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秦艽關(guān)上房門, 轉(zhuǎn)身在門上靠了一會兒, 才回到床上坐下。

    今晚發(fā)生的事情太多, 劇情發(fā)展的跌宕起伏, 她經(jīng)歷了從暈了頭到冷靜, 再暈了頭, 到恢復(fù)清醒。而經(jīng)過這么一會兒時間, 秦艽其實已經(jīng)洞悉了宮懌的意思。

    喜歡肯定是有的，但像他們這種人，心思太重, 即使喜歡，在碰到某些事的時候，也會下意識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一面, 甚至?xí)玫綄Ψ?。而宮懌所言, 其實已經(jīng)把兩條路擺到她的面前。

    繼續(xù)成長，直到終于有一天有能力站在他的身邊, 與他攜手共進, 兩人會是同伴, 也會是世上最親密的人。保留讓他喜歡的地方, 甚至盡可能在以后的日子里, 不讓這種喜歡減退。就像那些普通的女子一樣，想要的東西, 只能靠從對方手中獲得，更像是一個附屬品, 他也許會寵愛她, 但絕不會讓她站在與他對等的位置上。

    他方才看似戲謔的生兒子之言，其實洞悉了事情真正的本質(zhì)，很多皇族的女人都是這么走過來的，所以她們爭奪寵愛，為了所謂的寵愛無所不用其極。

    很顯然，秦艽不會選擇第二條路。

    但第一條路無疑是辛苦的，甚至結(jié)果也不盡如人意，因為一旦輸了，可能什么都沒有了，包括性命。而不像第二條路，即使沒了寵愛，還有地位和兒子，也許以后依舊還有翻身的余地。

    這是個選擇題，也是個賭局。

    秦艽用了一盞茶的時間，選擇了第一條路，然后用一晚上的時間，去思索這條路該怎么走。

    而與之相同，宮懌的這個晚上似乎睡得也不怎么好，因為第二天秦艽在他眼眶下發(fā)現(xiàn)了些許淡青。

    秦艽出現(xiàn)的時候，剛好是六皇子起身，寢殿中人正多的時候。

    她沒有上前，而是去找那朵魏紫。

    她發(fā)現(xiàn)那朵花換了個位置，本來她是隨手放在幾子上，現(xiàn)在換到靠墻的一個四足獸首三彩柜上。

    秦艽在腦子里上演了一遍，宮懌起身，服侍他洗漱的一眾宮女魚貫而入，她們有的捧著臉盆，有的捧著水壺，有的端著巾子，有的捧青鹽和唾盂，還有的捧著今日六皇子要穿的衣裳和配飾。

    她們會次第將要用的物什捧上前，供服侍六皇子的人取用，后面還會有人再捧著其他要用的物什進來，這些托盤需要地方放，所以那朵花放的就有點礙事了，也因此被挪了位置。

    可為什么不是旁邊更順手的長案，而是很不順手三彩柜？從原地挪到三彩柜，需得是專門拿過去過去放，顯得格外慎重其事。

    這朵過季盛開的魏紫，雖然稀少但并不稀奇，尤其對皇宮而言。而昨日跟著她和宮懌一同去芙蓉園的，只有小安子和小平子，小安子和小平子不會想到去動這個，旁人不知道‘魏紫’的背后含義，只會將之當(dāng)做一朵普通的花，可動花的那個人卻顯得很慎重以待，顯然是知道這朵花里的意思。

    不管對方是怎么知道的，都很值得酌量。

    秦艽想起自己曾經(jīng)猜測過的，這里除了小藍(lán)，應(yīng)該還有隱藏的人。

    她目光不經(jīng)意地環(huán)視殿中服侍的宮女，除了紅、綠、藍(lán)、青，還有春雨、春晴、春霞三個，這幾個春字輩的宮女都是給紅綠藍(lán)青打下手的，平時諸如灑掃之類的粗活，都是由她們干。

    她們平時是不能進入寢殿書房這類地方，唯一能進來的機會就是人手不足的時候，所以是這三人的可能性并不大。

    秦艽決定不想了，主動拿起那朵花，捏著手里把玩。

    她感覺有幾道目光放在她身上，狀似不經(jīng)意的看過去，一道是小安子的，對她擠眉弄眼，似乎在示意她趕緊過去，一道是小藍(lán)，還有一道是小綠。

    小綠？

    秦艽嘴角有點僵硬，因為紅綠藍(lán)青四個人中，她連小紅小青都懷疑過，唯獨沒懷疑過小綠。因為小綠怎么說，是個話非常多的人，在六皇子跟前服侍的時候還好，一旦下去，嘴里總是嘰嘰喳喳找人說話，跟誰都能聊的來。

    就好比她當(dāng)初剛來紫云閣，就和小綠最熟。

    在她的想法里，能當(dāng)釘子眼線的人，一般話都不多，這種人的心思通常很重，而為了怕被人發(fā)現(xiàn)，最好不引人矚目，所以能有多低調(diào)就有多低調(diào)。哪有和小綠這樣，又活潑又高調(diào)，她還記得當(dāng)初自己做了宮懌貼身大宮女，小綠生了好幾天的氣都不跟她說話。

    秦艽順手把那花簪到自己發(fā)髻上，走過去把小安子擠開。

    小安子本是給宮懌系腰帶，她接手過來將之做完。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我跟殿下說說話?！鼻剀吹?。

    以前就算宮懌對她格外與之不同，她也不會說這種話，可今日她不光說了，說的時候還撫了撫發(fā)髻上的花，儼然一副當(dāng)了主子的模樣。

    宮女只要一天沒名分，就還是宮女，這點分寸還是要有的。誰給她的勢？當(dāng)然這朵魏紫了。

    秦艽見只有小綠的目光，又在她頭上停留了一下，心中已然明悟。

    等所有人都下去后，秦艽問：“小綠是誰的人？”

    宮懌眨眨眼，沒想到她竟然發(fā)現(xiàn)了，本來對于她和小綠來往叢密，他剛開始有很多想法，后來幾經(jīng)試探，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和對方?jīng)]什么牽扯。想著日后點撥她一二，免得她吃虧，沒想到她竟然自己發(fā)現(xiàn)了。

    當(dāng)然，發(fā)現(xiàn)不是主因，而是她方才用來發(fā)現(xiàn)的手法。

    “先不告訴你是誰，日后你就知道了?！?/br>
    又是解密，秦艽發(fā)現(xiàn)宮懌身上有很多謎，而他最喜歡干的事就是留了謎給她解。以前不覺得，后來越了解越深，才發(fā)現(xiàn)這個人平時很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里，都帶著很深的深意。

    就好比昨晚，明明給了她兩條路，卻并不明說，甚至其中一條路里的陷阱，就更不會跟她說了。只等著她哪天掉進坑里，他站在坑上面似笑非笑地跟她說‘小艽，你真笨’，面上帶笑，可能結(jié)果是漸行漸遠(yuǎn)。

    秦艽覺得自己現(xiàn)在好像站在一座迷宮里，每解開一個謎團就能往前走幾步，離他的距離也會越近?？赡苤虚g解錯謎底，會走岔了路，甚至把自己走丟了，但很奇怪她竟然感覺到熱血沸騰，就好像碰見了難得的對手。

    秦艽決定再讓他詫異一下。

    “奴婢昨天回去想了下，那條捷徑就算了，奴婢還太小了，大梁女子十七八歲才會出嫁，這個年紀(jì)生孩子不合適。而且生四個，恐怕就更不可能了，所以奴婢還是覺得那個正常的選擇會更好。”

    “就不再考慮考慮？”他似乎很想說服她的樣子。

    秦艽很堅定地?fù)u搖頭：“既然不選生孩子這條路，那就請殿下答應(yīng)我，在我還沒達到要求之前，我們最好還是只保持名分上的關(guān)系。畢竟殿下挖了個坑讓奴婢跳，還不給奴婢選擇權(quán)，這樣太不公平，奴婢得給自己留條退路?！?/br>
    宮懌的臉有點黑：“什么退路？”

    “如果哪天這條路走不下去了，又或者奴婢覺得走厭了，請殿下允許奴婢詐死出宮?！?/br>
    “你還知道詐死出宮？”

    “相信以殿下的能力，這個應(yīng)該難不倒你?！?/br>
    “還有？既然要說，就一起說完?！?/br>
    秦艽露出一個微笑：“請殿下幫助我變強?！?/br>
    頓了頓，她又道：“這個變強的定義有些太復(fù)雜，奴婢現(xiàn)在暫時還沒想出具體的章程，只想出一個，能不能讓影一大人教我一些功夫。殿下不說容易死嗎，就當(dāng)是保命了?！?/br>
    隱隱的，房梁上似乎響了一下，如果有人集中精力注意，就會發(fā)現(xiàn)有個人差點從房梁上掉了下來。但在掉下來的前一刻，又纏了上去。

    宮懌的臉已經(jīng)完全黑了，可聽到最后這段話，他的目光卻閃了閃。

    “行，我讓影一教你功夫?！?/br>
    “對了，奴婢還要出宮一趟……”

    這時，門外傳來小安子的聲音，說是尚寢局來人了，讓秦艽去一趟。

    想必這就是應(yīng)了宮懌昨晚所言，不過是賜個侍妾，根本用不到元平帝去發(fā)什么圣旨，尚寢局那里安排一下就好。

    秦艽跟著小安子離開了，宮懌坐在那兒黑著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房梁上傳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細(xì)不可聞，卻清晰地傳進宮懌的耳朵里。

    “小師弟，想和雌性/交/配，讓她給你生崽，你這種辦法是不行的?！?/br>
    宮懌露出牙齒：“你交/配過？”

    “沒，不過我看過。一般到了發(fā)情的季節(jié)，雄獸想要和雌性/交/配，都會打理自己的毛發(fā)，讓自己展現(xiàn)出雄性陽剛的美，這樣雌性才會……”

    影一灑灑揚揚地闡述了一番獸類是如何勾搭成jian，宮懌并不詫異影一會用這種類比法。因為他知道影一小時候被人遺棄在山里，是被野獸養(yǎng)大的，一直到十多歲被他舅舅撿到，才回到人類社會。

    雖然這些年過去了，他從外表上看去，已經(jīng)很像個正常的人的，但在某些地方還是保留著獸類的習(xí)性。

    宮懌被氣得說不出話，影一以為是不是辦法不適用。

    “要不我去信問問從止?！?/br>
    一顆金珠射了過去。

    “不準(zhǔn)你把這事告訴上官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