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永遠(yuǎn)沒有那一天。”

    “你會希望的。”

    在愛人與路人之間，孤不信你會舍棄前者。

    回程時，依舊是那把紙傘，依舊是那盞明燈。

    拜別應(yīng)有骨，走在雪靄城飄雨的小路，周遭蕭瑟破敗的景色別有一番失格的韻味。

    風(fēng)長歡不著痕跡的去拉虞扶塵的手，指尖才剛碰到那人就被握在掌中。

    虞扶塵顯得有些赧然，“我……抱你回去吧?！?/br>
    “……為何？”

    “你身上有傷，咬牙挺著不是辦法?！?/br>
    風(fēng)長歡臉上沒表現(xiàn)出什么，心中卻在竊喜，本欲脫口而出的婉拒也咽了回去，朝他點(diǎn)點(diǎn)頭。

    這倒是意外，虞扶塵二話不說把傘塞在他手里，正要將人攔腰抱起，又聽那人小聲問了句：“你能背我嗎？”

    也是，窩在懷里斷骨只會更疼，某人也很耿直，背過身去彎下腰，在那人覆上背時突然腦中一疼，許多相似的場景紛至沓來。

    好比御劍而行時，那人在他背后吐的一塌糊涂。

    好比池中戲水時，那人一反常態(tài)嬉笑著撲來，夾緊他的腰，還要他學(xué)會自制。

    ……又好比，他拖著呼吸漸微，渾身浴血的那人，走過人生中最寂靜，最漫長的死夜。

    他愣了許久……許久，風(fēng)長歡便等了他許久，而后兩手遮住他的雙眼，觸碰到一片濕熱。

    “好了，都過去了，那只是一場夢?！?/br>
    醒來了，便是遠(yuǎn)離了災(zāi)劫苦厄。

    風(fēng)長歡怎么也想不到，會是對過往最念念不忘的自己來安慰他。

    “我想聽聽有關(guān)神祇的故事?！?/br>
    “哪有什么人神之分，不過是群被迷信神化的人罷了……”

    虞扶塵想了又想，“或許我該換種問法，沒有了神為的神祇將會怎樣？”

    “我也不知，也許就像靈力用竭的人一樣，會老，會死，只是去到與我們不同的地方，再在那里靜靜等待下一世輪回?！?/br>
    他總是如此浪漫的幻想著種種并不存在的美好，讓人心疼的緊。

    行在路上，靜的只能聽到踏入積水的空靈回響。

    方才應(yīng)有骨的話在虞扶塵腦中揮之不去，他很想試探著去問風(fēng)長歡如果知道自己也擁有神格，將會是怎樣的反應(yīng)。

    其實(shí)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難想到，那人若知道自己也能貢獻(xiàn)神為，定會為他獻(xiàn)身。

    可他不需要……他想要的便只有面前這個人。

    所以他動了說服風(fēng)長歡的念頭，沒來由的一句“也許神幫不了我們”，讓風(fēng)長歡摸不著頭緒。

    “這是何意？”

    “污穢不堪的世間已是一團(tuán)亂，若他們有心阻止，帝天遙也不會作惡至今。”

    “又或許是他們也無力阻止，屈服在帝尊的強(qiáng)勢之下，似應(yīng)有骨一般，靜靜等待著能處決他的人出現(xiàn)?！?/br>
    虞扶塵問：“他覺得那個人是我嗎？”

    “我覺得是就夠了?！?/br>
    “你還真信我，明明玄難一直認(rèn)為那個人是你?！?/br>
    “那是自然，你可是我一手調(diào)-教的?！?/br>
    虞扶塵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那人，眉頭一高一低的皺著，不認(rèn)同這話。

    “你在床上可不是這么說的?！?/br>
    “那是怎么說的？”

    “想要……再給我……求你了……”

    “……”

    尋了一處還算完好的屋舍，虞扶塵將風(fēng)長歡安置在屋檐下，自己坐在一旁，用身子替他擋住濺起的雨滴。

    “說實(shí)話，我不太想回去?！?/br>
    “我知道?！?/br>
    “他們對我寄予太多希望，讓我時刻警醒自己不容有一絲差錯。我很想撒手不管，可看著那些悲傷，痛苦，甚至是木訥的百姓，深知這一切是因我而起，我怎可能置身事外，棄之不顧?！?/br>
    “不必給自己太大壓力，我不會強(qiáng)迫你，只愿你隨心而為?！?/br>
    風(fēng)長歡笑笑，撲上去把他箍在懷里，非要給他一個擁抱。

    覺著這樣被動很丟臉，虞扶塵試著掙扎一下，那人便裝作傷痛的模樣叫了起來，嚇得他不敢亂動，只得乖乖靠在他肩頭，連連問他傷勢要不要緊。

    “小子，你以前可喜歡賴在我懷里撒嬌了，長大了反而不親人?！?/br>
    “我只是……不想一錯再錯?！?/br>
    聽了這話，風(fēng)長歡有些沉默。

    他放開虞扶塵，不知從哪兒掏出了水煙桿，捻了煙絲朝他遞了過來。

    虞扶塵下意識在掌中點(diǎn)火，看他吸了好幾口，才愣愣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奪過煙桿兇道：“不要命了是吧！”

    “不介意的話，就在這兒多陪我聊一會兒吧。”

    風(fēng)長歡又笑笑，“我覺著這或許是我們最后一次師徒交心了。”

    這話讓人心酸，聽得虞扶塵心里不大好受。

    “戰(zhàn)事來臨前，沒機(jī)會再享受安穩(wěn)了嗎？”

    風(fēng)長歡長長呵出一口煙霧，眉眼低垂著，若隱若現(xiàn)將淚痣含在瞼間的模樣動人極了。

    “此后我不再與你師徒相稱，未來的我們，只是道侶，愛人，夫夫?！?/br>
    不再端著為人師表的架子，風(fēng)長歡岔著兩腿靠在一邊，覺著還不盡興，翹起一只腳搭在他腿上，晃來晃去調(diào)戲著。

    “思來想去，我也不知該用什么方式與你做師徒間的告別，不如……給你下一道師命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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