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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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及時反應這不是私下的場合,只將這句話憋在心里。 房觀彥很給面子的沒有拆穿好友,將話題轉(zhuǎn)了回去,家長會定在了兩日后,正好是旬休之日。 旬休相當于半月假,蕭國尊前朝舊制十日一休沐,上元、中元休一日,年節(jié)、冬至、寒食則是三日到五日,在其上又添了乞巧、寒衣分別休半日不過休的往往是官員,皇帝這個最早的007職業(yè)還得伏案殫精竭慮。 房觀彥說到這里,便順口將南書房學生們目前的現(xiàn)狀也說了,南書房又小考了一次,小世子考的不理想,葉翰林叫他們將卷子和家長會通知一并拿回去簽字。 惠敏郡主大悟道,難怪他先前問我定國公三字怎么寫,原來是想瞞天過海。 周承弋聞言眉梢揚了揚:哦豁,徐瑞挺靈泛啊,這么快就學會偽造家長簽字了。 不過隨后他又笑得意味深長,沒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沒有家長會,這不還有家訪,簽字可以造假,但他總不能找個假的定國公來冒充吧。 裴炚和符謙在他和煦的笑容中忍不住一抖,后者差點把那玉髓扇墜給扯下來。 沒有誰疑問本來應該在東宮軟禁的廢太子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也沒有人疑慮為何剛見面的人說話卻如此熱絡。 彼此都覺得神交已久,仿佛本就該如此。 房里的八仙桌夠大,符謙叫人加了兩把椅子,眾人依次入座。 周承弋和惠敏郡主各自獨占一方,駱異主動讓位和裴炚共坐一方,符謙坐到房觀彥左側(cè),就見這人倒空茶具又清洗了好幾遍,才添了一杯白水,推至周承弋面前。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 周承弋確實更習慣喝白開水,他沒想到房觀彥竟然注意到了,驚訝之余道了聲謝。 樓下突然喧鬧起來,惠敏郡主推開窗道,我方才就想問,今兒醉春樓怎得這么多人?也不見什么戲班說書人的。 郡主沒看《長安朝報》嗎?今日是辯論賽決賽。符謙指了指周承弋拿著的那本薄冊。 好像是今日。周承弋對古代時間還不太敏感,沒怎么注意。 符謙笑道,你們今日來的巧,正好能欣賞一番精彩的唇槍舌戰(zhàn),尤其是余幼卿諾,她來了。 有一個子高挑的女子走進醉春樓,她沒有穿羅裙華衣,而是一襲男子樣式的月白長袍,卻也并沒有像男子一樣束冠,長發(fā)綰成飛仙髻,墜著翠玉流蘇的鳶鳥步搖搖曳輕響。 她昂首挺胸,在場中眾人的注視下并沒有任何怯步的走上臺,站在決賽選手行列。 嗤笑者有之,議論紛紛者亦有之,隔壁福祿廳甚至響起一聲譏笑,拋頭露面成何體統(tǒng)! 惠敏郡主忍不住懟了句,老古板,回去讀你的四書五經(jīng)去。 隔壁瞬間沒了聲音。 符謙作為老板,自然知道隔壁是誰,他默了默,假裝無事發(fā)生的喝茶。 這便是余映?周承弋亦看著下方的sao動。 余映,小字幼卿,號觀雪,京中有名的才女,乃是宋緒文老先生的外孫女。 第29章 放屁! 先前辯論賽的題目都是在一輪比賽之后直接公布的,而決賽的三道辯題卻是比賽現(xiàn)場揭曉,只有半個時辰的準備時間。 周承弋也是這時才知道比賽還未開始,下面卻也已經(jīng)坐滿了人的原因為何。 原來第一場比賽的八人早就抽好了辯題,余映是第二場比賽,等他們抽完辯題分好組,第一場正好可以開始。 雖然這個時代壓根就沒有主持人這個職業(yè),但看臺上還是有一個暖場的,聽著腔調(diào)用詞應該是個說書的,他嗓音洪亮,張嘴就是一首定場詩竟將全場喧鬧都壓下。 東邊風來夏雨摧,南邊風來秋幾回,西邊風來冬將至,北邊風來春復歸。日日風吹不同往,年年吹風往不同,送入屠蘇溫新酒,何必計較哪來風! 好!有人鼓掌叫好揚聲喊道,張閑人這打油詩倒是寫的越發(fā)好了。顯然是一位??汀?/br> 什么打油詩,這是鄙人的定場詩!張閑人故作生氣的一甩袖,擲地有聲中又故意流露出幾分心虛。 場中立刻響起一片歡笑聲,你瞧你說的自己都不信。 整個酒樓的氣氛都被帶動起來,張閑人沒忘記自己的工作,連連抬手做了個下壓的手勢,我今兒個可不是來說書的,東家交代我的事可不能辦砸了,想必諸位客官也是翹首多時,張某便不多廢話,且請看! 有兩人捧著一張畫卷上臺緩慢展開,那飄然雅致頗有仙風的字正著第二場的辯題:標點符號的推行是有利還是有弊? 周承弋幾乎脫口而出,是子固的字。 房觀彥玉白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后因為高興微不可見的蜷縮了一下。 同坐一方的符謙看的清清楚楚,心里頗為嫌棄:叫他寫幾幅字總是一派不近人情的樣子,沒想到一到止戈先生面前就又唯唯諾諾,裴炚都比他強! 裴炚好歹真敢跑到鐘離元帥面前請求指導,你卻面對面坐著連承認都不敢,說什么怕連累,搞得好像主張將人請上來的不是你一樣。 小公爺心內(nèi)瘋狂吐槽好友,面上卻一派正經(jīng)的助攻,確實是子固的字,殿下覺得如何? 精美大氣,水到渠成,又有著難得的意境,兼具觀賞性和藝術(shù)價值,盛名之下無虛士,不愧為大家。周承弋對子固帶有大神濾鏡,對他的評價十分之高。 當事人房觀彥卻臉皮一熱,趕緊道,此作寫的頗為潦草,可見作者不過敷衍,當不得殿下如此稱贊。 若是早知道這字會給周承弋觀賞,他那天必定全力以赴,以求最完美的筆觸,而非現(xiàn)在這樣不上不下。 符謙:謝謝你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 雖然知道房觀彥明確拒絕了好幾次,最后是被他纏的煩了才提筆賜了字,但符謙一見他這兩副面孔,就感覺到牙酸。 算了,好歹三幅字都沒花錢不是。 這句最終還是平復了他心中的無能狂怒。 周承弋沒再說什么,只忍不住看了房觀彥一眼,心想:難道他是子固的黑粉? 樓下按照抽簽決定的順序,第一個上前選正反方的便是余映。 張閑人還記得這位出手大方的客人,當日他也是在醉春樓里說《狐夢》陰兵卷的結(jié)局,這位小姐不僅給他上了壺好茶,后來還叫人加了十兩銀子。 觀雪居士打算選哪邊?他問道。 話音未落,底下就有人嚷嚷起來,還用問,自然是選宋老先生! 余映循聲望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卻叫人下意識的安靜下來。她聲音聽著十分溫柔,卻是道,我是父親的女兒,但父親有父親的想法,我亦有我的想法。 違背三綱五常,當真可恥!那人猶不消停。 余映視線終于從人群中找到了那個人,直接將他點了出來,開口便是一記重錘:如你所說,想必你父親便是想要與你行不輪之事,你亦是欣然送往吧。 你!那人登時臉漲的通紅。 余映不理他,面向眾人道,父親的觀點是對了,作為兒女自然要聽從,反之他的觀點是錯的,便也要據(jù)理力爭。若不舉公道凡舉親者,致使謬論傳世,無人聽信便罷,可若有人信之 她話停頓于此,只平靜的看著那人,自然有聰明人明白其中之意,選手中便有一人忍不住笑出聲了。 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丟臉,當即惱羞成怒,高聲指責道,子女不言父母之過,你這是不孝! 余映聞言露出了她自出場來的第一個笑容,極淺淡,稍縱即逝。 隨后朱唇輕啟,只吐出四個字,那是屁話。 言罷轉(zhuǎn)身下臺,背影傲然。 張閑人趕緊出言調(diào)節(jié)氣氛,三兩句便將此事成功化解。 周承弋很贊賞余映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同時也對張閑人表示欣賞,這人控場能力不錯,也許旁白報幕的活可以給他干。 以后可以直接往專業(yè)主持人方向發(fā)展,說不定還能主持個古代版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什么的。 符謙一聽就覺得有錢賺,當即便湊上去,什么旁白報幕?你們是打算做什么? 這時候的報幕員被叫做竹竿子,稱呼延承前朝,一般是戲班子里臨近登臺需要露臉的新角客串,符謙卻直覺這說的不是戲班子。 惠敏郡主道,也沒什么,就是我想將盜夢卷的內(nèi)容改成話劇。 何為話???幾人異口同聲,便是連房觀彥都抬頭看過來。 惠敏郡主解釋了一番,符謙眼睛晶亮的直鼓掌,這可是一個好東西,沒有了那唧唧歪歪的唱詞,沒有了那大花臉,但是更貼近生活,必定能引起風靡。 你們可需要資金?我可以資助。聽你們的意思,應該不止是為了自我欣賞而大費周章吧?那便需要舞臺,梨園那邊我沒接觸過,不過郡主應當有些門路?我聽聞名角三生柳也曾為你唱過一折戲。 他頓了一下又道,其實最好還是要有自己的場地,同行是冤家,戲班的人絕不愿看你們做強做大果然還是再建新場地為好,可要好好選選位置,以后肯定不止一家話劇,可以將場地外租,待那里熱鬧起來,或許可以再開幾個鋪子 符謙已經(jīng)自顧自的將后續(xù)都安排好了。 周承弋: 好家伙,無師自通天使投資,然后橫跨房地產(chǎn)打算建劇院,還知道養(yǎng)商圈! 周承弋恨不得從《窮書生種田》的書里把江海潮的系統(tǒng)摳出來,安到符謙身上去,他別的不要,就想要手機電腦WiFi,沒有這些也可以,最少把打字機搞出來?。?/br> 當然以上這些目前是不可能的,因為首先要解決的是電的問題。 周承弋不是這個專業(yè),對這方面也不了解,唯一還記得的就是高中物理所學的電磁感應,他也不能指望古人直接跨緯度學會別人好幾百年的知識,然后一下子弄出別人用好幾代才能造出來的東西。 這他是做夢都不敢想,畢竟他的夢里只有禿頭大鵝。 所以他也只能望洋興嘆,心中想想便罷了。 樓下的辯論賽打的很激烈,雖然沒有真刀真槍,言語卻也犀利非常,該說不愧是能從第一輪殺進決賽的選手,完全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周承弋也注意到今天的三個辯題,除了之前那個句讀之爭外,第一場的辯題正是引起這場長安杯辯論賽的導火線,即云夢狐應該幫戚風還是王民。 雖然偷生卷已經(jīng)完結(jié),但這種爭論卻甚囂塵上,完全沒有降低熱度,尤其子固先生的分析發(fā)表之后,更是炸出一堆沉默的大眾。 至于第三個決出最終勝負的辯題,則是:長安書坊到底是文學界毒瘤,還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以說沒有一個浪費的,全都給長安書坊做宣傳了。 符謙不愧是符謙,從來不做虧本買賣的jian商。 第二場比賽,余映的表現(xiàn)著實亮眼,即便在自由辯論環(huán)節(jié)被對面接連點名回答,在隊友都開始皺眉的時候,也始終未流露出半分焦躁,反而被她抓住機會在最后關頭反打一波四辯。 自由辯論的失利讓四辯在后來結(jié)辯發(fā)言中也出現(xiàn)了失誤。 然而明明如此鮮明的局面,結(jié)果卻十分意外,評委均分竟然是對面贏了,而選手個人分,余映更是墊底,最佳辯手落在先前在臺上笑場的那位男子身上。 他猛地紅了臉,不覺高興,只覺得被羞辱。 我不服。余映難得咄咄逼人,請公開評分表詳細。 富貴廳里,所有人臉色都不好,素來和氣生財見人三分笑的符謙臉色沉的都快趕上裴炚了。 更讓他光火的還在后頭,那出面的評委說不過余映,竟惱羞成怒道,女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出來拋頭露面成何體統(tǒng),不守婦道!你父親一代名仕都讓你將臉面丟盡了! 惠敏郡主倒抽一口涼氣,周承弋更是直接走到窗邊,想要看看這到底是多么厚顏無恥之人說的話。 結(jié)果就見一只鞋從三樓直飛砸下去,結(jié)結(jié)實實的拍在那評委臉上。 隔壁緊閉的窗戶陡然大開,就見一精瘦老頭探出半個身子吹胡子瞪眼,直罵道:放你娘的狗屁! 竟然是那聞名已久的宋緒文老先生! 第30章 《女尊之國》刊登(捉蟲) 老先生后來沒有破口大罵,他引經(jīng)據(jù)典不見一個臟字,其中意思卻只差沒指著鼻子罵人不忠不義不孝不悌,將所有人都瞧得目瞪口呆。 到了激憤之處,甚至忍不住脫了僅剩的一只鞋就砸飛出去,嚇得那頂著鞋印的評委下意識抱頭縮脖子。 可惜因為家仆干擾而失了準頭,沒能再次砸到那人臉上去。 周承弋在仰著頭往上看的人群中捕捉到一個反其道而行之人,他正低頭似乎是在奮筆疾書。 房觀彥順著他的目光也瞧見了,小聲道,那是趙家樓負責《長安朝報》的總編纂。同時也負責他的稿子。 趙家樓是長安四大書坊之中出書最少的,一年至多出兩三部書,涉獵還都比較偏,走的是小眾精良路線。 不過七日一刊的朝報倒是從來沒缺期過,隔三岔五會刊登官方邸報上才有的內(nèi)容,因此備受文人學子的關注,在小范圍內(nèi)頗有名聲,也才勉強盈利不至于貼錢經(jīng)營。 不少人猜測其背后之人可能是朝中某位重要官員,只是一直沒有證據(jù)。 符謙也曾經(jīng)調(diào)查過,同樣毫無進展,識相的選擇放棄,也不曾往朝報上插一手。 周承弋懂了,這不就是現(xiàn)場記者嘛! 他拿的那份朝報好像是四天前刊發(fā)的,下一期要還要等到三日后,可惜無法立刻看到,新聞重點還是在于新字。 不過他也能理解,畢竟印刷成本擺在那,確實不太支持每天都發(fā)報紙。 隔壁福祿廳的窗戶重新關閉,場中寂靜了許久,氣氛莫名的詭異。 也只有余映淡定開口,外祖父素來疼愛我,最聽不得他人詆毀,諸位受驚了??雌饋盹@然是習以為常。 同樣習以為常的還有符謙。 宋老先生在外面是個德高望重的形象,更因為經(jīng)歷叫人覺得應當是個懷才不遇的抑郁老頭,實際上身體好的不行,還是個暴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