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再次見她
車子越行駛越偏遠(yuǎn),一直到了墓地的園區(qū)。 喬淺初下車,看著陽光瞇了瞇眼睛,抬腿往前方走去。 穆南煙跟在她背后,保持了一小段的距離。他知道淺淺現(xiàn)在需要自己的空間。 找到了喬美琳的墓,喬淺初一愣--雖然當(dāng)時的記憶并不是很清晰,因為當(dāng)時也沒有空去注意其他,只有自己滿腔的情緒沖撞,但饒是這樣,她還是依稀記得喬美琳的墓地旁邊,應(yīng)該是空著的,怎么現(xiàn)在突然多了這么多修建了一半的墓? 她疑惑地轉(zhuǎn)頭看了看,這些墓的規(guī)格都和喬美琳的一模一樣,不仔細(xì)分辨的話,會以為是一家人。 “這些墓都是什么時候建的?”喬淺初轉(zhuǎn)頭問道,指著一旁的墓碑。 “前幾天完工?!蹦履蠠煷?。 “完工?”喬淺初疑惑道:“可是這是半成品?!痹趺茨芩阃旯?? “對,因為還暫時沒用,我就沒有讓他們修完?!蹦履蠠煹馈?/br> “你修的?” 穆南煙頓了頓,抬頭看著她。 喬淺初突然明白這些墓都是誰的了,立刻轉(zhuǎn)頭看了看那幾塊墓碑,看見了墓碑一角刻的小字--穆。全是這個字,而刻著這個字的碑幾乎將喬美琳環(huán)繞。 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別笑我,”穆南煙在她身后輕聲道:“從記事起,就沒有什么事情讓我有家人的感覺,一直到遇見你。前幾天,我們......最僵的時候,西恬問過我有沒有想過離婚,萬一感情走到最后不得不分開,我們該怎么辦?說實話我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可能是你不理我,可能是你要搬走,但這些可能里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離婚這兩個字。所以在葬禮之后我又來了一趟墓園,先把這里買下來,否則讓別人買走了,以后就難辦了。” 喬淺初明白他的用意,即使他不解釋,她也會明白。 她點點頭,轉(zhuǎn)身走到了喬美琳的墓碑前,輕輕蹲了下來。 穆南煙站到了一邊,抿唇看著。 這里沒有什么遮蔽的地方,陽光直接就曬到身上,又是中午,十分毒辣,他擔(dān)心淺淺的身體會吃不消。 “媽,我來了,”喬淺初輕聲道:“但是這次不是我一個人來的,是三個人?!?/br> 穆南煙走到了喬淺初的身后,恰好將照在她身上的陽光給擋掉了。 喬淺初渾然不覺,只是低著頭看著墓碑,輕聲開口:“老房子的東西我已經(jīng)都打掃過了,我知道你愛干凈,以后會定期去清理的。你最愛的瓷器盤,我放在抽屜里了,還有和唐阿姨一起去練舞的舞蹈服,我也已經(jīng)收起來了。冰箱里還有你沒有吃完的半個西瓜,已經(jīng)酸了,我給扔了。還有你一直都說你不喜歡戴首飾,我在你盒子里發(fā)現(xiàn)了好多要給我的東西,我都留下了,你標(biāo)簽了要給以后的寶寶的東西,我也留下了。我在衣柜里看見了嬰兒服和奶嘴,大概是你怕我難過藏起來了,這一次剛好......能用上?!?/br> 穆南煙聽著,難耐這種拉扯左胸膛的感覺,伸手將喬淺初摟了摟。 喬淺初搖頭道:“我沒事?!?/br> 穆南煙輕輕拍著她——她說著最普通的話,聊最平常的瑣碎小事,但是一字一句卻真正地寒到了骨子里。 他很難去想象淺淺那幾天待在老房子里是怎么過來的,一個人擦拭全部家具,將東西一樣一樣翻出來整理了,記住了,又歸類回去......每一樣?xùn)|西都奶留著主人觸摸時的余溫,只是主人已經(jīng)不在。 喬淺初吸了吸鼻子,繼續(xù)道:“你一直想要看見我有寶寶對不對?對不起......我一直都沒能讓你看見。上一次懷孕流產(chǎn)之后,我自己都在怕,怕我沒有能力留住孩子,我這個身體也不允許我留住。所以我一直拖著等著,沒有再答復(fù)南煙要孩子的事情。我太自私,我只想到我自己,我沒有想到你,沒有想到南煙,沒有想到我受傷的同時,你們有可能受比我還要嚴(yán)重的傷......媽,對不起,對不起.......”最后幾聲幾乎聽著像是呢喃和某種禱告。 她確實愧疚,并且注定為這件事情后悔一輩子,但是那也是她應(yīng)得的。 穆南煙也頓了下來,笑了笑,開口道:“媽,淺淺肚子里有新生命了,不知道福禍的時候,我通常都相信是福。謝謝你?!?/br> 兩人沉默了下來。 很久之后,喬淺初才緩緩站起了身,這才發(fā)現(xiàn)陽光刺啦啦地照在了臉上,而南煙的一邊臉頰已經(jīng)被陽光照得有些微紅了,一愣,伸手去碰。 穆南煙伸手將她的手握住,“今天得盡快,烈日暴曬,我擔(dān)心你和寶寶都受不了。” 喬淺初點頭,最后摸了摸肚子道:“媽,幫幫我,保住這個孩子?!?/br> 穆南煙心里一動——他和淺淺這么近,他幾乎都能感覺到身邊傳來的強烈愿望。 說完,喬淺初就扯了扯穆南煙的手,示意他離開。 兩人轉(zhuǎn)身朝墓地園區(qū)的門口走去。 拐了彎,迎面碰見了一人,穆南煙皺了皺眉。 喬淺初渾身一僵,這個人的眉眼鼻嘴,無論哪一個拆開來看都會有十分熟悉的感覺,但是放在了一起組合,卻是越看越陌生...... 舒嵐也是一愣,手里拿著的捧花輕輕一顫。她只是來看看喬美琳,這是她這些天必做的事情,但是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碰見喬淺初和穆南煙。 她抬眼看向喬淺初,一愣——太瘦了,眼底青黑,滿臉疲憊,但是笑容還微微掛在唇角,似乎情緒不壞。 舒嵐心里松了口氣,她擔(dān)心喬美琳的事情會對喬淺初造成毀滅性的打擊,讓她從此一蹶不振,那么...... 在一僵了之后,喬淺初繼續(xù)往前走,掠過了舒嵐,手還緊緊攥著穆南煙的。 “等一下?!笔鎹沟穆曇艉敛灰馔獾卦谏砗箜懫?。 喬淺初的步子沒有停。 “你身體好些了嗎?聽說懷孕了,是不是?”舒嵐的聲音繼續(xù)響起。溫柔,清冷,也透著孤傲。 喬淺初頓住了步子,嘆了口氣。將這個消息告訴唐一心和張子善這兩個謠言癌,就是有這種一瞬間擴散的風(fēng)險。 “好點了,謝謝關(guān)心?!笔桦x,冷漠。 舒嵐一愣,繼續(xù)道:“這么熱的天,不要在太陽底下曬著了。如果有空.......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話,下個星期有我的一個提琴講座,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來看?!?/br> “下星期沒有時間,不好意思?!彼亟^。 沒有問是哪一天的哪個時間點,就代表了都沒有空。 舒嵐抿了抿嘴唇道:“淺初.......你......” “我們先走了,趕時間。”喬淺初道。 沒有一個理由能讓一個母親放棄自己的孩子二十多年,沒有一個理由能讓這個母親在二十多年之后坐享其他人辛苦的教養(yǎng)成果。她不想深究當(dāng)年舒嵐為什么拋下她出國進修,為什么沒有和顧均書走下去,為什么將她寄養(yǎng)在喬美琳那里——這二十多年連電話都沒有,更別奢望真相。 從她拋下自己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權(quán)利再認(rèn)回。從她離開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權(quán)利再回來。 舒嵐突然開始劇烈咳嗽,需要扶著墻才能勉強站立。 喬淺初的腳步微微一頓,轉(zhuǎn)頭確定了不會出人命之后,才和穆南煙一起上了車。 穆南煙清楚喬淺初對真正和自己不想關(guān)的人,才會有這樣少有的冷漠。 他從后視鏡里看了還伏在墻上咳嗽的舒嵐,開動了車子,那個身影越來越小,最后消失不見了。 舒嵐扶著墻,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后,險些兩眼一黑暈過去,但是意志始終撐著她。 ——她確實奢望著淺初能夠認(rèn)她這個mama,但是也只是奢望了。她沒有權(quán)利在這么多年以后還來要求這個,只希望現(xiàn)在可以看見她平安,足夠了。 車內(nèi)也是一片安靜。 穆南煙伸手開了音樂,居然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喬淺初在穆南煙車上聽見的大提琴曲。 “有的時候不相信很難,就像我對大提琴莫名其妙的好感,還有和舒嵐相近的感覺......”喬淺初淡淡開口,阻止了穆南煙要關(guān)音樂的動作,“我終于明白是為什么?!?/br> 低沉優(yōu)美但又略帶點憂傷的因為在整個車內(nèi)緩緩流淌了起來,空氣中的每一寸都飄散著由這首曲子帶來的氛圍,讓人不由自主地平靜下來。 喬淺初輕輕合上了眼睛,靠在了座位上,細(xì)細(xì)聽著。 “柏蕊的庭審,還有多久?”她突然開口。 穆南煙將等紅燈的時候轉(zhuǎn)頭道:“不到三個星期?!?/br> “她甘心就這么結(jié)束了嗎?” “不甘心,”穆南煙笑了笑,“她怎么可能甘心......她現(xiàn)在大概正在和她的那位好哥哥策劃一出完美的庭審疑云,她告訴了她的申辯律師,暗示了自己希望用精神方面的問題來解決。而柏即晨,這幾天已經(jīng)連續(xù)跑了好多家大醫(yī)院了,掛的也都是精神科和心理科——應(yīng)該不是為自己虛弱的神經(jīng)掛的。” 喬淺初重新閉上了眼睛,穆南煙轉(zhuǎn)頭一看,伸手將音樂的聲音給關(guān)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