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煜清也一直想和兒子好好談?wù)勎磥砩畹氖?。兩個兒子都是一路在學(xué)校順風(fēng)順?biāo)母卟纳黜?xiàng)實(shí)踐能力在同齡人中也毫無疑問位居前列。小兒子顧文珩屬于做事計劃性強(qiáng)，高度理性的類型，就讀名校財務(wù)專業(yè)，對日后進(jìn)入家族企業(yè)工作也表現(xiàn)出了濃厚的興趣。顧文曦相反，從小自由散漫，做事缺乏長性，全憑心血來潮，虧了腦子夠用，沒落下過功課，從大學(xué)出來連個正式工作都不找，今天做這個，明天干那個，在顧煜清眼里跟混日子差不多，一度引起他的不滿。

    周六午后，回到顧宅的顧文曦敲響了父親書房的門。

    “進(jìn)來?！?/br>
    “爸。”

    顧煜清伏在大板桌上寫東西，顧文曦徑直走過去坐到他的對面。

    “文曦，你是不是想通了什么？”顧煜清無需抬頭也猜到顧文曦打算談?wù)摰脑掝}。

    顧文曦鄭重地說：“嗯，我來——向你辭行?！?/br>
    顧煜清手中握著的鋼筆幾乎在紙上戳了個洞，他緩緩抬起頭來，摘掉了架在鼻梁上的花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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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中旬的山里，天氣時陰時晴，村落間幾片油菜花田陸陸續(xù)續(xù)地開起了花，路過時滿眼的燦金入目。

    杜云硯回到村里，將鄭筠留下的字妥善收藏起來。鄭筠的書法功底深厚，杜云硯也愛寫字，他們最初開始通信就是因?yàn)猷嶓薜囊痪湓挕澳愕淖趾苡徐`氣，我喜歡，如果愿意，可以經(jīng)常給我寫信。”遺憾的是，以后或許不會再有人耐著性子讀他的信，并以同樣的熱忱為他提筆回信。

    村中的生活照舊。勝伯他們也剛從城里回來，老兩口這段大概過得不錯，氣色比往日更好了。妍研的父親前幾天再次離家打工，小學(xué)剛開學(xué)，那個周末杜云硯發(fā)現(xiàn)了在民宿門口徘徊的云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杜云硯正在收拾前院，掃了一些落葉，見云妍過來，暫時放下掃帚：“是有不會做的題嗎？”

    她搖了搖耷拉下的腦袋，沒說話。

    小丫頭看著很不開心，杜云硯也沒逼問她什么，轉(zhuǎn)而提議：“我做了草莓汁，你要喝嗎？”

    她的眸子稍微一動，這才跟著進(jìn)了屋。

    秋播的草莓早就成熟了，村口開農(nóng)家樂的杜姓老漢同時經(jīng)營了一處采摘園，杜云硯向他買了不少草莓，早上剛榨好一些果汁。

    妍研喜歡甜飲料，杜云硯在給她的那杯里加了少量蜂蜜。

    “謝謝云硯叔！”她接過玻璃杯，喝了一大口，露出淡淡的笑容。

    杜云硯猜到她有心事，但他不習(xí)慣主動探測別人的內(nèi)心，小姑娘的性子也是好懂的，藏不住事，只等她愿意開口的時候自己說出來。

    不過，云妍喝過半杯果汁之后，卻突然問起了他：“云硯叔，你想念顧叔叔嗎？”

    杜云硯措手不及：“怎么想到這個？”

    “因?yàn)槟銈兊母星楹芎?。?/br>
    同樣是近期從杜云硯身邊離開的人，她沒有提到云翰，而是問的顧文曦。當(dāng)然如果問這個十來歲的女孩，出于什么直覺發(fā)出這樣的疑問，恐怕她自己也說不清。

    杜云硯難以回答，聯(lián)想到她是否思念親人：“妍研是不是想爸爸了？”

    云妍又一次搖頭：“其實(shí)過幾個月我就要和mama一起去城里找爸爸了。”

    “是嗎，”去年聽妍研的母親說起過，沒想到這么快她們就要走了，“那不是就可以一家團(tuán)聚了嗎？”

    杜云硯說完恍然意識到她的糾結(jié)：“是舍不得這里嗎？”

    “嗯，”她用力點(diǎn)了兩下頭，“我想去找爸爸，可是也非常喜歡這里，而且走了以后，我會想念云硯叔，想念勝爺爺、劉婆婆，還有，還有……”

    “杜昕宇是嗎？”

    她的臉紅了一下，倒沒否認(rèn)，木木地點(diǎn)頭，然后問杜云硯：“云硯叔，他會不會忘記我呢？”

    這個歲數(shù)的孩子即使產(chǎn)生了一些萌芽中的情感，也還保留著純真的天性，考慮問題不會過于復(fù)雜與長久。

    “妍研，”杜云硯按了下她的肩膀，“現(xiàn)在想不通就交給時間吧，你們都還小，以后有無限的可能?！?/br>
    她的嘴微微撅起來，似乎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云硯叔，這等于什么都沒說?！?/br>
    “嗯，”杜云硯承認(rèn)，“因?yàn)橛行┦滦枰阕约喝ふ掖鸢?，這其實(shí)也是一種樂趣所在。”

    兩個孩子會在不久的將來再遇，還是各自擁有新的生活，杜云硯無法預(yù)知，也不想用充滿形式主義的套話去安慰云妍。

    但如果她傾訴的對象是顧文曦，或許會得到不一樣的解答吧。

    妍研仍有些困惑，半天不出聲。門口的風(fēng)鈴不知第幾次被風(fēng)吹響，她揚(yáng)起頭，問的不再是杜昕宇：“云硯叔，顧叔叔還會再來嗎？”

    杜云硯注視著仍然晃動不止的風(fēng)鈴下擺，動了動唇：“我也不知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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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坪涼村生活？”

    “對。”

    顧文曦仔細(xì)觀察顧煜清的神情，驚訝、不解……但沒有過多惱怒。

    他省略了有關(guān)杜云硯的細(xì)節(jié)，不確定父親能否接受他和男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在顧煜清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是為了另一個人出走，他們甚至還沒有真正在一起，過早將他牽扯進(jìn)來，很可能讓顧煜清從一開始就對杜云硯失去好感。

    “我知道了，”顧煜清面色冷淡地說，“我一直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生活目標(biāo)。所以，這就是你辛苦找來的——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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