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妍芳嚇的吞口水，身子往后緊縮。

    “說??！”嚴(yán)驚蟄舞刀割下江妍芳鬢角兩縷長發(fā)，冷著聲音道，“定北將軍現(xiàn)身在何處，如實交代饒你不死！”

    江妍芳真的被嚴(yán)驚蟄毫無溫度的眼神嚇的失神，腿間生起一團(tuán)熱意，抽搭支吾的搖頭：“我…我不知道那人是定北將軍，他渾身是血，眼睛都睜不開卻求我救他，我不敢上前，跑過去時就被藥囊袋子絆住了腳，我、我順手就拾了，我真不知道那人是定北將軍……”

    嚴(yán)驚蟄心涼了半截，不耐的擰住江妍芳的下巴，怫然道：“你在哪里見到他的？周圍可有其他人？”

    江妍芳痛呼，嚴(yán)驚蟄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生生在其臉上落下兩道青色手印，旁邊有男人看不慣嚴(yán)驚蟄這般欺辱江妍芳，小聲的勸阻。

    嚴(yán)驚蟄忿忿扭頭，目光炯炯的盯著這幫攪屎棍，鏗鏘有力道：“去歲暴雪崩塌，如果沒有定北將軍親自領(lǐng)著嚴(yán)家親兵，迎風(fēng)雪連夜開鑿山路救諸位于雪崩之中，你們還能活到今日嗎？！”

    男人臉色霎時變白，雍州定北將軍嚴(yán)溫青為了黎民百姓何止做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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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不去京城⊙w⊙

    雍州地貧，莊稼收成一般，假使那年老天不開眼，幾乎就顆粒無收，溫飽成問題暫且擱置一邊，最該愁的是他們拖欠朝廷的稅收。

    定北將軍愛民如子，見百姓捉襟見肘，便自掏腰包替城中百姓補(bǔ)交稅銀，全雍州的百姓都看在眼里，這些年，嚴(yán)將軍的俸祿悉數(shù)都投進(jìn)了雍州稅收的深坑。

    嚴(yán)驚蟄的一番話令眾人羞得抬不起頭來，江妍芳這條性命怎能跟再生父母官相提并論？

    一時間，不少人擦擦淚上前幫嚴(yán)驚蟄打聽嚴(yán)溫青的下落，江妍芳被逼無奈，想了半天才模棱兩可的答：“我記得不甚清楚，大約是在城西水云橋附近……”

    話說一半，嚴(yán)驚蟄冷漠的打斷江妍芳：“你在撒謊！”

    她家正門隔開幾條街就是水云橋，那里現(xiàn)在成了叛軍的老窩，且那里跟破廟方向相反，江妍芳沒事去那邊做什么。

    江妍芳這么說，無非是想引她去叛軍老窩送死。

    她小看了江妍芳，到了這種地步還想害她，真真惡毒。

    嚴(yán)驚蟄一雙幽深的黑眸，寒氣逼人，仿佛將江妍芳包藏的禍心解剖的了如指掌。

    江妍芳眼神閃了閃，支支吾吾的辯解：“我沒有撒謊，許是我記岔了也說不準(zhǔn)。”

    “到底在哪？”有人急得懟上一句，“江姑娘先前還炫耀自己能辯百草識千種藥理，怎么幾天前的事都能記錯？莫非是故意而為之？”

    說話的這人正是之前可憐江妍芳的男人，嚴(yán)驚蟄嘴角抽搐，毫不掩飾內(nèi)心的諷刺：江妍芳兩輩子都指望男人庇佑，殊不知這些被情.色籠欲的男人轉(zhuǎn)頭就能將人出賣。

    江妍芳垂下的眼睛一黯，往日這些男人見到她恨不得將心都挖出來奉上，要不是因為破相……

    嚴(yán)驚蟄手上的彎刀點點江妍芳的肩膀，江妍芳抬眸，接觸到嚴(yán)驚蟄投射過來的威脅視線，驀地怔楞。

    眼前這人眉秀眼清，露出的手指纖長茭白，屬實不像男子。

    嚴(yán)驚蟄意識到江妍芳在觀察她，她撇開臉雙手環(huán)胸，瞇著眼冷笑：“江姑娘還不說實話么？”

    天色漸晚，破廟外寒風(fēng)獵獵，刮的門窗砰砰作響，似乎接下來江妍芳再說一句假話，嚴(yán)驚蟄就有將人甩出去的沖動。

    外頭在化雪，最是凍人的時刻，且有逃竄的叛軍在，江妍芳出去只有死路一條。

    想通這點后，江妍芳登時不敢胡來，趕緊道：“城東竹溪館后街有一片竹林，定北將軍些許在那?！?/br>
    嚴(yán)驚蟄神色一凜，立馬收刀就往門口走。

    之前進(jìn)門盤問嚴(yán)驚蟄的領(lǐng)頭男人好心勸阻她夜里別出去，誰知嚴(yán)驚蟄齜著白牙，兇惡宛如小獸，眾人轉(zhuǎn)瞬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言。

    [宿主的爹早在昨日就被人救走，宿主不用再去竹溪館后街冒險，轉(zhuǎn)道去城外驛站即可。]

    嚴(yán)驚蟄剛踏出破廟，系統(tǒng)突然開口。

    “我爹被人救了？”嚴(yán)驚蟄又驚又喜，隨后急迫的問道：“你可知是誰救得我爹，我大哥呢，可安好？他們現(xiàn)在身在何處？”

    系統(tǒng)滋滋兩聲，明顯不愿意回答，只交代道：[兩人受了重傷，此刻尚且暈迷，宿主別cao心這些，趕緊調(diào)頭去城外驛站。]

    嚴(yán)驚蟄明白有些事系統(tǒng)不會跟她明說，不過這輩子能知曉父兄尚在人世她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至于城外驛站……

    [驛站有封信。]系統(tǒng)大方的透露。

    嚴(yán)驚蟄捶捶一到冬天就酸疼的腳腕，低著頭不說話。

    算算日子，國公府的信的確要來了。

    可她沒想到，這輩子竟然來的這么快。

    *

    此時京城正下著雨，稀稀疏疏的春雨挾持著濃黑夜色將裴國公府?dāng)n在其中密不透風(fēng)，便是如此，還是擋不住府中嘴長的小廝婢女圍在外間竊竊私語。

    “聽說皇上下旨讓臨川王回京——”

    “這還用聽說嗎？”小廝嘿嘿樂，“嘉瑤小姐這兩天一門心思打扮自己，只盼著來日能與臨川王來個偶遇?！?/br>
    “切。”立馬有人不屑的翻白眼，“她什么身份，臨川王什么身份，竟也敢肖想？”

    “小點聲！”旁邊有人提醒。

    說話的玉蓮?fù)碌糇炖锏墓献託ぃz毫不減聲：“府里正經(jīng)的嫡小姐已經(jīng)找到，我估摸著那位正主子和臨川王一前一后回京，到時候這府里還有她裴嘉瑤什么事？”

    廊沿外雨滴細(xì)密如綢緞懸掛天際，掩蓋住拐角處走來的腳步聲。

    里頭還在說著笑著，裴嘉瑤小臉陰沉，端在腹部守禮的玉手死死的攪在一塊，幾欲捏碎。

    “姑娘別氣——”

    身后的玉琴臉色比裴嘉瑤還要難看，“等姑娘嫁給了臨川王，到時候有的是好果子給這些下賤胚子吃！”

    提及嫁人，裴嘉瑤神色緩和許多，似是想起什么，垂眸冷笑道，“只管讓他們說，正經(jīng)小姐找回來又如何，臨川王堂堂皇子，豈會看上農(nóng)家長大的村姑？”

    玉琴得意的揚(yáng)起下巴，扶著裴嘉瑤繼續(xù)往東邊院子走，邊走邊故意揚(yáng)聲：“任嬤嬤昨兒說小姐規(guī)矩學(xué)的極好，不像有些人，學(xué)了半年也走不出婀娜步態(tài)，被太夫人罵了還哭，真不知羞！”

    任嬤嬤是府中太夫人去歲特意進(jìn)宮找太后尋的管教嬤嬤，專門教導(dǎo)府里小姐們的規(guī)矩。

    要么嚴(yán)驚蟄說國公府亂呢，底下庶女一雙手恐怕都數(shù)不過來，太夫人不待見這些庶女，因而這些庶女出嫁前并沒有經(jīng)過半分籠統(tǒng)的規(guī)矩管教。

    空有一個國公府庶小姐的名頭，品性舉止方向也許還不如地方上的小官之女。

    這不，年前就鬧出了笑話。

    似乎是嫁出去的庶二小姐當(dāng)街罵夫納妾，此事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不知怎的傳到了太后耳里，太后與太夫人交好，涉及家門聲譽(yù)，太后自然要提點好友一二。

    就這樣，任嬤嬤來了裴國公府。

    說來也是偏心，任嬤嬤的任務(wù)便是管教那些沒規(guī)矩的庶小姐，轉(zhuǎn)頭卻被太夫人指給幾個嫡孫女去了。

    后來還是病重的國公爺看不下去，拖著病身子和親娘太夫人吵了幾句，那些庶小姐們方才有了機(jī)會和裴嘉瑤等人一同學(xué)規(guī)矩。

    任嬤嬤沒來國公府前，裴嘉瑤等嫡小姐身邊本就有管教姑姑，可想而知，在禮數(shù)規(guī)矩方面，裴嘉瑤不知要領(lǐng)先旁人多少。

    玉琴這話專門說給某些人聽的，尤指玉蓮伺候的主子，也就是話中那位規(guī)矩學(xué)不好被太夫人罵哭的庶七小姐裴霜。

    屋子里的玉蓮臉色青一塊白一塊，知曉自己剛才嚼舌根子的話被裴嘉瑤聽去了，當(dāng)即是又怕又氣。

    怕的是裴嘉瑤回頭跟太夫人告狀罰她，氣的是太夫人真是老糊涂了拎不清，明明真正的嫡小姐即將歸家，怎么還寵著專橫跋扈的裴嘉瑤？

    裴嘉瑤長得是好看，可國公府里向來不缺美人小姐，太夫人先前寵著捧著裴嘉瑤，不過是念叨著裴嘉瑤是府中嫡出的人，且最重要的是，太后娘娘喜歡裴嘉瑤，宮里宮外都在傳，裴嘉瑤過兩年會以國公府嫡長女的身份嫁到臨川做王妃。

    裴國公府男嗣稀少，上頭國公爺病歪歪，二老爺一心只想著納美人，三老爺沉迷書畫不問窗外事，傳到這一代，國公府漸有陰盛陽衰的苗頭。

    國公爺膝下有兩子，可惜都隨了國公爺多病多災(zāi)的命格，長子三歲夭折，次子裴時勛身骨稍微好些，不過常年帶病，十歲那年受了場風(fēng)寒臥床三月不起，險些就去了。

    裴時勛是國公府唯一的嫡支孫子，病重后可把太夫人嚇壞了，為了孫兒平安順?biāo)?，太夫人不惜雪天里跑到相國寺為裴時勛祈福，高超的良醫(yī)、金貴的藥材像流水一樣往裴時勛的院子里送。

    可惜，裴時勛就是不見好，隱隱還有惡化的傾向。

    太夫人跪在祠堂里痛哭，只道老天要滅她裴家。

    大兒子國公爺身子不中用，二兒子常年留戀美色早就玩脫了身子，生了一堆孩子卻偏偏都是沒帶根的，三兒子……更不中用，連個女兒都生不出來。

    裴家的希望全放在裴時勛身上，倘若裴時勛翹了辮子，這國公府的爵位豈不是要斷了？

    一想到天家要收回裴家勛貴爵位，太夫人心口就像堵了一撮棉花，呼吸都變得難受，急急抹淚道：“不妥不妥，裴家不可無后?！?/br>
    伺候太夫人的老人平嬤嬤頓了頓，遲疑的提醒：“太夫人難道忘了京郊別莊上還住著一位？”

    太夫人恍惚回神，她倒是忘了大兒子在外頭與妓子留的種。

    *

    裴時勛病重半年后，國公府忽然派人接回了國公爺?shù)氖优釙r臣，并開祠堂將裴時臣養(yǎng)在國公夫人萬氏名下，稱為三公子。

    這一頓cao作，儼然是棄了裴時勛，轉(zhuǎn)道培養(yǎng)裴時臣。

    裴時臣接回本家時已有十六歲，府中人對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有自己的一套評判標(biāo)準(zhǔn)。

    父親裴國公不喜他的出身，雖心知裴家日后要靠他撐腰，卻也不愿賞他個笑臉。

    裴時臣一點都不傷心，左右‘父親’兩字對他而言無足輕重，他甘愿回裴家，不過是想寬已逝親娘的心罷了。

    親娘出身卑賤，幼時他總是能看到府中人唾棄嘲諷親娘，那時候他就暗暗發(fā)誓日后定要榮耀歸家，好叫這幫人悔恨。

    他原想著苦讀走科舉之路，孰料，國公府的人率先找上來了門，還擺著一副好臉色求他。

    十六歲之前，國公府的人待他棄如敝履，如今國公府后繼無人倒想起他了，裴時臣冷笑一聲，反正他臉皮厚，樂的見這幫人恭維他，喊他世子爺。

    從前不待見他，如今卻卑躬屈膝的巴不得他沖他們展顏笑一笑，這種人上人的滋味果真快活。

    -

    裴嘉瑤主仆二人奚落完一眾長舌的下人后，轉(zhuǎn)眼就消失在雨幕中，玉蓮幾個丫鬟小廝受了主子嘲諷也不敢再開口，很快就散開做事去了。

    這時，久立在垂花門后的裴時臣背著手走上回廊。

    身后跟著從小照顧他的心腹小廝路文，路文高高撐著雨傘，嘀咕道：“世子爺，不是小的多嘴，國公府也忒沒權(quán)貴門風(fēng)，滿京城誰家奴才敢背議主子？”

    時下初春驟雨冷的緊，裴時臣卻只穿了一件青松圓領(lǐng)錦袍，斜風(fēng)吹來飄逸如仙，男子脊背挺直，瑪瑙玉冠豎起的黑發(fā)直垂腰間，如綢緞般順滑。

    裴時臣容顏俏母，一雙上翹的桃花眼比自詡京中美人的裴嘉瑤還要漂亮三分，薄唇微抿，面如冠玉，好一個俊美無儔的清貴公子。

    當(dāng)然了，如果忽略掉裴時臣嘴角那抹怵人的冷笑就更好了。

    “主子？”裴時臣無聲笑道，“這府中最不該稱主子的就是她裴嘉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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