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早就有準備好的詞匯對答，但是話到嘴邊，她卻只是淡淡笑了笑：沒什么事，最近熬夜看劇而已。

    她眼底確實有淡淡一層黑眼圈，頹然的模樣也很像熬夜過多。

    鄭澤源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不過還是要注意身體啊。

    林宛微笑著表示知道了，轉過頭去，眼睫輕垂，眼眸里無波無瀾，說不出的疲憊。

    她不想收到別人的關心和憐憫，只是這么折磨自己，究竟是希望收獲什么樣的結果呢？

    她心里想的那個人，會就此出現(xiàn)嗎？

    林宛默默咽下一口飯，盡管是上好的香米，卻依然感覺像在吃石子一般，噎在喉嚨口，進退維谷。

    一連好幾天都是重復著這樣的生活，沒有再去看溫以慕發(fā)來的消息，甚至屏蔽了關于她的一切思想，晚上喝酒到半夜，喝醉了倒頭就睡，白天渾渾噩噩地跟著老師上課。

    高三本來就辛苦，她還天天這么浪，很快就撐不住了，在周考中直接睡了過去。

    下課鈴打響，林宛迷迷瞪瞪醒來，交了一張白卷，在鄭澤源關心的目光中無所謂地擺擺手，神情漠然。

    她從來不是好學生，盡管以前也會努力完成該完成的學習任務，但事實上她不用這么努力也有出路，為什么一定要跟鄭澤源一樣那么辛苦呢？

    第一次交白卷的時候，林宛心里還是有點愧疚的，但很快她就絲毫沒有感覺了，畢竟老師又不追求升學率，看重大家的自主學習，絲毫沒有批評林宛。

    索性林宛上課不聽，作業(yè)不交，最開始還是上課玩手機看劇，后來干脆直接翹課，坐在天臺吹風看風景，吃吃零食。

    快樂嗎？似乎是快樂的，但又有著說不出的空虛。

    醉生夢死，不過如此。

    天臺上風有點大，林宛盡管一直控制著喝酒的量，只讓自己恰好醉倒，但白天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會感覺幾分難受。

    風一吹，更是頭疼欲裂。

    林宛捂住額頭，找了個沒風的轉角蹲在那里，心里有著說不出的挫敗感。

    真的好痛苦啊，其實只不過是短短三四天而已，但感覺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每一天都是煉獄般的煎熬，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

    她被抽去了靈魂，只剩下一個淡漠的軀殼，找不回那些喜怒哀樂，也不知道人生的目標和意義。

    吃喝玩樂，都早就膩了；落了幾天的課，她集中不了注意力，題目都看不懂；友情親情愛情，也都不過如此。

    秋風獵獵，林宛盯著天臺的邊緣，幾乎有種跳下去的沖動。

    她閉上了眼睛，覺得自己真的要支撐不住了，只想睡過去，一了百了。

    天臺上，少女的身軀蝴蝶一般輕薄，風吹過衣角翩飛，似乎下一秒就會飛離這個世界。

    林宛最終還是沒在天臺睡過去，她掙扎著，行尸走rou一般回了家，在張姨詫異的眼神中關上了房門，蜷縮在被窩里沉沉睡了一整天。

    醒來之后吃了一大碗熱乎乎的雞絲面，泡了個熱水澡，發(fā)了會呆，然后繼續(xù)睡。

    期間也收到幾條消息，是鄭澤源關心她沒去上課，林宛沒回復。

    至于溫以慕有沒有發(fā)消息，她并不清楚，因為早已經取消了消息提醒。

    睡飽了，吃飽了，干干凈凈地躺在床上，散亂著頭發(fā)看著最新的少女小說，里面的愛情纏綿悱惻，動不動你死我活，林宛看著看著，忍不住笑出了聲。

    抬起頭，窗外柔和的夕陽正好照進來，在書桌前灑下一片金輝，光耀奪目而又溫柔。

    林宛靜靜看了很久，走到書桌前伸出手。

    陽光溫柔地迎向少女白嫩的手心，小狗一樣舔舐著她，癢絲絲的，溫暖的。

    林宛有些說不出的想哭，卻又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

    她終究還是做不到，做不到小說里那般的純粹，做不到只是為了愛情就要死要活，哪怕百般的難受，她也最終還是堅持下來了。

    林宛深吸一口氣，喝了一口熱水，面無表情地打開了手機。

    最底下是溫以慕發(fā)來的消息，陸陸續(xù)續(xù)有幾十條。

    最開始是質問一般，問她究竟希望什么樣，以及對自己行為的解釋。

    后來是問她在哪。

    再之后，是一條簡單的消息：改改，我或許知道你想要什么了，我可以很快找到你，但我不清楚你想不想見我。我等你。

    再之后，是每天的早安晚安，跟打卡一樣準時。

    以及時不時分享的小日常，比如路上看見一朵很好看的花，比如天氣冷了，多穿衣服。

    林宛一條條往下看，最新一條恰好是幾分鐘前溫以慕發(fā)來的。

    是夕陽下的教堂，被染成溫柔的顏色，如同神明一般悲憫。

    WYM：路上看見的，想跟你一起看。

    林宛把消息看完了，又翻回去從頭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以為自己早就不會為溫以慕哭了，但事實上，很快手機屏幕上就落上了一大滴水珠。

    說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只是得知，對方也沒有放棄，就有一種安定的感覺。

    就好像溺水的旅人，最終伸手握到了那一根稻草，終于浮出水面呼吸到清新的空氣，氧氣灌入肺里，恍如新生。

    林宛想起林隨說過的把話說清楚再吵架，就在前幾天她還嗤之以鼻，但現(xiàn)在她好像有些理解了。

    真的喜歡，哪里舍得相互傷害，哪怕一身的刺，也想上前擁抱你。

    只要能夠抱到你就好，被扎疼了也沒關系，我身上也有刺，我們一起慢慢拔掉。

    只要不要讓我看不見你，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好。

    林宛站在原地，夕陽照亮她的側臉，為她的臉龐鍍上一層金邊，她佇立在那里，泣不成聲。

    她給溫以慕打電話，下一秒，通話就被接起，好像已經在屏幕前等待了很久一般。

    一片安靜，耳邊回蕩著滋滋的電流聲。

    半晌，林宛帶著哭腔輕聲喊：溫以慕。

    我在呢，不怕。幾乎是立刻，對面就傳出來熟悉而又溫柔的聲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卻又堅決果斷。

    像是一雙雪白的翅膀，穿過屏幕用羽毛輕撫她的雙頰，讓林宛忍不住想掉眼淚。

    她輕聲道：我沒有學習但我想見你，溫以慕。

    我隨時都在。溫以慕輕咬下唇，認認真真說道。

    盡管隔著屏幕，但她們都覺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從來沒有這么近過。

    她們的雙手是交握著的，緊緊糾纏，永遠都不會也不想放開。

    林宛粲然一笑，很滿意這個回答。

    這是她這么多天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原來只要互相喜歡，只要心意堅定，其實并沒有那么多復雜的問題。

    我喜歡你，那就抱緊你，無論怎么樣都不放開。

    一切問題就都可以迎刃而解。

    林宛聽見自己有些顫抖的聲音：那見我吧，就現(xiàn)在，我在家。

    好。只是簡簡單單一個字，卻重達千鈞。

    林宛舍不得地摁斷了電話，坐在桌前發(fā)了一會兒呆，拿起梳子梳了梳頭發(fā)，慢慢找回最熟悉的自己，鮮活的靈動的。

    至少，見溫以慕的時候不能太狼狽啊，不然的話，jiejie會心疼的。

    半小時后，溫以慕接到了林宛，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沒舍得說話。

    林宛坐在副駕上，等著溫以慕開到終點，等著一切誤會都闡明。

    作者有話要說：把我自己都寫哭了，希望大家可以慢慢看，體會一下情緒的變化。

    好愛她們。

    第64章 入學07

    溫以慕的車開得有點快，哪怕她已經竭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波瀾不驚，但林宛還是能從她略顯急躁的踩油門動作中感受到幾分她的情緒。

    忽然間，林宛有一種輕松的感覺，知道溫以慕在乎著自己，在一起的感覺就自然了起來。

    從車的擋風玻璃望出去，天空上滿是魚鱗般的云彩，昭示著明天是個好天氣，天色被染成淡金，渲染著紅粉色，溫柔到不可思議。

    溫以慕帶她去的地方不遠，其實開車只要幾分鐘，但林宛卻私心行為這段路可以長一點。

    她有些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句俗話，比如床頭吵架床尾和，之后那什么才會更爽。

    雖然她跟溫以慕之間是純潔的關系，但似乎好像也適用這句話。

    林宛摁下車窗，感受著傍晚逐漸涼爽起來的風，絲絲縷縷吹過面頰，如同漫畫里的那樣，頭頂?shù)拇裘淮档秒S風飄動。

    心情一下子明媚了幾分，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喊：jiejie。

    溫以慕在等紅燈的間隙看向她：嗯？

    林宛小鴨子一樣擺擺頭，興奮地展示給溫以慕看：我頭上的毛會飄哦！

    夕陽映襯下，少女玫瑰金色的面龐如同姣好的花朵，紫色發(fā)絲飄揚，如同輕綻的花蕊，呆萌可愛，看一眼就忍不住讓人想咬一口。

    溫以慕輕笑一聲，真情實感地夸贊：可愛。

    聲音輕柔，就像天邊的云朵一般柔軟。

    林宛這么多天來的委屈好像都在晚風中慢慢消散了，她不得不承認，不管多么生氣，自己就是渴望溫以慕。

    跟她在一起才舒服開心，想象不出沒有她的日子。

    或許這就是愛情吧。

    林宛躺在車座上想，傻乎乎地笑起來。

    溫以慕伸手過去，給她擼了一把頭頂?shù)拿?，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林宛小狗一樣蹭了蹭她的掌心。

    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奇妙地流轉著，說不出的和諧，只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就仿佛明白了一切。

    只是終究還需要言語來闡明心意，溫以慕把林宛帶到自己的辦公室，林宛沒有忍住，在下車的前一刻，湊過去偷偷在溫以慕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很輕很軟的一聲啵，親完，趁溫以慕還在愣神的工夫，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紅著臉解開安全帶跳下車。

    有些心虛地不敢看溫以慕。

    傻不傻。溫以慕走上前來，摸了摸少女手感很好的頭發(fā)，輕輕牽住了她柔軟的小手。

    林宛本來心里想要作勢拒絕一下的，但真的被溫以慕牽住的一瞬間，心里只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分外理所當然，于是乖乖被溫以慕牽著往前走。

    等到了辦公室，溫以慕一進門就把林宛領到睡午覺的房間，林宛正打算在椅子上坐下，被溫以慕攔住了。

    她言簡意賅地命令：坐床上去。

    林宛瞅了瞅床上整齊的被褥，臉刷得一下紅了，遲疑道：jiejie，這樣不好吧

    雖然說吵完架那什么比較刺激，但這么直接，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啊。

    聽說會很疼的

    林宛胡思亂想著，手伸向了自己裙子側面的拉鏈，大義凜然道：既然jiejie這么堅持，我也就

    溫以慕就眼睜睜看著小姑娘一臉的浮想聯(lián)翩，最后忍無可忍一把摁住了她的手，氣笑了：想什么呢，我只是覺得坐床上比較放松而已。

    輕描淡寫的語氣，好像全世界人都是在床上商量事情的一樣。

    林宛狐疑地仰臉看向她：真的嗎？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溫以慕真的沒有多余的意思，但被小朋友這么質問著，瓷白的臉頰上還是泛起了rou眼難以察覺的一絲微紅。

    她不得不承認，剛剛林宛主動寬衣解帶的模樣，確實是誘人的。

    少女今天的裙子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的身材，玲瓏有致，發(fā)育完全，幾乎快要能掐出汁水來，誘人得很。

    尤其是在冷戰(zhàn)之后，幾天沒見面了，說不想念，是假的。

    日日夜夜，她都會時不時點開手機，看著林宛的照片發(fā)呆，想念那樣純真熱烈的笑容。

    這才發(fā)覺，其實這個小孩，比她想象的更加重要，早已經融進了她的心里，分都分不開了。

    認定了一個人，就是這般錐心刺骨的舍不得。

    溫以慕輕垂眼睫，抬手將林宛摟進了懷里，掂量了一番她的重量。

    幾天沒見，好像輕了一圈，聽說也沒去上學，指不定用了什么傻方法折磨自己。

    也折磨她。

    溫以慕輕吸一口氣，有心想要責備些什么，話到了嘴邊，卻只是緊緊抱住懷里的小朋友，如同抱著什么珍寶一樣，輕聲道：假的。

    真的只是坐床上單純聊天嗎？

    假的。

    她溫以慕又不是圣賢，甚至比常人想象的更加不走尋常路，對喜歡的人那么無欲無求沒有私心，必然是不可能的。

    之前不理你，都是裝的。溫以慕緊緊抱著林宛，把她的頭貼在自己的胸口，讓她感受著自己的心跳，輕聲說道，其實我想每天看見你，想一轉頭身邊就有你，怎么可能希望讓你去學習。

    林宛靜靜趴伏在溫以慕胸口，被jiejie的手臂緊緊箍著背，讓她感覺有點喘不上氣，但更多的是安心。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很喜歡這種被禁錮的感覺，喜歡被堅定地抱緊。

    林宛安靜地聽著溫以慕說話，jiejie說話并不是很多，所以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聽起來異常真誠。

    改改，我也經歷過你這樣的時段，所以我錯誤地拿自己的經驗套用在你身上，現(xiàn)在我有些后悔了。溫以慕慢慢說道，語氣柔和，沒有半分成年人對小孩子的高高在上，我總是想我是過來人，知道怎么對你最好，但人生是你自己的，我的經驗也不一定適用于你，所以之后，我不會再干涉你。

    林宛瑟縮了一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問：你的意思是不管我了嗎？

    這話聽起來很有歧義，讓她想起很久之前母親惱怒地跟她吼：從此以后再也不會管你！

    之后果然就再也沒怎么管過她，任由她自己生長。

    林宛不喜歡被束縛的感覺，但真的全然不顧，又會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溫以慕感覺到懷中的少女輕顫了一下，跟害怕被拋棄的小動物似的，語氣聽著楚楚可憐。

    她忽然心生了幾分憐惜之情，抬手輕撫上林宛的臉頰，語氣溫柔到不可思議：傻瓜，怎么可能不管你，只是我盡可能幫助你，你如果有什么意見，也要跟我說，我們一起商量，好不好？

    好。林宛話還沒聽完，就已經忍不住有些鼻酸，等張口的時候，眼淚就已經不自覺模糊了眼眶。

    哪怕有千言萬語要訴說，此刻也硬生生堵在了喉嚨口，只說出來了簡簡單單一個字，卻好像匯合著無數(shù)復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