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清嘉，活該謝霧雨最后疏遠了你。

    第十章

    紀清嘉，活該謝霧雨最后疏遠了你。

    說完這一句話后，謝霧雨徹底扛不住藥效昏睡了過去，他有些后悔，若不是他這么冒險，山雀便不會死。

    而紀清嘉則是緩緩地蹲下了身子，他伸手撫上了謝霧雨的臉頰，然后低聲道:我算是知道為什么裴清和柳深都愛掐你脖子了，因為你說話真的很不中聽。

    隨后，紀清嘉的神色越發(fā)溫柔，他用手指輕輕勾畫著謝霧雨的眉眼，溫和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然后他道:我是不會傷害你的，因為霧雨還要用這具身體。

    霧雨的身邊不需要任何人，有我就好了。

    在紀清嘉看來，謝霧雨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無缺的人，他不允許謝霧雨有任何的不美好。上一次，他因為別人的誣陷和霧雨之間產生了裂痕，導致自己沒有救霧雨，還因為霧雨有了缺點就將他的身體推入深淵中。

    上次是他錯了，他會找到辦法復活霧雨的，這一次他誰的話都不信，他只信霧雨，他和霧雨重新來過。

    說完，紀清嘉伸手將謝霧雨抱了起來，將他從月華峰帶走。

    等柳深想起什么一般趕到月華峰側殿的時候，這里已經人去樓空。

    柳深一推開房間便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氣，那是葉靈鈞身上的氣息，由謝霧雨親手調制而成的香薰，是謝霧雨從浮光城回來后送給葉靈鈞的禮物，這也是柳深認錯救命恩人的關鍵，他對這個味道可以說熟悉到了刻苦銘心的地步。

    葉靈鈞。柳深看了一眼暈倒在地的素雪童子和已經死去的山雀便認定是葉靈鈞擄走了謝霧雨。

    于是，柳深毫不猶豫地沖了出去，順著氣味追尋過去。

    不能讓謝霧嵐被葉靈鈞帶走，葉靈鈞就是一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柳深想起葉靈鈞曾經做過的事情心里就不由一梗，如果葉靈鈞不將曾經的真相說出，或許他們所有人都會被蒙在鼓里，哪怕真相會讓他們所有人生出心魔來。

    裴清將自己最喜歡的徒弟逼入絕地，他動手殺了自己最愛的人，謝元在自己動手時偷襲了他的師父，而紀清嘉則是將曾經的摯友送入了深淵之中，讓他的身體永遠被黑暗吞噬。

    這一切都是葉靈鈞造成的，所以葉靈鈞必須死！

    謝霧雨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不過剛剛睜開眼睛，背對著他的紀清嘉便發(fā)現(xiàn)了他的動靜。

    于是，紀清嘉轉過身來，將手上的工具放下來后道:你醒了。

    見謝霧雨沒有回話，紀清嘉便自顧自地說道:你的確很聰明，在自己身上燃了熏香給陵陽劍尊追蹤，但是你卻忘了我是醫(yī)者。

    紀清嘉是大夫，他可以敏銳地告知到一股氣息

    說完，紀清嘉不由贊嘆道:真是跟霧雨一樣聰明，可是你不是霧雨。

    接著紀清嘉便拿著手里用來裝魂魄的容器緩緩向謝霧雨，準備將這具身體里的魂魄抽出來，等到尋到謝霧雨的魂魄后再放進去。

    而謝霧雨則是坐在石床上抬頭看著向自己走過來的紀清嘉，他道:清嘉，你怎么在這里？

    話音落下，紀清嘉手里的工具不由自主地落了下去，砸在地上發(fā)出了悶悶的聲響。

    霧雨

    紀清嘉覺得自己不會認錯，剛才面前少年問自己的語氣與曾經自己找謝霧雨一起游玩時詢問自己的語氣一模一樣。

    而謝霧雨則是左右張望后看向紀清嘉道:你怎么又把我?guī)У竭@個山洞來了？

    這個山洞曾經是謝霧雨和紀清嘉在乾元仙宗游玩時發(fā)現(xiàn)的，山洞石壁上長滿了藤蘿，紫色的藤蘿掛成一串，地上的青草成茵，洞中還有一處清泉，當月光從洞頂照下來的時候，這里便是人間仙境。

    此時，柔和的月光正照在謝霧雨的身上，他的眼眸輕垂，伸手撥弄著池子里的泉水。一時間，所有的景象和一百多年前重合起來，讓紀清嘉一時分不清究竟是幻覺還是現(xiàn)實。

    仿佛他現(xiàn)在依舊可以和謝霧雨坐在一起品茶論道，他可以坐在謝霧雨的身邊安靜地聽他彈琴。

    紀清嘉不想擾了現(xiàn)在如同虛幻一般的夢境，他顫抖著嘴唇開口道:白日我們出來的時候，你不小心睡著了。

    是嗎？謝霧雨自己看著水池中的荷花。

    是，你說等你醒了便和我一起看月亮，你忘了嗎？紀清嘉想要伸手觸碰面前的謝霧雨，然而卻不敢，他怕自己觸碰會讓謝霧雨想起什么，然后對他露出憎惡的目光。

    他明明可以救他的，哪怕是在柳深動手的時候，還是在柳深斬斷他心脈之后，他都可以救他。然而他沒有，他因為自己的私欲，將他的霧雨推下了深淵。從此，他再也找不到霧雨了。

    所以，如果現(xiàn)在是虛幻，那么紀清嘉愿意此刻的虛幻是永恒的。

    而謝霧雨在聽見紀清嘉的話后忍不住抬起了頭，天上的月亮現(xiàn)在正好在洞頂上方，溫柔的月光輕輕灑下，謝霧雨伸出手來，仿佛捧起了月輝一般。

    接著，謝霧雨對紀清嘉伸出了手來道:清嘉，既然要看月亮，怎么不坐到我身邊來？

    好。紀清嘉連忙走到了謝霧雨的身邊。

    好看嗎？謝霧雨輕聲問道。

    紀清嘉看著謝霧雨的臉忍不住回答道:好看。

    只見謝霧雨垂眸，嘴角輕輕揚起，他偏頭看著身邊的紀清嘉道:清嘉，我的琴呢？

    話音落下，紀清嘉的面色一白。

    謝霧雨的琴，在劍宗的那個雷雨夜被柳深毀掉了。琴身碎成了兩半，里面的留仙劍折成了不知多少段。紀清嘉曾經向柳深討要過這把琴，但是卻被柳深拒絕。

    有時候紀清嘉在想，柳深既然和謝霧雨結為道侶為什么不能好好對他，可后來又想，如果霧雨復活，因為柳深曾經那樣對他，那么他們二人以后也不會再是道侶了。

    最后，紀清嘉試探著問道:沒有幽若琴，只有一把古琴，可以嗎？

    謝霧雨點頭，紀清嘉從戒子中取出了一把古琴遞給了謝霧雨。

    謝霧雨將琴放在腿上輕輕撥動，很快一首紀清嘉熟悉到骨子里的琴曲從謝霧雨得罪指尖流出。

    這首曲子叫做草木心腸，謝霧雨曾經專門彈給他聽過，說是送給他的曲子。而后他聽過葉靈鈞彈過，問葉靈鈞怎么會，接著他便從葉靈鈞口中得知這不是謝霧雨作的曲子，那個時候起謝霧雨在他的心中便有了裂痕。

    等到謝霧雨死后，他才從葉靈鈞知道，曲子雖然不是謝霧雨作的，但卻是他花費大量時間從殘譜中修復的，而且霧雨也并沒有說過作曲者是他。

    一曲結束后，紀清嘉淚流滿面，一直呢喃著三個字:對不起。

    就在此時，柳深突然從洞頂躍下，手中的陵陽劍劈在了紀清嘉所在的位置，逼退了心神不穩(wěn)的紀清嘉。

    又在紀清嘉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用劍指住了紀清嘉的心口。

    紀清嘉你

    沒有等柳深開口，他便感覺有人握住自己的手奮力往前一推，接著便是利器刺入血rou之中的聲音。

    謝霧雨見此也不由微微驚訝，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這么輕而易舉地傷到紀清嘉。

    而紀清嘉則是不可置信地看著謝霧雨，而謝霧雨則是微微勾起嘴角道:紀清嘉，像你這樣的人，謝霧雨就算重新活過來也不會愛上你。

    話音落下，謝霧雨像是用盡了全部力氣坐在了地上。

    而柳深也愣住了，他以為擄走謝霧雨的人是葉靈鈞然而卻是紀清嘉，那么謝霧雨屋子里的熏香又是怎么回事？

    你屋子里的熏香

    沒有等柳深問完，謝霧雨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腿將自己團成一團然后開口道:我累了。

    第十一章

    柳深還想再問，然而謝霧雨卻抱著自己真的睡著了。

    少年長長的黑發(fā)散落在單薄的脊背上，眉頭輕輕皺著帶著幾分倦容，仿佛這一天的經歷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心神，只能把自己團成一團靜靜睡去。

    最后柳深選擇了沉默，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了，比如謝霧雨房間中的熏香，比如山洞里掉落的古琴，以及為什么自己來時紀清嘉在一個勁地說對不起。

    但是柳深在看見謝霧雨的睡容后，便不忍心打攪他了，等他醒來，他總能問清楚一切的。

    我送你回去吧。柳深將謝霧雨打橫抱起，準備將他送回月華峰的偏殿。

    至于受了重傷卻依舊回不了神的紀清嘉，柳深沒有心思管他，自然有醫(yī)谷的人會找來。

    月華峰偏殿中，素雪童子在醒來后便焦急地等待著，當他看見柳深抱著謝霧雨回來的時候忍不住哭了出來。

    公子

    還沒有等素雪童子將剩下的話說出來，柳深便讓他噤聲。

    他睡了。柳深看了一眼已經睡著的謝霧雨道。

    素雪童子聞言立馬捂住了嘴巴，收住了哭聲，心想他該怎么交代山雀被人掐死了的事情。

    公子難得有一個喜歡的東西，卻這樣被人掐死了，指不定得多傷心。

    柳深自然地將謝霧雨放在了床上，然后對素雪童子道:我會派人守在外面，別讓紀清嘉進來。

    素雪童子聞言不由睜大了眼睛，不讓杏林仙人進來？一時間，素雪童子不由想到了關于杏林仙人的種種傳聞，不由害怕地打了一個寒顫，怕是公子是被杏林仙人抓走的吧。

    我知道了。素雪童子點頭。

    然后柳深又道:讓裴清回來，自己徒弟被抓都不知道。

    說完，柳深不由露出一個冷笑，裴清將謝霧嵐視作謝霧雨疼愛，然而卻連一個防身的東西都沒有留下，可笑至極。

    素雪童子不敢反駁，只道了一聲是。

    柳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穩(wěn)的謝霧雨后便走出了月華峰偏殿。

    月色如水，夜露深重，紀清嘉靠坐在石壁上望著洞頂?shù)拿髟虏恢涝谙胧裁础?/br>
    藤蘿的花瓣落在他的頭頂，露水打濕了他的衣袖，胸前的鮮血染紅了白衣。

    身為醫(yī)者，他很清楚現(xiàn)在應該給自己止血，但是莫名的，紀清嘉并不想給自己止血。他在想，霧雨當初被柳深斬斷心脈時會不會比這個更痛。

    就在紀清嘉發(fā)呆的時候，醫(yī)谷的長老總算找到了紀清嘉，年邁的老者一臉不能理解地看著紀清嘉道:師叔，你這是在做什么？

    紀清嘉看著來人，然后道:回去吧。

    說完，紀清嘉便站起了身來準備跟來人一起離去。

    就在紀清嘉準備離去的時候，醫(yī)谷長老眼尖地在紀清嘉的袖子上發(fā)現(xiàn)了一樣東西。

    師叔，這是什么？醫(yī)谷長老將紀清嘉衣袖上的東西拿了起來。

    這是一根線，極細極長，又是白色，若不仔細看，很難看出紀清嘉白色的衣袖上會有這么一根線。

    琴弦。紀清嘉幾乎是一眼認出了這是什么東西。

    看著這根琴弦，紀清嘉忽然想到了之前謝霧雨用劍刺自己的時候，為什么自己的身體不能動了。

    難道他真的是謝霧雨？紀清嘉摸著這根琴弦忍不住這樣想道，但是卻很快被他否決了，謝霧嵐的身體不好還是凡人，根本催動不了琴弦攻擊他。所以，這根琴弦的主人會是誰呢？

    難道是他？紀清嘉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誰？一旁的醫(yī)谷長老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家?guī)熓逶谡f說什么。

    沒什么。紀清嘉將琴弦收好，明天他要去問問謝霧嵐，他究竟是誰。

    他心里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但是卻不敢確定這個答案究竟正不正確。

    我們回去吧。紀清嘉笑著道。

    您的傷要不要先處理一下？醫(yī)谷看著紀清嘉幾乎已經被刺穿的左胸忍不住開口道。

    不需要。紀清嘉勾起嘴角微笑道。

    謝霧雨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其實他昨晚并沒有多累，只是不想回答柳深之后的問題而已。

    昨日用的香跟葉靈鈞有關，而這香只有謝霧雨會調制，他需要說一個謊將所有的事情圓回來。現(xiàn)在看來，這鍋最好是扔給謝家。

    而一旁的素雪童子察覺到了謝霧雨這邊的動靜連忙走了過來道:公子醒了啊。

    說完，素雪童子忍不住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鳥架，帶出了一點哭腔道:公子對不起，我沒有看好山雀。

    謝霧雨聞言低頭，然后伸手摸了摸素雪童子的頭道:不怪你，因為他是當著我的面掐死的。

    說完，謝霧雨眼神不由暗了幾分，紀清嘉從來都是一個偏執(zhí)狂，他所認定的事物就必須是完美的，不完美的東西他就會毀去。曾經他以為人和東西是不同的，但是他看見紀清嘉將自己推下懸崖的時候他卻不這么想了。

    素雪童子聽見謝霧雨的話，睜大了眼前，哭著道:他怎么能這么壞！

    謝霧雨沒有說話，因為紀清嘉是故意當著自己的面將山雀掐死的。毀掉他身邊的所有，只留他一個人陪在他身邊，謝霧雨覺得像紀清嘉這種人還是下地獄比較好。

    山雀呢？謝霧雨開口問道，然后看向了空蕩蕩的鳥架子，他不能被動下去了，否則他會失去的更多，山雀的死亡就是給他的一個警告。

    我把它埋起來了，公子要去看看嗎？素雪童子抬起頭來問道。

    謝霧雨回頭看向窗外輕聲道:不必了。

    好。素雪童子也不敢打擾謝霧雨休息便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過了不久，謝霧雨便很快等到了前來找他的柳深。

    房間里的香薰已經換了一種，將昨日的香味掩蓋了下來，柳深一進房間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劍尊怎么來了？謝霧雨靠在床上側頭看向不遠處的黑衣俊美青年。

    昨天你房間里的香薰是哪里來的？柳深直接開口問道。

    按照謝家教的方子調的。謝霧雨笑著道，他們說，這是琴仙獨創(chuàng)的熏香，名叫雪里香。

    不可能，那方子霧雨只給過葉靈鈞。柳深反駁道。

    這是謝霧雨送給葉靈鈞的禮物，不會輕易給別人。

    難道劍尊是忘記謝家是做什么的了嗎？謝霧雨下床，用銀簽將香爐里香料撥弄了幾下，房間里淡淡的梨香便濃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