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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和上官歸約好在巴州匯合, 所以和李家人分開后, 宮懌三人就直奔目的地。

    等到了地方, 才知道上官歸不在巴州, 而是越過了巴水, 去了黔水一帶。

    事實上蜀地雖屬大梁王朝, 但自從大梁開元以來, 朝廷對蜀地的統(tǒng)治并不完整。西南蠻族眾多，光朝廷記錄在案的蠻族便有十多種，境內又多群山峻嶺, 環(huán)境十分惡劣，朝廷鞭長莫及，只能以夷治夷。

    于是朝廷在化外之地推行羈縻州, 所謂羈縻, 也就是指朝廷指令蠻族頭人許其官職，命其管理治下的族人的, 除了每年羈縻州要向朝廷納貢以外, 只要沒有謀反的意圖, 朝廷準其世有其地, 世掌其民, 并不干澀他們內部事務。

    這種大大小小的羈縻州遍布整個劍南道和黔中道，朝廷的經制州在夾縫中求生存, 很多時候還要看當?shù)匦U族的臉色。

    像巴州便是經制州之一，但越過了巴水再往南, 那里乃蠻族群聚之地, 當?shù)孛耧L彪悍，民眾逞勇斗狠，且族群復雜，又風俗不同，語言不同，漢人若是去了那里，很可能就是一個慘死異鄉(xiāng)的下場。

    而最令漢人懼怕的，還是巴水之南的苗蠻。

    這些蠻人擅毒也擅蠱，即使同為蠻族，其他蠻族也輕易不敢招惹。而流傳在蜀地那些神乎其神的下蠱手法，都是出自那些苗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些苗蠻從不與漢人來往，都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一般尋常人如果不是刻意尋找，也碰不到這些人。

    可也說了是一般人，上官歸這次本就是沖著那些苗蠻而去，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他帶著那袁鐵牛，又找當?shù)厝藥罚苍诎退献吡艘蝗Γ踔琳业浇庑M的之法?？上Ψ讲⒉辉敢獬鍪郑虚g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上官歸就和上官家的人失去了聯(lián)絡。

    按照上官家的人估計，上官歸肯定是得罪了那個苗寨的首領，被對方抓了起來。

    其實按理說，這事也不會太難辦，只要上官家向掌管當?shù)氐拇淌反蚵曊泻?，由朝廷出面，人也不是救不回來。可上官歸此行乃私下行動，若是沒找到解蠱之法也就罷，既然找到了若是走漏風聲，就怕中間再生其他岔子。

    “我去救他?！?/br>
    丟下這話，影一便拿著刀往門外走去。

    “連從止都陷進去了，很顯然那地方詭異，不是靠武力能解決的。”宮懌道。

    上官家的人連連點頭，道：“影一大人，若是靠武力能救，屬下早就命人去救公子了。您是不知那些苗蠻下毒下蠱的手法神乎其神，一個不小心就會著道，且死狀極慘，讓人不忍直視。此行本就是為殿下尋求解蠱之法，若真跟對方大動干戈，屬下就怕到時候會弄巧成拙。”

    “那你打算怎么辦？”影一這話是問宮懌的。

    “既然從止找到那個寨子，并在那里逗留了一段時間，說明對方對他并沒有惡意。會突然失去聯(lián)絡，恐怕是中間出了什么岔子，抑或是他做了什么觸怒對方，被關了起來。短時間應該無性命之憂，接下來我們應該做的是打探清楚當?shù)厍樾?，再行救人之事，也免得弄巧成拙，又折了進去?！?/br>
    宮懌說得有理有據，影一只能聽從，但看得出他很焦躁，這還是秦艽第一次見素來寡淡的影一如此。

    等被安排下去歇息時，秦艽向宮懌問起這事。

    他也沒瞞她，道：“影一自從被舅父撿回來，就一直跟著從止，兩人一起練武長大，感情自然深厚?！?/br>
    真的就是這樣？

    秦艽總覺得他樣子怪怪的，可又想不出哪兒怪，不過她也沒多想，好不容易到了安全的地方，可以好好的洗個澡睡一覺，是她目前最想做的事。

    *

    讓丫鬟換了兩桶水，秦艽才把自己洗干凈了。

    她穿著小碎花的齊胸襦裙，披散著濕潤的長發(fā)，讓丫鬟拿著熏籠給她烘頭發(fā)。小臉上的顏料早已洗干凈，又恢復了往常的白皙，就是這兩個月在外面風吹日曬，也沒時間精細自己，皮膚粗糙了不少。

    幸虧上官家的人準備還算齊備，竟還準備了女兒家用的胭脂水粉和面脂。丫鬟幫她烤頭發(fā)時，她便拿了面脂細細地在臉上抹著，用完之后果然好多了。

    正忙著，宮懌來了，也是濕發(fā)披肩，竟是沒擦就過來了。

    “這么冷的天，你怎么頭發(fā)沒擦就出來了？”

    “你幫我弄。”原來是嫌丫鬟笨手笨腳。

    秦艽只能接過丫鬟手里的熏籠，又讓人找來帕子，去給他烤頭發(fā)。

    宮懌靠在貴妃榻上，只把頭發(fā)露出來，秦艽搬個小杌子坐在旁邊，先梳順再擦干，最后才用熏籠烘著。

    到底是外物烘干，會讓頭發(fā)顯得很干燥，剛才丫鬟給秦艽用了些特制的香露，秦艽用了覺得還不錯，此時摸著他的長發(fā)，覺得沒以往順滑，便讓丫鬟拿了那香露來。

    那丫鬟有點猶豫，但什么也沒說，把香露取來了。

    倒一些在手心里，順著暈開，然后用熏籠烤，果然烤干的頭發(fā)又香又順，摸著手感極好。秦艽很喜歡宮懌的長發(fā)，他的頭發(fā)又黑又亮，每一根發(fā)絲都粗而柔韌，不像她的，雖然也不差，但就是沒他發(fā)質好。

    宮懌半闔著目，似乎在想什么問題。

    突然他抽了抽鼻子，道：“什么味道？”

    “我在頭發(fā)上抹了些香露?！?/br>
    他也沒多想，只當是她在自己頭上抹，被他聞到味道?？珊芸焖陀X得不太對勁了，那味道太近也太濃。

    他坐起來，瞥了她一眼：“你是給自己抹，還是給我抹？”

    秦艽忍住笑，將長發(fā)捻了一縷遞到他鼻尖：“當然是我，你聞聞，好香?！?/br>
    “是挺香的?！睂m懌修長的手指拈住那縷長發(fā)，擱在鼻尖嗅了嗅。

    秦艽沒料到他會這么干，又見他姿態(tài)慵懶而優(yōu)雅，仿若那指尖不是頭發(fā)，而是一朵空谷幽蘭，讓人沉醉，不禁有些看呆了，吞了口口水。

    宮懌乜了她一眼，將人拉過去，同時揮手讓所有人都下去了。

    “香嗎？”

    “香?！?/br>
    直到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貴妃榻上，秦艽才反應過來。

    但已經來不及拒絕了，驚濤駭浪席卷了她。

    “小艽也很香?！?/br>
    ……

    迷迷糊糊中，秦艽聽見有人敲門，推了宮懌一把。

    “你聽錯了，誰敢這個時候敲門?！?/br>
    他埋著頭，還不想丟了嘴里的蜜糖，可這會兒秦艽已經反應過來，怎么可能讓他再繼續(xù)。

    “真的有人在敲門，你聽?！?/br>
    趁著宮懌聽的當頭，秦艽忙從他身下滑走跑開了，期間腿軟了一下，也沒妨礙她跑進浴間。

    真的有人敲門，進浴間的前一刻，秦艽聽見影一的聲音。

    影一推門走進去。

    這種情形極少在發(fā)生在他和宮懌身上，可自打小師弟長大了，平時他與秦艽兩人獨處時，影一總會避開。

    他本是來找小師弟說從止的事，走到門外見站了好幾個丫鬟，頓時明白怎么回事了，也因此才有這次的敲門。

    明知道小師弟會不悅，但影一還是進來了，果然進來后看見小師弟光著腳靠著貴妃榻上，衣襟大敞，赤/裸著胸膛，臉臭得發(fā)黑。

    旁邊的地上掉落了一根粉色的發(fā)帶，不用想就知道是誰的。

    影一裝作沒看見：“你說你想法子，想到了沒？”

    宮懌懶洋洋地坐起來，懶得理他。

    實際上這會兒他殺人的沖動都有，他本來打算和小艽就此成就好事，竟然被這個人給破壞了。

    “到底想到沒？”

    “想到也不告訴你?！彼Φ脨毫?。

    影一瞇了瞇眼，神色淡淡道：“這趟出來之前，我弄到一冊萬花樓密不外傳的典籍，孤本。另外你藏那些冊子的地方，我知道?！?/br>
    “什么孤本啊？大師兄？”秦艽實在好奇影一來做什么，所以收拾好，就趕緊出來了，剛好聽見孤本、冊子什么的。

    影一沒說話，宮懌瞪了他一眼，才對秦艽笑道：“沒什么，影一幫我找了冊我尋了很久的孤本?！?/br>
    秦艽哦了聲。

    宮懌又對影一道：“我們可能要找找唐家。”

    “唐家？”

    “你忘了之前那個‘李老爺’?！?/br>
    李老爺其實并不姓李，而是姓顧，全名顧昌順。乃門下省侍郎，為門下省長官之副。大梁管制承襲前朝，設三省六部，所謂三省指的就是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此三省同秉軍國政要，其中尚書省名存實亡，又以門下省和中書省為主。

    這顧昌順也算是朝廷重臣，卻因為被人攻訐，丟官回鄉(xiāng)。卻萬萬沒想到得罪了個小人，丟官回鄉(xiāng)還不夠，竟半路被人截殺。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可能暗中還有其他牽扯，對方才會下此毒手。不過這些事和宮懌也沒什么關系，他不過是順手幫了對方一把。

    顧家在蜀地乃是傳承多年的名門望族，而此番宮懌的目標并不是顧家，而是顧家的姻親唐家，也是顧昌順之妻的娘家。

    這唐家在蜀地的地位十分復雜，其本家并無人擔任任何官職，充其量不過是個當?shù)氐拇蟮刂?，但因其和巴水之南的一些蠻族交好，致使其地位特殊。每逢碰上有漢蠻之爭，或是當?shù)匦U族與官府發(fā)生沖突，都是請?zhí)萍胰藦闹姓{和。

    據說唐家人有蠻族的血統(tǒng)，具體誰也不知，總而言之在蜀地避不開蠻族，碰上蠻族的糾紛找唐家人就沒錯了。

    之前宮懌還在長安時，上官歸就跟他提過這件事，可惜唐家人并不好結交，所以這事就被暫且擱置。

    宮懌之前并不知顧昌順的夫人是唐家人，還是臨行前顧昌順送他玉佩，并說了那樣一句話，他才明白其中的意思，也明白對方送了他一個大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