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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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瑞叁十九年,宮變平,風(fēng)波定。怡親王入獄當(dāng)日畏罪自裁,其妻兒藏身之處仍在尋找;齊王一派叛國逆黨皆下牢獄,四大世家皆受牽連,其中云氏許氏被抄家查處;丞相韓逋死于暴亂,遂由周崇泰取其位。鎮(zhèn)安侯府大獲全勝,班師回朝,又救駕有功,擬封驃騎將軍,長子次子升官加爵亦為板上釘釘。 十年謀權(quán),一朝既定。 一時間,燕京城風(fēng)聲鶴唳,有人歡喜有人愁。皆道世事無常,興衰難料。 六月既望,半夏至,裴瑤笙誕下一位姑娘,溫璟煦愛不釋手,賜名溫禧,惟愿女兒一生平安喜樂,順?biāo)鞜o憂。 沒過幾日,滿臉胡茬,面容憔悴的陸時逸便前往鎮(zhèn)安侯府,打算求見裴筠庭,卻在半途被玉鼎強(qiáng)行拉走。 “你做什么?。俊标憰r逸難得氣急敗壞,極力甩開他的手,怒道,“你不愿求,我能理解,畢竟我兄長同你并無交集??赡鞘俏以谑郎?,唯一與其血脈相連的親人!別人不救,我也要救他!” “胡鬧!”玉鼎不顧手上頻頻傳來的疼痛,繼續(xù)將他拽回身前,“你明知他犯下滔天大罪,未受牽連便是萬幸了,竟還敢往前湊?陸兄,貧道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qiáng)讓你擺脫萬劫不復(fù)的道路,休再自投羅網(wǎng)!跟我回去罷?!?/br> “你什么意思?”陸時逸忽然一頓,狐疑地看向他,“什么萬劫不復(fù)的道路,你講清楚?!?/br> “嘖哎呀回去再說?!?/br> 他固執(zhí)地站在原地,避開玉鼎想要拉他的手:“你現(xiàn)在說,否則我拼勁全力也要去求裴二小姐?!?/br> 玉鼎冷汗連連,撓了撓頭,含糊道:“就,那個啥,我當(dāng)年偷偷拿你算過命,卦象不吉利又飛了好大功夫算到你會在蘭陵遇見貴人,所指便是裴二小姐及叁皇子?!?/br> “你早就知道我兄長會——” “不是?!庇穸绷耍拔沂莻€道士,并非神仙!天機(jī)不可泄露,我已犯大忌,且又有何力扭轉(zhuǎn)乾坤?再者,你對二小姐說謊一事,想過怎么圓了嗎?陸兄,你聽我的,咱回去,你兄長的苦果,不該你承擔(dān)?!?/br> “我又該如何呢?”陸時逸無助的淚水滴落腳底的泥地,“他是我唯一的親人啊” 宮變風(fēng)波已逐漸拉下帷幕,人們都有意無意的淡忘了韓文清的存在,無人在乎他生死與否。 即便此刻他奄奄一息,仍未有人前去探望過他。 沒了抑制的解藥,蠱毒每每發(fā)作,便猶如數(shù)千只蛇爬滿全身啃咬自己,痛苦萬分,生不如死,眼下已發(fā)不出聲音,唯余一口濁氣。 他的生氣,他的手段,他的身份,倦怠疲累,皆如洪流般裹挾而來。漫長的牢獄時光,韓文清沒用來懊悔,只期盼自己這腐朽的一生,快些走到盡頭。 就讓他的名字,帶著此生桎梏封存入土。 過往和現(xiàn)實將他撕裂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什么美好,什么仇恨,自己這千瘡百孔的身子,哪還擔(dān)得起半分。 傳聞一生中最美的月亮就在邊塞,然而當(dāng)年他只顧廝殺保命,根本無心賞月。即便有幸遇見,也不過是生存之后體力透支的無力喘息。 背井離鄉(xiāng)多年,他猶記兒時娘親帳寢外那大片的花叢,記得草原上成群的牛羊,恣肆奔騰的馬兒,和草原的味道。 他亦記得,自己在這段行尸走rou的時光里,曾有過一個寄托。那人笑起來,眸珠亮晶晶,像極了草原上夜空的星星。 但自以真面目大膽相遇時,他便深深明白,這偷來的片刻浮生,終抵陌路。于是遙同眼前人施禮,一句告辭遺留闌時。 雖無關(guān)風(fēng)月,可水中月,鏡中花——從來都求不得。 他真想回家 八月之秋,蟬鳴未減,螢火不熄。 桂華秋皎潔,云彩鑲嵌金邊,樓閣巍峨,高墻掩映之下,皇城終于迎來一件喜事——叁皇子燕懷瑾的弱冠禮。 然而弱冠禮成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冊封他為皇太子。 “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御寰區(qū),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朕纘膺鴻緒、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謨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慶、端在元良。嫡子淮臨、日表英奇。天資粹美。茲恪遵皇太后慈命。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jǐn)告天地、宗廟、社稷。于嘉瑞叁十九年八月九日、授淮臨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tǒng)、以系四海之心?!雹?/br> 少年鶴骨松姿,神采飛揚:“兒臣接旨,今后定不負(fù)所托,潛心努力,輔佐父皇以鎮(zhèn)天下?!?/br>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后萬丈巉險,飛練瀑布,退則粉身碎骨。 按說大喜的日子,本該喜氣洋洋,但席間無論誰來敬酒賀詞,燕懷瑾一直心不在焉,對待旁人搭話幾乎周旋客套,應(yīng)付了事。 坐在他身后的周思年瞧出端倪,將目光投向女眷席,果然,鎮(zhèn)安侯府的席位獨獨缺了裴筠庭一人。 蟬聲聒噪,致使他后腦隱隱作痛。 經(jīng)周思年再叁提醒,他才發(fā)覺酒量極差的自己,今日竟往肚子里灌了足足兩壇。 怎么回事?心情如此糟糕。 燕懷瑾恍恍惚惚,神志意識逐漸模糊,耳畔所有聲音仿佛都被人蒙上一層布膜,再如何努力,也聽不真切。 直至“筠庭”二字出現(xiàn)。 “嗯?你方才說什么?” “淮臨,我是說,筠庭她出事了!” 下意識憶起渾身是血的裴筠庭,他脊背發(fā)涼,酒醒即刻了大半:“發(fā)生何事!” “齊王一黨余孽上門報復(fù),意圖滅門,此刻外頭亂成一鍋粥了?!?/br> 關(guān)心則亂,燕懷瑾甚至未來得及細(xì)想,身子便比腦快,左右已至尾聲,索性直接離席,預(yù)備沖出宮門。 “淮臨,你可想好了?” 廊外,格外蒼老的仁安帝負(fù)手而立,朝他走來。 宮變后,他眉眼愈發(fā)填滿落寞與滄桑,雖一觸即散,亦讓人寂寥。 燕懷瑾稍有怔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是在問昨夜父子二人鄭重商談的那件事。 “兒臣日思夜想,早就決定好了?!彼凵駡远ǎ崞鸫耸?,周身乖戾都散去不少,眼角眉梢皆是喜氣,“人生這道題或許怎么選都會有遺憾,唯獨裴筠庭,是我此生無比確信的答案?!?/br> “哪怕前路崎嶇,只要有她在,我便知足。” 月未攀上柳梢,殘陽的余暉尚在人寰留存最后一縷煦溫。 裴筠庭老早便串通好了周思年,要給燕懷瑾一個驚喜。但左等右等,仍未等到人來,只好左右踱步,心急火燎。 莫約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她終于聽到幾分細(xì)微的聲響,雙眸一亮。 回首,驀然瞧見那新封的太子殿下熟練地翻墻,于舊時的墻頭深深凝望她,額角沁汗,嘴里尚喘著粗氣,親眼看著她安然無恙后,才真正長舒口氣:“走到外邊就察覺不對了,又怕你真的出事,所以——” 燕懷瑾今日難得穿了亮色的衣裳,霧靄的暮色下,依舊無比奪目。 常言道,君子如珩,羽衣昱耀,恰同此刻的他契合。 燕懷瑾縱身躍下墻頭,步步逼近,最后將一張紅色的信箋塞入她手中:“裴綰綰,做我的太子妃吧?你若點頭,明日辰時我便來提親?!?/br> 她暫且將此當(dāng)作酒后戲言:“太子殿下,你的規(guī)矩呢?若說成親,理應(yīng)由圣上賜婚才是。太子提親,實在聞所未聞?!?/br> “賜婚并非難事,但我想先問過你是否愿意?!鄙倌昀捎窆诟呤?,眉眼精致,意氣風(fēng)發(fā),用最漫不經(jīng)心地模樣,說出無比莊重的誓言,“結(jié)發(fā)為夫妻,生同衾死同槨。從此以后,哪怕過去千年萬年,世人提起我,必會想起你?!?/br> “我要所有人都記住,我們是一體的?!?/br> 她低頭,展開那余溫尚存紅色婚書。 映入眼簾的,是他蒼勁有力的字跡: 【從茲締結(jié)良緣,訂成佳偶,赤繩早系,花開花落,是與沉淪。欣燕爾之,將泳??菔癄€,指鴛侶而先盟,謹(jǐn)訂此約。叁生石上注良緣,恩愛夫妻彩線牽。海普山盟皆繾綣,一歲一禮,寸寸歡喜,有她足矣。 此證?!?/br> 剎那間,一切恍若回到及笄夜偷偷擁吻的那個屋頂,心跳如雷。 他們一起經(jīng)歷過冬夜里寂靜無聲的白雪茫茫,亦共賞仲冬臘月的柳絮。 一起被雪落在肩頭的人,應(yīng)當(dāng)會相守更久吧? 淮臨啊,言語還是太單薄了些,因為太過喜歡你,所以想把最冗長的傾慕都給你。 你知道,十叁年,我愛你如初—— 尒説 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