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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反派有難同當之后 第102節(jié)

    若卑鄉(xiāng)這個地方給他傳訊,他是必會出的!

    “這個流云莊,可能就是在這個卑鄉(xiāng)?!?/br>
    紀棠撓撓頭,又是同一個問題了,哪個卑?

    “卑,碑,陂,碚,邶,嘶——”

    鄉(xiāng)這個行政區(qū)劃實在有點太小了,要知道天下之大,加上梁朝后期的賣官成風導致行政區(qū)劃分得很細很細,鄉(xiāng)和鎮(zhèn)簡直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多,要想就這么分析出這個目標地點,和大海撈針也差不了多少了。

    趙徵眉心緊蹙,吩咐陳達:“令人去把舊梁的輿圖找出來,越詳細越好?!?/br>
    “這個地方應(yīng)該不會在南梁吧?”

    “應(yīng)該不會。”

    “我覺得,可能在京畿,或者南邊池州這一片可能性大點?!?/br>
    “也有可能是齊州、沙州、亳州等地?!边@是鸕酃ハ呂志┙立新朝的路線。

    兩人邊走邊說,低低聲討論。

    此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今天沒有陽光,日暮時風很大,卻吹開了烏云,半邊天空黑魆魆的是愈發(fā)厚重的積云,半邊天空藏藍清透,星光點點 。

    很晚了,也走得足夠遠了,已出到山區(qū)邊緣,便停下來找了個避風處扎營。

    篝火點亮,紀棠拉趙徵坐下來,就著大葉子卷的托子喝了一口涼水,然后遞給他,又把干糧掏出來,分一半給他。

    趙徵有點食而不知其味,但還是笑了笑,接過干糧吃了下去。

    這一頓簡簡單單,為防節(jié)外生枝,大家也沒有去打獵什么的。

    紀棠見趙徵心事重重,吃完晚飯之后,便披上斗篷,拉他上山,“我們走走吧。”

    營地位置是在山腰,往里可以眺望山里,往外則是低矮的丘陵區(qū)域,紀棠拉著趙徵繞出去后,沿著山道慢慢往上走。

    她攏了攏斗篷,往星光方向行去,轉(zhuǎn)過大石和稀疏的林木,看到一個大塊白石形成的平臺,兩人就在上面坐下來。

    這個位置挺不錯的。

    半邊天空的星斗,照著起伏的丘陵,遠遠的盡頭,龐大蟄伏火光點點,還能看見池州大營。

    “看!池州大營?!?/br>
    “嗯。”

    趙徵也看見了,他長長吐了一口氣,雙手撐在身后,垂目看著那座連綿不絕的巨大軍營。

    紀棠折了一根草,給編了一個蚱蜢,提起來瞅了兩眼,塞他手里送給他,問:“阿徵,你熟悉呂衍他們嗎?”

    她其實不算認識這三個人,杜藹薛志山還是近期才接觸的,至于前者,她攏共也就匆匆見過一次,還是不是正面認識的那種,就剛到密州那會他們來拜見趙徵,她在旁看了一眼。

    陌生得很。

    趙徵當然熟悉了。

    他捏著草蚱蜢,垂眸看了半晌:“我從小就認識他們?!?/br>
    鐘離孤,柴武毅,呂衍,杜藹,龐進德,栗泉,薛志山。

    這些父親昔年的心腹大將,尤其后者,不少都是從青年小將被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

    趙徵是戰(zhàn)火中長大的孩子,兄弟倆是跟著父親在馬背上在軍中長大的,他是幼子,身上沒有繼承人的壓力,父親對他情感更外露,是極疼極寵的,他就像個小牛犢子般跑來跑去,當時和這些人,是一點距離感都沒有的。

    隨手一撈,大家就把他撈上肩膀上騎著,捉弄他逗他哈哈大笑打成一片,他可以說是他們看著長大的。

    甚至栗泉和龐進德,還是他父親親衛(wèi)營出身,他初學武時,父親太繁忙,就是這兩人輪著手把手教會的。

    那時,他喊他們“叔”和“哥”。

    “呂衍是父皇麾下老將了,跟著了阿爹三十多年,在阿爹還是齊州留守的時候,他就是父親的心腹大將?!?/br>
    這個紀棠知道,呂衍可以說是鸕圩世最深最老的心腹,在鸕芻故橇撼一方大員的時候,呂衍就是他手下執(zhí)掌軍事的校尉官。

    呂衍五十多了,比鸕勰曇突勾螅照說他這個年紀,忠心耿耿大半輩子,如果不是想自己上位,再去折騰這些其實可能性還是比較低的,所以一開始分析,紀棠就覺得他幾率最低。

    趙徵輕聲說:“他的笑聲很大,我還記得舊時他的大笑聲。還有父皇去世后,皇兄每有成長建樹,他看皇兄的目光。”

    那是一種很難用言語來形容的欣慰目光。

    就像是赤地千里后農(nóng)人小心翼翼呵護的青苗終于長成了,那種極深刻的,極努力收斂的,但還是忍不住,綻放在傷痛和風霜之中那種難以言喻的喜悅。

    趙徵長長吐了一口氣。

    “至于龐進德,還有栗泉?!?/br>
    這兩個人,在他童年記憶中亦有著許多許多至今仍未褪色的色彩。

    “還記得亳州大戰(zhàn),中軍遭陳芳騎兵突襲不敵,父皇不得已,只得率二千兵甲急轉(zhuǎn)房州?!?/br>
    鸕酃倘皇歉雋瞬壞玫撓⑿廴宋錚但創(chuàng)業(yè)期間,也不是沒有吃過敗仗的,最慘烈一次,就是亳州與信義王陳芳的大戰(zhàn)。

    當時幾路大軍盡出,鸕凵肀囈黿鍪O露千兵甲,被陳芳高歌猛進圍追堵截,差一點就命喪黃泉了。

    當時鸕凵肀呋垢著趙徵,被追殺著一路緊急奔逃,當真是風蕭蕭馬蹄凌亂,最后身邊僅僅就死剩下數(shù)十騎親衛(wèi)和龐進德栗泉兩員大將。

    “最危急的關(guān)頭,追兵和我們就差數(shù)十丈,我們?nèi)藗R乏,箭矢如蝗,但前方道窄,僅容二騎通過?!?/br>
    這個千鈞一發(fā)的時候,栗泉暴喝一聲,提著刀翻身就掉頭迎了上去,他去斷后!

    抱著必死的決心去斷的后!為主公和小主子爭取一線的生機。

    “栗泉身中一十八箭,援軍一至,砰然倒地?!?/br>
    真得扎得像馬蜂窩一樣,他能活下來,當真是叨天之幸。

    “父皇傷勢也很重?!?/br>
    重到連趙徵都抱不住了,在追兵一度追上的大戰(zhàn)之中,趙徵被一震直接栽了下馬。

    是一條手臂及時撈住他,龐進德為了撈他,生生挨了一刀,那條臂膀抓住他的同時,鮮血直接噴在他的臉上。

    “之后一直到脫險,都是龐進德帶的我?!?/br>
    趙徵這輩子都記得當時的這條手臂和那聲暴喝。

    他驚慌偎在馬背上,身后那堵堅實胸膛是他唯一安全的倚靠,他緊緊摳住他的鎧甲,鮮血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臉上身上。

    趙徵長長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

    他對呂衍、栗泉、龐進德的情感比杜藹和薛志山要深不少。

    他不希望是這幾人。

    在一開始對內(nèi)鬼一無所知那時,他情感上其實更希望是杜藹或薛志山。

    只可惜啊,現(xiàn)在事實證明不是杜藹,薛志山的嫌疑也很低。

    以呂祖眼下隱示,必是池州這三人之一無疑了!

    趙徵冷冷笑了一聲。

    半晌,他再開口,聲音卻變得沙啞了很多,“阿棠,你知道嗎?我和皇兄一直都懷疑父皇并非意外戰(zhàn)死?!?/br>
    “皇兄從前一直在查,可惜進展并不順利,許多相關(guān)人事都找不到痕跡了。”

    他身為人子,卻連父親死亡的真相都不知道。

    現(xiàn)在連皇兄都不在了。

    這件事到了趙徵的手里。

    “阿棠,我怕自己查不到?!?/br>
    暗部一直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可惜一直都沒有什么進展,這個紀棠是知道的。

    趙徵眼睛泛紅,神色終于流露出一絲脆弱。

    他不怕費盡心思,不怕歷盡艱險,他只怕全力以赴,卻還是徒勞無功。

    他心里壓力很大,這個深冬的寒夜里,他終于吐露出心里最深處藏著的那種唯恐無能為力的害怕。

    紀棠伸手,把他斗篷的兜帽拉起來罩住頭臉,他眉目顫了顫,伏在她的肩膀上,紀棠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不怕的,現(xiàn)在敵明我們暗了?!?/br>
    “我們不是商量出法子了嗎?”

    趙徵反復掃尾布置,就是要確保馮塬不知道他們最后接觸過呂祖。

    如無意外,這次可以把這個內(nèi)鬼揪出來了。

    “這人跟著父皇這么些年,又暗通皇帝這么許久,想必知道一些的。”

    “可以的?!?/br>
    “說不定,這次我們正好一次弄明白了?!?/br>
    柔聲軟語,兜帽和她的身體遮擋了寒風,讓他感覺溫暖,她纖細的手輕輕拍著他,他手伸過去,用力攢緊那只手,深吸一口氣,他啞聲道:“嗯!”

    ……

    紀棠模擬了一下呂祖垂死一直張嘴想說出的人名,他那口型,感覺,有點像“po”。

    但她也沒說什么,該看的大家都有看到,大家心里估計都有想法,但大家都沒說。

    翌日天未亮,趙徵率人下山。

    之后沒有再回池州大營,而是安排人動起來。

    在這一片大肆尋找,尋找“呂祖”。這般過得幾日,放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放棄”。

    之后,趙徵重新消失在馮塬的視線內(nèi)。

    “只差一步和真相失之交臂”的趙徵,自然是憤恨到極點在池州大營內(nèi)暗地里大肆查探的。

    直至年底,冬季快過盡了,他才“不甘不愿”回了山南,并同時留下大量的人手繼續(xù)查探。

    回去的當然不是真的趙徵。

    但他的布局,到此時,已經(jīng)全部完成了。

    ……

    時間回溯到呂祖剛死的十一月。

    一日,池州大營給馮塬送出一封信。

    呂祖突然失蹤,事情鬧得很大,這個人當然知道的,作為知情者,他一下子就明悟私下有事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