遠處佇立的言燁,頓時靈光一閃,幾大步走過去,一把拽下自己腰上的香玉,塞進他背在身后的手里。 掌心一涼,言燁手中柔軟的觸感轉(zhuǎn)瞬即逝,他晃了晃神,隨后握緊手里的香玉,將手抬起攤開,用指尖勾起白玉上穿孔而過的紅繩,掛上自己腰間:“孤近日發(fā)覺這冷香不錯,幽然沁人,便時常佩戴了?!?/br> 林相凝目盯著他:“如此,那便常佩著吧,好玉養(yǎng)人?!?/br> 說罷,他抬步走出去,跟隨引路的宮人往東宮宮門那方向走去。 言燁靜靜立了半晌,伸手將腰上香玉摘下,遞到空中。 紅線連忙接過,小心將玉掛回腰間。 掛好后,她悄聲打量他,見他此刻面容冷凝,不大爽利,也不敢上前觸他眉頭。 她默默想了半天,從“你是太子,尚且不需顧慮他人想法?!?/br> 到“你方才真該好好用皇族之威很壓一壓他!” 再到“你母親同你舅舅真不是個東西!”等等一系列話中, 折中選了一句不褒不貶、不咸不淡、還不容易惹怒他的話,說出來: “你為何要護容家?” 第21章 斷木 她一整個幼年,像個未完成的半成…… 言燁回神,卻抿唇未言,兀自拾步走出去。紅線見此刻四下無人,便拾起靠在門邊的一把紙傘,追了出去。 倆人一左一右并肩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待漫步回到寢殿,雨也漸漸小了。 紅線將傘收下,悄聲瞥著還站在廊下的言燁,只見他目光落入庭院內(nèi)的一叢花草植被中,神思飄遠。 “其實,”紅線道,“容家確與你無甚干系?!蹦愦罂刹槐毓芩麄兯阑?。 這話誰都可以說,仙卻不能。 天族以德善治理三界,眾仙或可無情無欲專心修行,或可不偏不倚、懷博愛之心入三界紅塵,但卻不能如她方才未說出的那句話一般,太過冷血。 那便再非仙者,而是妖魔。 然而,她此刻的身份——是妖。 思及此,紅線笑笑,坦然道:“他人死活,與你無關(guān)?!?/br> 紅線本質(zhì)現(xiàn)實,貪生怕死。別看她素日一副規(guī)矩安分守己的模樣,實則早已自認(rèn)為自己內(nèi)里殘缺寡陋,無半點天族女仙仁善、寬容的品質(zhì)。 但這也無可厚非。 她的化形是個意外,是月老酒醉后的產(chǎn)物,萬千紅繩中的其中一根罷了。莫名其妙生了意識,莫名其妙得了靈氣化了形,再莫名其妙隨隨便便被安置在月老府中,當(dāng)了一個莫名其妙、連品階都沒有的紅線仙子。 她的誕生,比女媧造人撒出的泥點還來的粗糙。 月老明面上是她的撫養(yǎng)人,但自從化形那晚他趁著酒醉渾渾噩噩跑走后,再未出現(xiàn)過。滿是姻緣紅繩的月老府里,其實并不熱鬧,半點人影都沒有,整座殿空空蕩蕩,梁上紅繩幽幽暗暗靜靜飄著,她蜷在原地不知待了多久,好些時候都忘了自己是個人形。 她一整個幼年,像個未完成的半成品,混混沌沌半人半物獨自守在府中不知過了多少年,才慢慢識得這世間。 好在,她最先學(xué)會的,便是照顧自己,照顧好自己。 但壞,也在于此。 凡人尊神敬仙,雙掌合十便能向神仙祈禱,祈求福祿,祈求平安。可他們神仙,卻無從祈求。 漫漫仙生磕磕絆絆走到如今,她只愿本本分分,一路安安穩(wěn)穩(wěn)走下去,不奢想福澤,不妄想好命,他人的死活好壞,同她無半點干系,她也不想被牽扯進是非之中。 所以,言燁護容家,可能有道理,可能做的沒錯,但如果是她,就絕不會做此無用之事,插這無用之手。 人存于輪回,生死福報皆為天命,旁人不必干涉,也省的牽扯上因果。 紅線這樣想著,這時—— “你看那叢花草。”言燁忽然出聲,將她思路打斷。 她循著他的話往院中看去。 那一處靠墻,下面有一叢花草,及踝高,春雨過后含上了嫩色,似才發(fā)了新芽,雨珠從上墜下,更顯晶瑩青翠。 “往里看?!毖詿钣值?。 里頭? 紅線聞言疑惑,凝目望去,細(xì)細(xì)將那叢花草打量片刻,卻并未見到有什么特別之處。正準(zhǔn)備撇開眼,忽見綠影層疊之間乍現(xiàn)一抹烏黑之色,她便又仔細(xì)端詳起來。 一根不足踝高的斷木隱在花草叢間,通體漆黑,表面木刺參差,像是經(jīng)歷過烈火。 “這是?”紅線不明白。 言燁:“它本是棵樹,九年前東宮的那場火蔓延過來,將這里灼燒殆盡,殘缺的只剩下小半?yún)不ú?。但沒過兩年它們便茂茂盛盛繁榮而起,將丑陋的樹樁藏在后頭,外人只看得見花草的繁盛,看不見隱藏在后面的殘破斷木?!?/br> “雖說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但依照眼前景色,這又生……”言燁忽而一笑,“也不失為一副好景?!?/br> 紅線想了想,將他這番“好景”之言琢磨片刻,反駁道:“這花草景色是好了,然而你怎么能肯定,容家會如你所愿,同花草一般,變成好景?” “不肯定?!毖詿畹?,“但總歸不能以一人之失,將整院花草全部鏟除殆盡?!?/br> 未知之事可好可壞,或成就“好景”,或也會變成潛在危險,而言燁他卻不連根拔除,放手任其發(fā)展。 紅線撇嘴,想了想后,沉默下去,不再評價。 “若當(dāng)年焚盡的是這叢花草,留下的是樹?!毖詿钣值?,長睫隨之輕顫,“清寡寂寥之下,這樹想必不日也該斂瓣息蕊,再無紅梅飄香了?!?/br> “錯了?!奔t線立時反駁,“草木罷了,還未化形,哪能感覺得到寂寞?再說,花花草草生命力極強,如你方才所言,春風(fēng)一吹,便又能繁盛起來了。屆時不僅樹在,花草亦在,如何還清寡寂寥?” 言燁靜默不語,也沒解釋。 紅線說罷又覺不對,琢磨半晌后,才恍悟道:“你方才將前者樹、花草代指容炳、容家,莫不是后者之樹指的是言鈺、言瑾?” 所以,歸根結(jié)底,言燁仍是在意那兄弟兩。 紅線瞥他,見他眉目沉沉仍只是盯著那叢草木,莫名覺得他話中之意應(yīng)不止于此,可她只是一名過客,如今九年過去,她弄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是是非非,此刻聽得半清不楚,她也著實聽不出言燁話里之意。 紅線懶得廢腦子了:“罷了,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何故這般cao心,反正不日也該走了,你們自個兒理吧。” 言燁聽到這話,忽而回頭,直直將她瞧著:“不日便走?” “是啊,”紅線解釋道,“解完……嗯……過不久便要走。” “嗯……”言燁低低應(yīng)了一聲,垂眼不知想了些什么,隨后回過頭去,不再言語。 紅線眨了眨眼,他這反應(yīng)有些過于平淡了,讓她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眸光飄忽間,她又瞥見不遠處那叢花草中的斷木,腦中倏忽卡斷一瞬,雙眼陡然睜圓:“誒,不對!你方才可是說了紅梅?那前頭的那根斷木……” 她抬手遙遙指向那根通體烏黑、卻莫名讓她覺得有些熟悉的斷木,不敢置信:“它不會是、不會是……” 見紅線如此失態(tài),言燁偏頭,淡淡睨她一眼:“對,是你?!毙磦?cè)過身,閑閑倚上廊下木柱,挑眉道,“所以,孤很是不解,梅樹受大火所蝕,你現(xiàn)下又為何還能好端端站在孤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