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降貴人;東晉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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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就在方晨考慮硬拼還是投降時,一聲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白管事以及兩個家奴不由停下。 方晨循聲一看,是個身材消瘦、相貌清矍的老者,頭發(fā)幾乎全白了,面色微黑,雙眼炯亮,頜下蓄著半尺長的銀須。 陸貴、陸妻以及一對兒女連忙拱手道:“見過陸翁?!?/br> 方晨也施禮道:“見過陸翁?!?/br> 老者目光探究地掃過方晨,隨即轉(zhuǎn)向白管事三人:“你們有什么事?” “哦,陸翁誤會了,我們這就走?!?/br> 白管事慌忙施禮道,對著兩個家丁一使眼色,像兔子般跑開了。 “這位小郎君看著眼生的很。” 老者轉(zhuǎn)向方晨說道。 陸貴連忙介紹道:“小郎君,這位是本村的里尹,陸翁。” 一聽“里尹”兩字,方晨心想壞了,里尹主管戶口和納稅,像他這樣的黑戶剛好是人家的打擊目標。 但現(xiàn)在避無可避,他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小子方晨見過陸翁?!?/br> 老者沉聲問道:“你是哪里人氏?因何到了這里?可有官衙開具的路引?” 方晨心思電轉(zhuǎn),按照穿越客慣用的托辭說道:“小子原籍在漢中,秦末時祖上為避戰(zhàn)亂,流落到海外瀛洲,從此定居在那里;不久前一場意外,讓小子與家人天人永隔,小子心灰意冷下,索性搭乘海商貨船回歸故土,幾經(jīng)輾轉(zhuǎn)到了附近某地,不幸遭遇盜匪,將一應物品劫掠一空,僥幸逃脫后到了此地…” 方晨這一開口,竟然滔滔不絕起來,都沒想到自己口才這么好。 老者耐心地聽完,面色頓時動容,嘆息一聲后說道:“世事無常,方小郎還是節(jié)哀順變吧?!?/br> 方晨拱手說道:“多謝陸翁寬慰?!?/br> 老者點頭后又問道:“方小郎,那瀛洲離建康有多遠?在什么地方?地域有多大?” 方晨答道:“回陸翁,瀛洲在南武城(上海的前前前身)以東約兩千里處,南北狹長,由四個主島、無數(shù)小島成,大小不好說,未曾有人走遍瀛洲全境,但我所見過的,至少相當于漢中谷地?!?/br> 陸貴點點頭,算是相信了方晨的說法,隨后問道:“你自小在瀛洲,是否識得中原文字?” 方晨點頭道:“幼時曾學過?!?/br> 他心里暗暗吐槽,自己怎么就成了在瀛洲長大的了?好吧,是他自己說的,算自作自受吧。 老者一指地面:“你把自己姓名、籍貫寫下來?!?/br> 這明顯是想看看他有沒有吹牛,因為古代讀書人非常少。 方晨拆下一根樹枝,一筆一劃地將名字、籍貫都寫了下來,字體蒼勁挺拔、結(jié)構嚴謹,是標準的柳體。 他非常慶幸自己中學時比較勤奮,不但成績優(yōu)異,還練出一手好字,順帶著學了不少繁體字。 “好字!” 老者贊了一句后又質(zhì)疑道:“秦時的字不是這樣的吧?” 方晨心中一突,也反應過來,秦朝時候的字體是小篆,不過這也好說。 “陸翁有所不知,偶有海商來往于中原與瀛洲之間,也就帶去了中原文字。” 老者恍然道:“原來如此。方小郎今后有什么打算?是回漢中故籍,還是在此安頓?” 方晨搖頭道:“小子尚未想好。” 老者面色一肅道:“漢中距建康不下千里,如今世道不靖,路上盜匪成群,你孤身一人前往必定兇險重重,不若就在此地安頓下來,等以后攢下路資,再雇請丁壯護持返鄉(xiāng)不遲?!?/br> 方晨一聽,心里頓時落開了花,把老頭忽悠過去了不說,還主動伸出了橄欖枝。他故意遲疑了一會,這才拱手道:“多謝陸翁勸誡,小子全聽吩咐?!?/br> 老者撫須頜首道:“既然如此,須在本村入籍,你可有異議?” 方晨怎么會反對?連忙拱手道:“小子高興還來不及,哪會有異議?” “嗯,如此甚好。但入籍需要找戶人家入贅或過繼?!?/br> 方晨一聽,心里又涼了下來,他可是有尊嚴的人,怎么可能給人做上門女婿,或認別人當?shù)??還不如被當作黑戶抓起來,當下拒絕道:“若是這樣就算了,我方家如今只剩小子一根單苗,要是入了旁人門下,豈不是斷了祖宗香火?小子情愿趕回漢中故里,哪怕路途再險也不懼!” 老者頓時被嗆得不輕,但方晨說得義正詞嚴,他也無從駁斥,嘆息一聲后說道:“既如此,方小郎還是盡快離去吧,要是明日還未走,老朽也只好送你見官了?!?/br> 方晨拱手道:“陸翁放心,小子即刻就走?!?/br> 說著又對陸貴一拱手:“貴叔,承蒙收留贈食之恩,方晨無以為報,只能留待以后了。” 陸貴這時急了,對著老者一施禮道:“陸翁,我愿意收留方小郎君,不用他入贅、過繼,求陸翁幫幫忙,網(wǎng)開一面?!?/br> 老者撫須嘆道:“有道是千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罷了,老朽就糊涂一回,讓他入了你門下,不過,這關系該如何說?” 陸貴試探道:“請教陸翁,當他是外侄可好?” 老者點頭道:“就這樣罷?!?/br> 方晨也松了口氣,長揖后說道:“多謝陸翁,小子感激不盡。” 老者擺手道:“免了,老朽只是憐惜你是個讀書人。你且隨我去錄名籍。” 方晨拱手道:“麻煩陸翁了?!?/br> 隨后跟著老者去了一處磚瓦房的宅子,院墻同樣以籬笆倒替,但房子比陸貴家的好太多了。 老者取出戶籍冊,錄下方晨的姓名、年齡、原籍以及入戶時間后,落戶的事就告一段落了,再往縣衙報送一份,這事才算徹底辦完,但就不用方晨cao心了。 方晨瞅了一眼,得知老者姓名叫陸世良,也知道了當前年月:建武元年七月。 根據(jù)這個年號,連朝代都無法斷定,因為歷史上用過“建武”這個年號的皇帝不少,有東漢光武帝劉秀、西晉惠帝司馬衷、東晉元帝司馬睿、南齊皇帝蕭鸞、西燕帝慕容忠、后趙武帝石虎、北魏北海王元顥,共七名;好吧,最后一個只算土皇帝。 排除掉后三個沒有占領過江南的異族偽帝,再排除掉稱帝后打了十幾年仗才平定天下的漢光武帝劉秀,還有三個選項: “何不食rou糜”的西晉惠帝司馬衷、傀儡短命皇帝東晉元帝司馬睿、幾乎殺盡宗室的南齊明帝蕭鸞; 方晨不禁心涼了半截,無論是哪個都不妙??!南朝都是短命王朝,別看史書上輕描淡寫地帶過,哪次改朝換代不是兵戈四起、血流成河?哪怕是一場sao亂,亂兵過處都是十室九空,這里又離建康那么近,十分兇險??! “小郎君,可是有何不妥?” 見方晨皺眉,陸世良不禁問道。 方晨收回思緒,急忙告罪道:“陸翁勿怪,并無不妥,只是久離神洲,不知當今是哪位帝王當政?國都又在哪里?” 陸世良點點頭,對方剛從海外歸來,不知道這些完全正常,于是說道:“帝王名晦老朽可不敢說,當今是司馬家的天下,國都先前在洛陽,幾年前遷至長安,今年三四月又遷到了建康?!?/br> 方晨這下弄清了,今年是東晉建立的第一年。 西晉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匈奴漢國將領石勒、王彌攻陷了晉都洛陽,晉懷帝司馬熾被俘,并于313年在平陽遇害; 同年,晉愍帝司馬鄴在長安繼位,但僅存續(xù)了兩年多,長安再次被匈奴漢國攻陷; 317年,也就是今年,原西晉豫章王司馬睿在北方士族的擁戴下在建康即晉王位,并改元“建武”; 注意,是稱王,不是稱帝;到318年才正式登基,是為晉元帝,又改元“大興”。 但陸世良畢竟只是個里尹,能知道大概就很不錯了,司馬睿稱王也好,稱帝也罷,對老百姓來說,都是晉朝名義上的統(tǒng)治者。 見事情辦妥,方晨拱手謝道:“多謝陸翁了,只是小子現(xiàn)在身無分文,襄助之恩容以后再報。” 陸世良擺手道:“老朽豈是挾恩圖報之人?此話休再提起。不過,既入了長盛村,以后村里有事,你可得盡力一二。” 方晨拱手道:“那是自然。對了,小子還有一事相求,望陸翁行個方便?!?/br> 陸世良不置可否道:“是什么事?” 方晨說道:“小子想進城謀個營生,需要陸翁開具文書?!?/br> 陸世良點頭道:“可矣。” 說著揮毫寫下一具文書,蓋了印鑒后遞給方晨,想了想又摸出兩塊銀餅:“你初來乍到,又身無長物,些許錢財且拿去應急,等寬裕了再還老朽便是。” 方晨頓時遲疑道:“這如何使得?” 陸世良不悅道:“男兒當立天地間,區(qū)區(qū)錢財算得了什么?” 方晨頓時心中一暖,沒想到這個冷臉老頭還是個熱心人,他現(xiàn)在也急需錢,便不再推辭,雙手接過后說道:“既然如此,小子就厚顏收下了,陸翁且放心,小子必定盡快償還?!?/br> 陸世良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方晨再次拱手,退出院子后,才轉(zhuǎn)過身,向陸貴家趕去。 對他來說,陸世良真算是從天而降的貴人,須臾之間幫他搞定了最棘手的四個問題:喝走惡客、搞定戶口、告知年代、解囊相助,不對,還幫他開具了通行證。他暗下決心,等以后發(fā)達了,必須要加倍報答。 還有陸貴,可以說是無條件幫他,絲毫沒想過他是否是逃犯之類,現(xiàn)在又徹徹底底收留了他,以后就當他們一家子是親人來照顧吧。 “咦?” 方晨突然醒悟,等會回去就該改口了。認別人當?shù)恍校J個舅舅完全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