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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反派有難同當之后 第80節(jié)

    劉元拱手領命,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慢慢說:“……那個小男孩,有些面善。”

    劉元說得含蓄,但趙徵紀棠一下子就聽明白了,趙徵霍站起來,“是誰?”

    他神色聲音一下子變得極凌厲。

    “你說?!?/br>
    紀棠安撫:“沒事,你別緊張,大膽說出來。”

    劉元肯定是第一個見那小男孩的,但他說面善,只能是他曾見過那和男孩輪廓極相似的大將!

    劉元咽了咽,放輕聲音:“屬下瞧著,那男童眉眼之間,與杜將軍頗有幾分神似?!?/br>
    誰?

    杜將軍。

    杜藹。

    就是昨日剛挑戰(zhàn)了四皇子趙虔,給新來的三萬魏軍一個狠狠下馬威的那個杜藹。

    昔日皇太子視之為股肱的、在池州戰(zhàn)場上與之同謀同戰(zhàn)甚至同宿過的,先帝托孤遺臣、左英武大將軍杜藹!

    第52章

    書房一下子安靜下來。

    劉元有些不安,舔舔唇,補充:“這只是屬下一人之見,并無任何佐證?!?/br>
    “后續(xù)的,還要柴統(tǒng)領回來才知?!?/br>
    柴義和劉元兵分兩路,那男童回家后,有人接過他的書籃把那個紙團取了出來,然后重新裝筒蠟封,之后一個外面普通卻身手矯健的仆役出了宅子,出了鎮(zhèn)子后火速離去。

    劉元回來上稟主子進展,而柴義則悄悄綴著那仆役去了。

    接下來的事,還要柴義回來才知。

    但柴義回得非??欤瑒⒃貋砗蟛坏揭粋€時辰,他后腳就回來了。

    速度這般地快,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那名負責傳遞最后一段的仆役,目的地也是上雒城。

    而杜藹,恰恰就正在這上雒城郊的三軍大營。

    紀棠一聽說柴義回來了,心里就一沉,和趙徵對視一眼,趙徵沉聲:“馬上叫進來。”

    一天一夜奔波,柴義濕透的衣服都差不多干透了,只剩束袖護腕處顏色微深,他向來束得一絲不茍的黑發(fā)有些微亂和塵土,只神情卻比以往每一次所見都要凝肅。

    柴義跪地,稟:“卑職隨此人一路疾行往南,抵達上雒城郊三軍大營。”

    “此人手上之信,通過后勤兵之手轉近衛(wèi),最終送至杜藹杜將軍之手!”

    室內(nèi)落針可聞。

    紀棠咽了咽,許久,才聽見趙徵沙啞的聲音的響起:“杜藹?!?/br>
    “好一個杜藹?!?/br>
    他聲音暗啞又平,仿如暴風雨的前夕,驀“鏘”一聲長劍驟出鞘的短促銳鳴,趙徵霍地站起,余光銀芒驟閃,“咔嚓”一聲利刃入木的重劈悶響!

    “轟隆”一聲巨響!

    趙徵提劍將面前那方掌厚的的長條紫檀木案重重一劈為二!

    兩截斷案直接被震飛一丈,“轟隆”一聲落地,茶盞飛濺香爐滿地,紙箋嘩啦啦紛飛滿屋。

    趙徵額角青筋暴突,站在飛揚的紙箋中一動不動,雪白的宣紙,他雙目泛著一種猩紅的赤色。

    ……

    營房里死寂一片,隱約聽見遠處校場傳來的演練吆喝聲,夕陽余暉殘紅,有軍靴落地的沓沓聲往這邊行來,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沉而清晰。

    是柴興。

    日間說過的,趙徵會與眾將一起巡察夜演。這將是戰(zhàn)前最后一次磨合cao演,前方的營寨已經(jīng)筑好了,明日一早中軍將開赴前線。

    另外,大戰(zhàn)未正式開啟,但哨報已白熱化。哨馬頻繁進出上雒城和大營,諸將至少每兩個時辰去議事大廳看一次。

    時間也差不多了。

    夕陽西下,整個上雒大營乃至蒼穹原野都浸染在一片暗色的纁紅之中,趙徵走得很快,軍靴落地沓沓沉重而急促,一下下落在校場夯實的褐色土地上。

    他身后簇擁著柴興鐘離穎侯忠嗣以及杜藹薛志山等大小武將。

    “磨合尚可,等上了前線打幾場試探戰(zhàn)就差不多了!” 杜藹說。

    趙徵站定,他站在高臺上,看各營收攏兵士,正有序回營,篝火和殘陽的紅光映在他左半邊側臉上,寬額高鼻,眼窩下一小片昏色暗影,一動不動。

    趙徵轉身,視線掠過柴興身后的侯忠嗣,慢慢移到杜藹臉上。

    杜藹身材魁偉,四旬出頭的年紀,一身玄黑精鐵鎧甲,同色將氅迎風獵獵,濃眉大眼,寬額闊口,國字臉型,征戰(zhàn)沙場多年練就錚錚鐵骨之色,說話如自胸腔而出,人如其聲,似其顧盼,極威猛極具威勢。

    趙徵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杜藹。

    那時候,對方是父親麾下一員小將,極勇猛善戰(zhàn),父親極之賞識,屢屢提拔,最后杜藹以不足三旬之齡,躋身齊州軍中的第一階高階將領,和鐘離孤柴武毅呂衍一樣,成為父親的心腹級別大將。

    這么些年,趙徵見過無數(shù)次父親與杜藹君臣相得,甚至杜藹繼妻還是父皇給保的媒。

    杜藹無數(shù)次跪在父皇面前聽令,父皇垂死前,他曾立誓輔助皇太子,在皇太子駕前效死!

    其聲錚錚,那如洪鐘般的渾厚男聲一如今日,恍惚猶在耳邊,然而,他卻早已背叛他的誓言!

    趙徵手動了動,撫上腕上那串染血的沉香木念珠,他說:“杜將軍所言極是?!?/br>
    ……

    紀棠站在寨墻下的背光處望點將臺。

    趙徵已率先離去了,臺下的將軍們交談幾句,正四散而去。

    此時夕陽落盡,暮色籠罩大地,紅紅的篝火燃燒起來,士兵回營的腳步聲,校尉的隱約吆喝聲,篝火閃爍,紅紅黑黑,光影明滅,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

    她站了好一會兒,直到眾人散盡,點將臺下沉寂下來,她才回神,轉身離去。

    回到營房,剛轉過趙徵的書房房門,就見他背對門口坐在窗畔矮榻的炕幾一側,正低頭看著手里一串深褐色的沉香木手串。

    難為他了,反才和杜藹面對面,兩人相距不過兩尺,趙徵甚至能清晰看見對方眉眼每一寸吧?

    之前由于不方便,和對皇兄遺物珍而重之的緣故,趙徵把那掛沉香木念珠小心地收起來了。

    親自選了個小紫檀木匣,小心翼翼收在里面,然后密密收進他的行囊最底部。

    可今天他又把它拿出來了。

    “阿徵?”

    紀棠輕吁一口氣,調(diào)整一下表情,露出一個很輕松的微笑,抬腳進了門檻。

    趙徵回神,轉頭看她。

    紀棠原本想問他晚飯吃了沒的,卻發(fā)現(xiàn)他臉有點紅,眉心立馬一皺,伸手碰了一下,果然微微發(fā)燙。

    “你發(fā)熱了,藥喝了沒?”

    八月中旬,氣溫開始徹底入秋,趙徵每逢這種時候,總要舊傷復發(fā)幾次。

    “喝了?!?/br>
    “很疼嗎?”

    他搖搖頭:“還好,比上次好多了?!?/br>
    一燈如豆,只有兩人,趙徵眉目少了在外的剛強冷戾,多一絲脆弱和委屈。

    因為她給的支撐,她的憐惜,趙徵在她面前不自覺就會生出幾分難過和委屈來。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才會像個未滿二十的少年人。

    他曾覺這是軟弱,不好,他不喜歡。

    但她說,人當然會有柔軟的一面啊,又不是鐵水鑄的,正常得很,這是好事兒。

    她說弦繃久了會斷,適當松一松才能長久。

    于是他就放縱自己繼續(xù)下去。

    趙徵深恨且冷,情緒激烈翻涌過后,心口沉甸甸的,既憤又悲,他仰臉看著她,低低:“阿棠,我背疼,你給我搓搓藥好不好?”

    他唯有在她身邊才能汲取到溫暖。

    在這個充滿恨戾悲傷的夜晚,他想她留下來,靠近她,再靠近一點點。

    他眉目流露幾分脆弱,面龐帶有淡淡的燒紅,眼神中甚至還有幾分祈求,紀棠心疼他得很,哪可能不答應?

    “好,你先趴著,我去取藥油?!?/br>
    趙徵把鐵甲卸了,趴在短榻上,紀棠把所有門窗都關上了,阻隔了中秋已冷的夜風。

    她雙手搓熱藥油,半跪在短榻上,給他搓了小半個時辰,搓得出手心guntang一頭熱汗,然后起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趙徵把她的衣擺壓住了。

    他趴著闔眼,一動不動。

    紀棠沒有驚醒他,敲了敲窗門,悄聲叫高淮端水進來洗了手,然后坐著翻看處理起剩下的手頭的公務。

    看著看著,她眼皮子也有些沉,紀棠昨夜半通宵,入夜坐下就有些發(fā)困,她靠著引枕,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兩人一趴一靠,陷入淺眠。

    趙徵動了動,蹭了蹭她的手,慢慢靠近貼緊她,蜷縮在她身邊。

    他睜眼抬頭看她一眼,闔上,沉沉睡了過去。

    ……

    趙徵將一切深深斂在心底,表面并未讓人窺出端倪。

    唯一大致知悉的,就只有沈鑒云。

    沈鑒云是首席軍師,事關軍中,而且他和馮塬乃至馮塬身后的皇帝也不可能勾結聯(lián)通。

    于公于私,趙徵都會告知他此事。

    “侯忠嗣?杜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