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又早就失寵，如今只憑一層身份支撐著表面榮光，日日皆獨自一人用膳。

    淑妃看似尋常的一句話，險些讓皇后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

    賢妃垂眸抿茶，只作一個透明人，對二人爭執(zhí)置若罔聞。

    半晌，皇后才努力穩(wěn)著聲音：

    “傳她們進來?！?/br>
    姜韻是第一批進來的秀女，剛進來，她就察覺殿內(nèi)氣氛似有些凝滯。

    剛服身跪下，就聽見一聲嬌嬈的聲音：

    “都抬起頭，讓本宮和皇后瞧瞧?！?/br>
    話音似嬈著媚意，膩在人心坎中，話梢的笑都仿佛在勾人心弦。

    姜韻低眉順眼地，和旁邊人同步抬頭，可就在看見她時，淑妃臉上盈盈的笑頓時消失，再不見和王妃相處時的風(fēng)輕云淡。

    但最失態(tài)的，卻不是淑妃。

    皇后手中杯盞猛地落地，她忽然站起來，一臉的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娘親曾傳信告訴過她，莊子被燒得徹底，連圣上都親自去看過，替她收斂了尸骨。

    否則，她又怎么會和付煜起了那般的爭執(zhí)？

    即使二皇子近乎是被皇上養(yǎng)在乾坤宮，但皇后也在一直安慰自己，至少她除了姜韻，哪怕皇上心中不愿，也改變不了二皇子是屬于她一人的孩子。

    可姜韻的出現(xiàn)，卻把這一切都毀了。

    皇后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她臉色剎那間褪盡了血色。

    所以……她做了那么多，和付煜徹底離了心，最終的結(jié)果，卻什么都沒有得到？

    姜韻對如今的場景，多多少少有些預(yù)料，她稍抬頭，對上皇后的視線，似有些不解：

    “不知皇后娘娘為何這般看著臣女？”

    “……臣女？”

    皇后怔愣地輕呢喃了這兩個字，她似抓住救命稻草般，下了兩道臺階，逼問道：

    “你適才說你是何人？”

    姜韻仿若未看見皇后的失態(tài)，一字一句依舊似恭敬道：

    “臣女衛(wèi)鈺見過皇后娘娘?！?/br>
    可她的動作卻不見尊敬，抬頭直視著皇后，似在告訴皇后，她根本沒有猜錯——

    她就是姜韻！

    第110章

    太和殿內(nèi)寂靜了許久。

    半晌, 姜韻稍稍側(cè)頭，似有不解：“可是臣女哪有不妥？”

    話音甫落，不待皇后說話, 就響起一聲輕呵, 淑妃掩著唇, 笑呵呵道：“哪里是你有不妥，只不過你和娘娘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 娘娘驚到了罷了?！?/br>
    說罷，淑妃轉(zhuǎn)過頭, 看向皇后娘娘，咬字頗重：

    “皇后娘娘, 快些坐下吧，可別嚇壞了這些meimei。”

    她似話中有話，皇后頓時醒悟。

    二皇子是姜韻之子，可是卻和衛(wèi)鈺無關(guān)，既然姜韻說她是衛(wèi)鈺，那她們也不必拆穿她, 將二皇子拱手相讓。

    眼見皇后冷靜下來, 淑妃才收回視線，只她按在茶杯玉璧上的指尖稍泛白, 顯然她心中不如表面上這般平靜。

    待到是否留牌時，皇后沉默了半晌，才將姜韻留下。

    她知道，即使如今自己將姜韻刷下去, 也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沒瞧見賢妃正在一旁笑語盈盈地看著她？

    皇后面沉似水：“肅侯之女, 留。”

    最后一個字, 她咬得很重，似心不甘情不愿。

    但在場的幾乎沒幾人去在乎她的情緒，饒是杜晗霜也多看了姜韻兩眼。

    杜晗霜再遲鈍，也察覺到不對勁。

    似乎……衛(wèi)鈺和宮中的牽連甚廣？

    皇后的一位故人？那是何人？

    姜韻一直身居后宮，后來直接進了王府后院，見過她的人幾乎很少，外人幾乎從未見過她，自然也不知曉那位姜良娣是何模樣。

    半刻鐘后，姜韻站在太和殿后的涼亭中，有嬤嬤在那里等待。

    姜韻是第一人，只等了片刻，杜晗霜就被宮人領(lǐng)了過來，兩人相互見了禮，涼亭中就安靜了下來。

    一個時辰后，陸陸續(xù)續(xù)有秀女被宮人領(lǐng)過來。

    涼亭中站不下，后來的秀女就暴露在日光下，臉色曬得通紅，卻不敢抬手遮擋，因為怕行為舉止不雅。

    姜韻和杜晗霜相對而坐，她覷了眼涼亭外，堪堪平靜地垂下眸眼。

    這后宮從來不是和平的地方。

    自一開始就等級分明，這不過剛過復(fù)選，尚以家世觀人，家世越低進來得越晚，所占據(jù)的位置就越不好。

    姜韻聽見有秀女嬌氣地抱怨了聲：

    “好熱啊，我們要在這里等多久??？”

    剛及笄的妙齡少女，即使是埋怨聲也甚是好聽，可在場皆是女子，就沒幾個人會去欣賞。

    但就如她所說，她們還要等多久？

    涼亭中的秀女是最先進來的，她們等的時間也最久，都是世家貴女，被家中嬌養(yǎng)著，總有自己的脾性，很快有人憋不住，輕擰細眉，問向一旁的嬤嬤：

    “我們還要等多久？”

    越近午時，這處越熱，有些秀女臉上的胭脂都被涔涔汗水打濕，頗有些狼狽。

    嬤嬤的態(tài)度倒是恭敬，畢竟這些秀女過了復(fù)選，都很有可能入宮成為小主：

    “等到所有秀女都復(fù)選結(jié)束?！?/br>
    問話的秀女當場就險些變了臉色，她來得晚，自然看見了有多少秀女，百余名女子站在一起，遠遠看去，近乎全是人頭。

    她們?yōu)榱松硇魏每矗缟艓缀跷从枚嗌?，如今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還要頂著烈日炎炎，再好的脾氣，也有些忍不了。

    秦悅緊貼著杜晗霜站著，所以，她也得以在涼亭中，她一襲粉嫩裙衫，嬌俏得厲害：

    “我們就不能先過去嗎？”

    她們皆知流程，復(fù)選后，就是入住儲秀宮學(xué)規(guī)矩，半月后，才能得以面圣。

    嬤嬤態(tài)度雖好，但在這方面卻不退半步，她不卑不亢地對上秦悅：

    “回小主，這是太后娘娘的命令，若小主等不及，那小主大可先行?！?/br>
    秦悅臉色頓時訕訕，半晌，才堪堪道：

    “嬤嬤說笑了?！?/br>
    有人掩唇輕嗤了聲：“當這宮中是在秦府，還慣著你大小姐的脾氣不成？”

    秦悅頓時羞臊，偏生她抬頭，瞧清說話的是何人時，愣是不敢回嘴，臉上一陣難堪。

    姜韻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底，她不著痕跡地覷了眼說話的女子，長相明艷，甚至發(fā)髻頂著步搖，只看她的裝扮，就大致猜到她是個張揚的性子。

    姜韻識得她，將軍府的嫡小姐，洛瑜，身份高貴，她看向秦悅的神色明顯有些不屑和諷刺，似頗為眼高于頂，但在知曉她身份后，姜韻輕瞇了瞇眸子。

    將軍府，是除了衛(wèi)椋外，朝中唯一擁有兵權(quán)的朝臣。

    這一場鬧劇因為秦悅的忍讓而匆匆結(jié)束，在半個時辰后，漸漸久久未有人再進來，很快一個宮人跑過來，和嬤嬤低語了幾句。

    嬤嬤轉(zhuǎn)過來：“各位小主久等了?！?/br>
    “小主們該知曉，之后半月你們將入住儲秀宮，望各位小主之后半個月努力學(xué)習(xí)宮中規(guī)矩，莫要給府上抹黑?！?/br>
    若學(xué)規(guī)矩時，被貶出宮去，那丟人的可不止秀女一人，連帶整個家族都會蒙羞。

    說罷這句話，嬤嬤就未再說，只恭敬道：

    “各位小主請隨奴婢來?！?/br>
    姜韻本是坐在涼亭中，許是烈日甚炎，曬得她有些不舒服，她起身時竟覺得有些眩暈。

    一旁有人及時扶住了她，洛瑜凝著眉，碎碎念道：

    “就你這身嬌體弱的，肅侯居然放心你來選秀？”

    姜韻輕眨眸子，她原以為洛瑜會是個眼高于頂?shù)娜?，沒想到，她竟會在這時扶住她。

    姜韻堪堪斂眸，細聲軟語地說：

    “謝謝?！?/br>
    洛瑜稍頓，似有些不自在，她擰眉小聲嘀咕了句：“麻煩?！?/br>
    一旁杜晗霜將二人動作看在眼底，眉眼攏了抹擔憂，上前扶住姜韻另一邊手臂：

    “衛(wèi)姑娘沒事吧？可是覺得哪里不舒服？”

    洛瑜見她過來，就立即松了手，站到秀女最前方，似乎自己剛剛從未幫過姜韻一般。

    眼眸一轉(zhuǎn)，姜韻就有些摸清了洛瑜的性子，若洛瑜未曾偽裝，那她這性子入宮后倒真不知是好是壞。

    姜韻不著痕跡地掙脫杜晗霜的攙扶，抿唇搖頭：

    “我沒事。”

    杜晗霜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也抿唇笑了笑，不在意地收回手。

    前方嬤嬤在聽見動靜就停了下來，見沒出什么事，才繼續(xù)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