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它對這主人挺有意義的。”許乘月指著鐵盒子說：“造型挺復(fù)古，還涂了紅色熒光粉，上世紀(jì)九十年代流行的東西了?！?/br>
    里面會是什么呢？

    按下按鈕，輕輕打開盒子。

    放在最上層的是一份親子鑒定報告書。白底黑字，標(biāo)題刺眼。委托人為唐志海，被檢驗人代號y。鑒定單位榮華生物科技公司，受理時間是去年九月。

    那時唐志海已經(jīng)入職天宜公司，取到袁滿的生物檢材并非難事，一根頭發(fā)就夠了。

    鑒定書上的各種術(shù)語數(shù)字和圖標(biāo)他不懂，只看得明白最后的結(jié)論：唐志海是y女士生物學(xué)父親的機率大于99.99%；根據(jù)dna遺傳標(biāo)記分型結(jié)果，支持唐志海是y女士的生物學(xué)父親。

    他將這份鑒定書也放入了物證袋。鑒定報告下放著十幾本相冊，翻開這些相冊，每一本都是袁滿的照片，從她十五歲到現(xiàn)在，雜志拍的硬照，路人發(fā)的街拍，微博上的自拍，還有普通生活照。

    照片里的袁滿雙眸清澈，笑容純粹，也有低頭哭泣的眉眼和溫柔睡顏。每一張照片背后清楚寫著拍攝人和時間地點，記錄出她15歲之后的無數(shù)個瞬間。

    他們翻過這些相片，直到最后拿出一本空白的相冊，封面是個畫出來的小孩。

    在袁滿前十五年的人生中，明明雙親健在，卻生活在孤兒院。

    在她拼命掙扎著離開孤兒院后，父母接二連三地找到她，又最終靜悄悄地離開。

    許乘月合上最后這本空相冊，看著顧云風(fēng)將鐵盒子放回原位：“唐志海現(xiàn)在會去哪？”

    機場？火車站？還是已經(jīng)逃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甚至陌生的國家？

    “誰知道呢?！鳖櫾骑L(fēng)慢悠悠地說：“不過明天……他肯定會在這?！?/br>
    昏暗的燈光下，他拿出前些天袁滿送給他的那張演唱會門票，四平體育館，時間是七月三號，明天晚上八點。

    “他一定會來的?！?/br>
    夜晚的暴雨突然停了，路燈忽明忽滅，多余的雨水沿著屋檐落到土壤中。誰也沒注意到夜空中一架客機飛過，離地面越來越遠，沖向明月。

    第32章

    唐志海拖著一個銀色行李箱坐在機場的vip休息室里。那趟南浦飛往北京的航班已經(jīng)播報了半個小時。

    “請?zhí)浦竞Ｏ壬俚?3號登機口, 飛往首都國際機場的mu5123航班即將起飛”, 而他坐在原位聽著廣播一直發(fā)呆, 直到飛機真的起飛也無動于衷。

    他完全不想去一個陌生的城市, 更不想離開才剛找回的女兒。雖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這個父親的存在, 甚至沒有過三句以上的交談。

    年輕的時候他是個玩世不恭的風(fēng)流浪子，長得英俊瀟灑喜歡混跡在酒吧夜場，和不少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性有過露水之情。三十歲的時候他突然覺得玩夠了，想要安定下來組建家庭，生一雙兒女，卻被一場事故永遠奪取了生育能力。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歡孩子，更想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在他這一夢想被宣判死刑的時刻整個生活都崩塌了, 當(dāng)時打算結(jié)婚的女朋友遠走他鄉(xiāng), 而他在此后十幾年間, 一直帶著事故中留下的各種后遺癥怨氣橫生。

    他走到吸煙區(qū)點燃一根煙, 目光注視著飄渺的煙圈, 看著它升起又消散。他從背包內(nèi)側(cè)的口袋里掏出那張內(nèi)場倒數(shù)第二排的演唱會門票，他倒是想收一張前排的，但一直沒成功。他玩不來那些小年輕的交易方式，只會在放票網(wǎng)站等著到時間就搶票。

    他瞇著眼望著夜空中不停飛過的飛機, 雨已經(jīng)停了，星辰閃爍, 燈光奪目。機場里人來人往，他一個人孤獨地坐著，坐到天明。

    那兩個警察第一次來公司的時候他就多留意了下, 前幾天和人事吹水聊天時聽說警方在收集公司內(nèi)部最近幾年入職人員的名單，他一下子就慌了，趕緊買了去外地的機票打算跑路。

    他是怎么被發(fā)現(xiàn)的？因為自己一時沖動帶去的恐嚇信？

    摁滅煙頭，他躺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抬頭看著外面的星空。昨天那個姓顧的警察來公司時，他就預(yù)感自己快敗露了。如果不是一個多月前，他外出時剛好發(fā)現(xiàn)關(guān)建華在跟蹤小滿，他可能知道現(xiàn)在都意識不到曹燕正在做的事情，也不會有后來一步步的犯罪。

    閉上雙眼，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第一次看見小滿的時刻，電視節(jié)目里她唱著一首安靜的歌，滿眼的笑意，她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和自己很像，總有人說會命犯桃花，看久了就移不開目光。

    他太想有個孩子了，那一刻，她的聲音，她的容顏，她的微笑，都讓他欣喜若狂，就像清晨的陽光，照亮心中每一處荒蕪的陰暗之地。

    那是他生命的延續(xù)，是失而復(fù)得的瑰寶，是重新燃起的熱情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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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平體育館。演唱會的舞臺已經(jīng)搭建完成了，刑偵隊在體育館各個出入口都布控了人手。大約晚上七點，顧云風(fēng)接到了報告，唐志海帶了個帽子，穿著一身灰色t恤提前進了場。

    他終于還是沒有逃走，冒險來看女兒的演唱會。

    “要行動嗎？顧隊?！?/br>
    “再等等吧?！彼驹诳磁_上面向主舞臺，身形筆挺面容沉靜。

    望著場內(nèi)越來越多的觀眾，他突然改變了想法。唐志海一定很想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吧，可惜這永遠不可能實現(xiàn)了，他缺席了袁滿十幾年的人生，怎么彌補也無濟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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