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森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想要在閔府內(nèi)套出來太過刻意，他一個男子在外面問又很容易引起懷疑，就算是偽裝成女子，沒有背景，估計被人也懶得理他。

    交給赤楓就容易多了。

    瑤苑下面生意應該很不錯，他坐在五樓都聽見底下逐漸吵鬧起來的招呼聲和走動響。

    赤楓懶懶地回頭看了眼岱，下去接客人吧，我和顧淵再說會話。

    顧淵手指一頓。

    岱明顯有點不愿意，但還是委屈巴巴地點頭，轉(zhuǎn)身下去了。

    我還以為那小孩是你的人。顧淵道。

    赤楓?。苛艘宦曀坪跤行@訝，是我的人啊，他在我這里簽了一輩子的賣身契。

    顧淵：他好像挺喜歡你的，你也似乎不討厭？

    赤楓一點沒否認。對啊，但我更喜歡靈石魔晶法器丹藥，他不去給我掙錢，這些東西哪里來。

    顧淵第一次在渣這件事情上被另外一個人壓了一頭，赤楓沒有絲毫要躲閃這件事情的意思。

    男人這種東西，到處都是，而且這東西是會跑的。他今天喜歡你，明天就能愛上別人。但資源握在自己手里，卻是能帶來切實好處的。

    顧淵啞然失笑，你很適應這里啊。

    赤楓高傲地看了他一眼，那其中顧淵居然讀出了點恨鐵不成鋼，你都已經(jīng)吃過教訓了，怎么還看不透這種事情？

    顧淵心知她是在說自己和郁荼的事情。

    我和阿荼之間比較復雜到現(xiàn)在就算是顧淵自己也還沒弄清當年的真相。

    看似明了直接的往事在不同的人嘴里說出來的各有偏差，邏輯鏈和時間線都對不上。更重要的是，郁明世這個本該很重要的角色，卻在兩人的往事中提起甚少。

    像是程穎那邊只知道是郁明世掀起大戰(zhàn)，魔界也是靠他才聚攏了很多妖族。但其他的，郁明世用了什么手段，他的過往，他的結局卻語焉不詳。

    而最重要的是，九嬰和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那些異種現(xiàn)在還剩多少，有多強。

    這些被郁明世用來與天道抗爭的工具到底有多大的作用，是否真能像他當初設想的那樣統(tǒng)一六界。

    還有郁荼的體質(zhì)和記憶問題。

    事情太多太雜，就連顧淵自己想要完全理順記清都有些費力。

    但赤楓明顯對這些一點都不清楚，她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顧淵，還阿荼呢，魔尊認過你沒有??？

    他認不認和我有什么關系？

    顧淵心想郁明世認不認我有什么意義，我家阿荼都沒認這玩意當爸，我還趕著上去給自己找個爹嗎？

    但可能在赤楓這樣的魔族心里，魔尊的話就是比較重要吧。

    但這句話一出，赤楓那個眼神甚至帶上了點可憐。

    就是那種：怎么會有這么卑微的人？算了這是朋友。但這也太卑微了吧。

    千言萬語在這個魔女舌尖轉(zhuǎn)了個遍，最后她只是慢吞吞地鯁出了一句：你畢竟是要上他，總不能在床上打一架吧。

    顧淵：

    顧淵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在別人嘴里會和郁明世出現(xiàn)在同一張床上。

    奇恥大辱。

    這是污蔑！誹謗！造謠！

    樓下笑語不斷，樓上的兩人卻齊齊陷入沉默。

    顧淵的靜默被赤楓誤以為是悲傷，她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非得盯著魔尊不放，當初年少輕狂把人從魔宮帶走也就算了。你倆是怎么開始的，我也不清楚不予置評。

    但后來，人都回萬魔界繼承家業(yè)，明顯是不愿意跟你在修真界混。你還非得巴巴跟去，你是不是有毛?。?/br>
    顧淵：

    他理解了一半。

    赤楓嘴里的魔尊不是只郁明世，而就是指他家郁荼。

    仔細想想，剛才兩人說起前塵舊事時，赤楓對郁明世的稱呼一直是前魔尊。所以在郁明世之后，還有一個魔尊，現(xiàn)在看來就是郁荼了。

    但是，什么叫回萬魔界繼承家業(yè)？

    郁荼當年還回魔界當過魔尊？

    為什么沒人提過這件事情？

    不對，提過，他剛剛醒來，第一次用入夢的時候，曾經(jīng)的程穎陰陽怪氣諷刺郁荼時，叫的就是九嬰魔尊。

    九嬰，郁荼當初的尊號還是九嬰。

    他怎么會忘記這件事情？

    因為后來顧笙和他說，郁荼是為了他放棄魔尊之位，心甘情愿來到修真界的。

    當時他心神大動，就忽略了這個細節(jié)。

    顧笙的記憶連著郁荼，同樣有缺失虛假。

    相比之下，程穎說的就是事實。

    郁荼確實曾經(jīng)登頂魔尊之位，尊號九嬰。

    現(xiàn)在加上赤楓的

    當年

    在他把郁荼從萬魔界帶出來之后，回宗門之前，郁荼又反悔了，回去繼承自家皇位，直接甩了他這個有污點的苦命狐貍？！

    顧淵就像被雷劈過一樣，直直地坐在椅子上看著赤楓，仿佛被她的話深深打擊到了。

    赤楓突然就有點心虛，提人黑歷史還往上面撒鹽，自己也是夠損的。

    你也別太在意，現(xiàn)在身邊不是已經(jīng)有佳人相伴了嗎？你那妻主怎么樣？那個名門正派的大小姐啊？

    我聽說你們修真界都喜歡搞青梅竹馬那一套，這位不會是你家從小定下的小嬌妻吧？

    顧淵：不瞞你說，就是那位云霄派掌門之女云嵐的親生兒子郁荼郁大美人。

    他喝了口茶壓壓驚，你給我說說那段時間的事情吧。

    赤楓不可置信，為什么？

    顧淵朝外掃了眼，回答的含糊，有些事情不太清楚，再回憶一遍。

    赤楓似乎比他更排斥說，仿佛當初受委屈的人是她一樣，不是

    顧淵已經(jīng)擺好了聽故事的姿勢，這樣子讓赤楓想起了當初那只不大的灰狐貍。要是他現(xiàn)在還有尾巴，大概得乖乖巧巧地抱在手里。

    有什么好說的。赤楓嫌棄地拍了下桌子，你從萬魔界離開了以后，大概隔了有一段時間吧，那個時候我還沒來鬼界，在魔界周邊找安身之所。

    突然有一年初冬，你找到我，問我有沒有進萬魔界的方法。

    赤楓眼神有些深，當初在離開萬魔界的時候，她就覺得顧淵這個人能做朋友，后來天劍閣漸漸交給顧淵更多的宗門事務，過渡區(qū)那的顧淵也分了一部分給赤楓。

    他們兩的關系有些像是商業(yè)伙伴。

    中間大概隔了十二年，當時細雪如鹽，紛紛灑灑地在邊界的地面上鋪了薄薄一層，要是不仔細分辨，還會以為是晨間沒有消盡的霜。

    有些干的寒氣從窗戶縫吹進來，把赤楓當時的落腳點吹得有些冷。

    顧淵就在這樣一個早晨撐傘而來。

    赤楓還以為他是來交接生意或者執(zhí)行宗門任務的，再不濟也該是游山玩水。

    但都不是。

    顧淵看上去明顯是冷的，他平時罩在身上的那層溫和全然不見，屬于劍修的堅毅銳利讓那雙黑瞳像是兩片冰。

    現(xiàn)在怎么進萬魔界？

    顧淵蹙眉問她。

    赤楓呆了一下。

    當時她已經(jīng)離開了魔宮，生意還沒做起來，手上的消息都是道聽途說。但能確定的是，萬魔界已經(jīng)不對外開放了，進不去出不來

    其實一定要說起來這還得怪顧淵自己，他鬧過那一場以后，也不知道是損失太慘重，還是魔尊覺得被狠狠下了面子。

    反正自那一日起萬魔界就關了，因為選妃送進去的侍從殿下一個都沒被放出來。

    所以郁荼離開，顧淵潛入，胡玉施，柳嫣然，還有最后出現(xiàn)的九嬰。地宮、白嵐、程穎等等這些，外面的人是一點都不知道。

    那些妖族當然鬧了許久，也不知道魔尊是怎么壓下來的。

    還能怎么壓下來，那些人怕是都成了魔尊的試驗品，顧淵心下想道。

    入夢看見這段的時候他就猜過后續(xù)，但萬魔界本身處于魔界中心，天劍閣在這方面的信息幾乎為零。

    沒想到魔界和妖界也是這樣。

    讓所有知情的人都消失，確實是一個保守秘密的好辦法。

    后來呢？顧淵問道。

    赤楓：后來你就進去了啊，咱倆一起進去的，你自己開的陣法。

    外面是一點不知道，萬魔界里面在辦新一屆魔尊繼位大典。我當時一看就認出了那是七殿下，你那個激動，差點在大典上就和人相認了，還好我把你攔住。

    顧淵對這些一點印象也沒有，聽赤楓繼續(xù)往下說。

    他那個樣子，簡直就和出家的和尚一樣，六根清凈不染凡俗的，就你看不出來。后來咱倆一打聽，人家已經(jīng)改修無情道了。

    我當時還問你是不是做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傷透了人家的心，否則好好修煉著，怎么會突然改心法。

    你當時根本不行，差點直接去找郁荼對峙。

    簡直是瘋了，郁荼那時已過大乘，你才元嬰。這種不要命的事情也就你才做得出來。

    這么長時間，顧淵終于在第二個人嘴里聽到了無情道三個字。

    他無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指尖，用力到發(fā)白。

    顧淵默了一會才開口，后來呢？

    赤楓搖搖頭，我不知道了。

    當時郁荼對萬魔界的掌控好像是比前魔尊強一點，我就和你在里面一起待了三天，后來你說偽裝的符陣沒有辦法兼顧兩人，就將我送了出來。

    那個時候你應該是已經(jīng)混到了魔尊身邊，也不太需要我的幫助。

    再后來

    她抬頭想了一會，大概是幾個月以后吧，我在鬼界打聽到你回宗門的消息，才放下心。

    顧淵沒說話，拎起一顆櫻桃放在指尖輕輕捏著。

    樓外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鬼界特色的血紅色燈籠點了一路。

    已知，顧淵現(xiàn)在還能想起來郁荼被他帶回宗門時的樣子。

    就像是一只豎著耳朵打量新家的小兔子一樣可愛，那種期待和歡喜是掩飾不住的。

    長留峰四季風雪不停，但那段時間閣中溫暖如春。

    反正郁荼縱著他，他看顧淵時的眼神永遠是對愛人的深情縱容和尊重寵溺，顧淵很難想象在那段記憶之前的郁荼是修了無情道的。

    所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顧淵心中想著事情，腳下就輕了點。

    當然主要是里面的那位正在做著什么，注意力也不在門這里，所以顧淵推門的時候，郁荼全身顫了一下。

    阿荼顧淵叫著人就要撲上去，他決定直接和郁荼對一下今天的消息，你還記不記得

    你出去！

    顧淵：

    ？

    怎么了怎么了？我做錯什么了嗎？

    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郁荼甩了他，無情道，回家繼承皇位，萬魔界都沒給他留個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根本沒注意到郁荼在做什么。

    房間里光線不暗，修士的夜視能力足夠優(yōu)秀，在知曉這兩點的情況下，郁荼幾乎是有些惶恐。

    其中還夾雜著難言的羞恥。

    顧淵走后沒多久，他的胸前就有些異樣，但郁荼給自己把了脈，有內(nèi)視檢查，都沒找出什么。

    但后來，在閔府中走動，查看是否有暗門地道之類的東西時卻出現(xiàn)了一點問題。

    他在的這處本就是后院，閔森的所有男寵都養(yǎng)在這一片。

    鬼界是沒有女子養(yǎng)孩子這一說的，生下來就會交給父親撫育。畢竟主母手上每天堆著那么多家族事務，還要出門辦事，怎么可能撫育上百個孩子。

    郁荼雖然沒有掩飾身形，但憑他，也足夠躲掉絕大多數(shù)視線了。

    卻在走過一條小路時被一個小孩子抱住了腿。

    那孩子小小一只，奶狗一樣，眼睛都沒睜開，只是抱著郁荼的小腿嗯嗯啊啊的叫。

    其實事情到這里也沒什么，很快就有下人認出郁荼客人的身份，上前將小孩抱走。

    就是那眼神，曖昧得意味深長。

    就算是現(xiàn)在，郁荼想起他的話，身上還是不自覺的發(fā)熱。

    小姐大概是和顧公子親熱時粘上了點吧，回去換身衣服就好了。

    郁荼沒聽懂他在說什么，索性也不回答。

    當慣了男寵的人卻以為他生氣了，語氣有些卑微。

    小姐別在意，閔家孩子太多，要是不知道找奶喝就會被餓死。小十三應該是聞見了您身上的味道，認錯人了

    郁荼側身對著顧淵，面上仍平靜自持，左手寬大的袖口下卻罩著一小杯淡白色的液體。

    那是他回來自己清理出的東西。

    顧淵，有事嗎？

    語氣特別冷淡。

    顧淵：

    我要委屈了，我真的要委屈了

    之前的阿荼多可愛啊，給揉給抱給捏尾巴尖尖。會一本正經(jīng)地說給他生小蛇，還會端個玉碗乖乖巧巧地搗藥。

    結果呢？

    提褲子不認人，什么萬魔界什么無情道。

    現(xiàn)在還對他這么冷淡！

    什么叫有事嗎？沒事不能叫你嗎？

    是不是魔界的皇位繼承才叫事？

    在赤楓那里尚能理智分析的顧淵，到自家大美人面前立刻變成不講理嚶嚶叫喚的大狐貍。

    反正就是不高興，今天這件事情沒完。

    顧淵兩步走到郁荼面前，特別認真地盯住他。

    郁荼胸前的領口有些松開，但因為層數(shù)過多也看不出什么。他頸間還有些紅，但看人的時候，眼神仍是平靜的。

    阿荼，我今天聽說了一點咱倆當年的事情。顧淵斟酌著開口。

    郁荼嗯了一聲。

    他現(xiàn)在腦子是亂的，身體上出現(xiàn)的轉(zhuǎn)變太過驚駭，讓他根本沒有心思去考慮別的，第一反應就是先瞞著顧淵。

    顧淵：我們談談。

    郁荼回答時就帶出了點敷衍的意味，我不想談這些。

    顧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