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這后生,來吃碗豆花吧!賣豆花的老板娘,從木制升降的窗口處探出頭來,普通的一張臉,兩頰有些雀斑,不能說好看,但目光卻充滿溫暖。 不,不了。胡良衣那會兒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見到女人就緊張,他連連擺手。 不吃豆花也莫往前走了,要迷路哩。老板娘憂心說:前日幾個穿著舞衣的小姑娘過去了,兩日后才找到,昏迷在路邊哩,有一位說帶去的匣子里,傳承百年的編織錦袋莫名消失,那城里怪的很,我們本地的孩子都不敢去嬉鬧。 胡良衣膽子真小,也不敢大雪天一人出來,他收攏了下衣服,耳中只聽到那聲編織錦袋了,這百年前的東西,總是有可以借鑒的地方。 情場失意就算了,他來云霧區(qū)就是為了尋找靈感,萬一那錦袋,給了他靈感呢? 癡迷于一種事物的人,往往容易沖動,他低聲道了謝,卻仍是頭也不回的向著前方走去。 街道越走越窄,到了盡頭,又一個狹小的轉彎,眼前驟然開闊起來大雪下,破敗的城樓都顯得干凈了許多,但鞋子踩在石板上,與雪下半生不死的青苔摩擦,又會發(fā)出咯吱亂滑的聲音。 也不知走了多久,胡良衣視線一直落在地面,想要找到那只錦袋,卻沒發(fā)現(xiàn)自己越過了數(shù)座倒塌的宮殿,進入了一處視野開闊的平地。 這里,雪突然小了。 不知不覺已到深夜,圓月當空,四周靜謐,唯獨胡良衣的手燈處亮如白晝,空氣中傳來幾聲若隱若現(xiàn)的貓叫。 胡良衣壯著膽子,吹了幾聲口哨,還帶腔帶調(diào)的,他不知這歌是從哪里傳下來的,小時候家人就是拿這哄他,此刻,空蕩蕩的平地上,混著口哨聲卷起一陣風,似有香味。 胡良玉暈了過去,在閉眼前一秒,他恍惚看到眼前的平地,變成一池酒水,池沿有水瓢舀起一碗酒水,憑空倒入一人高的半空,仿佛有人在喝酒 緊接著,那水瓢被扔回水面,一件舞衣仿佛活人再穿,四面樂聲此起彼伏,那舞衣?lián)]袖靈動,就像有個無法看到的人在舞衣中跳舞一樣!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早已嚇傻,可胡良衣比一般人更多幾分癡,他死死盯著那件舞衣,想要拼命將它的樣子記在心中,那東西想記憶時,卻又如同一團霧氣,細節(jié)看不清楚。 再次醒來,胡良衣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出了城,睡在路邊。 唯獨只記得圍繞舞衣紛飛的幾只蝴蝶的模樣。 莊周夢蝶,大約就是這句流傳的古話所說的樣子,可他卻明白,親身經(jīng)歷,那是真的。 大白蝶,就是這個樣子。大爺唏噓道,他掀起身上蝴蝶衣的衣領給何宴看,他不動作時,大家還沒注意到,在他衣服后,居然還有兩扇透明的蝴蝶翅膀,一動一搖擺。 小韻:大爺你故事講完才知有多無厘頭,她是看出來了,這大爺或許精神有些問題。 大爺意猶未盡,我接著說,后頭還有我和老板娘的故事 店老板神色抱歉的擦一把汗,把他從門欄拉起來,推進屋:好了爸,客人還有事,其他故事下次再講,下次再講。 云霧區(qū) 回去的路上,陳慈慈用星網(wǎng)查了一下云霧區(qū)的歷史,仍是不可考究,但傳聞云霧區(qū)最早出過一位家住古城附近的大人物,六千年某位姓陳的用劍高手。 還是本家!陳慈慈意外的說:用劍的,和舞衣也扯不上關系,還是三千年這個靠譜,云霧歌舞團,會是里面的人嗎? 不清楚。何宴目視遠方,星網(wǎng)中的天氣一覽無余,要去什么地方,轉瞬即至,可這里畢竟不是現(xiàn)實,他說的靈,很強大。 面對殘存的千年靈,何宴經(jīng)驗不多,他只本能覺得云霧區(qū)破敗城樓中真的有靈,恐怕和妲己一個級別。 但等到了地方,他才發(fā)現(xiàn),城樓混雜的氣息,有三個! 一個若隱若現(xiàn),帶有芬芳的冷香,屬于女子;另一個有金屬的味道,生前必定常備武器,刀劍一類;至于第三個他進入城樓中那一刻,就被電擊了一下。 天空中,出現(xiàn)了一只角的巨大虛影,三角形那種尖角。 從云層上出現(xiàn)。 鋪天蓋地的大。 何宴: 他前世見過動物的靈,卻沒見過怪獸的! 他是在夢里? 這是幻境嗎? 幻境和現(xiàn)實何宴還是分得清的。 他頓時扭頭向后跑。 不遠處,抬著一臺攝像機的陳慈慈正在擺弄著鏡頭,回頭見到何宴騰騰跑向自己,還開心的揮揮手。 燕子怎么跑起來了?陳慈慈揮手的時候,心中還在奇怪,結果一轉眼,就見何宴腳下的石板塌了下去,還不是一塊石板斷裂那種塌,而是一整片大量的石板都在下沉! 臥槽啊燕子!陳慈慈驚呆了,他還沒反應過來,燕子整個人沒了! 香氣襲來。 他眼皮一沉,伸出的手無力垂下,頓時昏迷過去。 攝像機紅點閃爍,跟蹤錄像啟動,鏡頭中卻出現(xiàn)了一汪酒池,以及池邊舞動的蝶衣。 與成衣店大爺形容的完全吻合、分毫不差! 天坑內(nèi)。 同樣是香氣席卷,何宴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他手指觸摸在四周的黑暗中,指尖卻毫不費力穿透了一層薄膜,露出個狹小的光點。 身前傳來一道輕咦,何宴驟然回頭,只見須發(fā)散亂、形容落魄的文士站在身后,他目光平和中略有訝然:你是道家之人? 這一位見識顯然沒有李煜高,或許是地位不同。 李煜畢竟是皇帝,他想知道什么,自會有人告訴他,文士大約要稍遜一些,只能知道些自己了解的。 算是半個。何宴點頭,這里是夢境? 黑膜顯然是一層保護膜,防止他被夢境卷入,這東西他沒見過,卻聽何守道講過。 看來眼前這人不知他身份,卻可看出他對自己并無惡意。 是夢境。那人沉默一秒,見何宴有能力戳破屏障,便收起了黑膜。 這一刻,腳下的大廳,暴露在視線中。 金碧輝煌的宮殿中,柱子周邊一座座琉璃金盞的火燭下,是塊盛滿酒水的巨池,溫酒潺潺,宮人手持貢品,飛燕滑翔一般從兩側點著碎步疾走而過。 高樓玉宇,金磚碧瓦,池外生蓮。 酒池外漫散著白蓮,一朵朵如云,有人光腳踏于其上,才叫人看得出那白蓮是白玉所制,并非真花。 這是位女子,頭戴金冠,烏發(fā)濤濤,生得白皮艷顏,微微一笑便令四方宮女頓失顏色。 夢中的人看不到他們。 就是她的夢,大唐的貴妃娘娘。文士走到酒池旁,一手拄地坐下,毫無形象可言,他伸手拉過一瓢酒水,仰頭飲下,卻大半都流下了衣襟。 而在這時,宮殿外有宮人將一位大人引進殿內(nèi),不知宮人與大人說了什么,那大人將官服一扔,發(fā)套盡丟,脫靴倒在酒池邊,與文士方才動作一致,也是仰頭灌了一瓢溫酒。 不夠烈!那大人將瓢一扔,不過癮! 何宴定睛一看,這位夢中的大人,轉過來的臉,和文士居然一模一樣! 這你?何宴吃了一驚,他前世也沒遇到過這樣的,但眼下景象,讓他不得不做出自己的推測,你是被她的夢境引來的? 文士默然,輕聲說:不錯,她生前送我一物,竟是開光的至寶,我死后便來了這里,已有不知幾萬載。 何宴明白了,對方的靈雖得了延續(xù),但卻被困在夢境里了! 這名為李白的文士,依托于女子贈他之物存在,卻受制于對方的夢境。 這不是因為那女子對他壓制! 而是依附關系本身如此,成為靈的本來是那女子,而非李白! 李白本身并不會成靈,卻因為女子成靈牽引,讓他也來到了此地,得以存在! 所以天然的,李白無法離開,他和女子的靈是一體的。 何宴相通關節(jié)時,另一邊夢中那個李白已經(jīng)喝得酩酊大醉,口中嫌棄酒液,卻還喝了個飽,叫他身邊的宮人氣的跳腳,捏著尖細嗓音斥責:李白!圣上讓你為娘娘作詩是看得起你,到了這宮內(nèi),可由不得你肆意妄為! 作詩?我不會作詩!夢境中的李白醉中嘿嘿一笑,今日唯有滿腔俠客行,我給陛下,舞個劍吧! 你不怕被砍了腦袋嗎! 怕!怕極了! 他呼喊一聲,提劍便舞,宮人鴉雀無聲。 劍舞有何不可,陛下何故降罪于他?另一處的白蓮上,女子高高在上,卻也跟著他口中七零八落所哼的歌,跳起自己心中的舞。 霓裳羽衣漫天,酒池霧氣氤氳,與成衣店大爺不同,大爺在夢境外,看不到女子長相,才只見到衣衫跳舞。 何宴在夢境之內(nèi),宮殿內(nèi)的細節(jié),都仿佛真的一樣,呈現(xiàn)在眼中。 她不想存在,很早就消逝了,只留下一段殘余磁場,等這片磁場消失,我也會與她一同消散。李白似乎已經(jīng)將眼前這一幕看過千萬遍,面色并無波瀾。 他想了想,你是人類吧? 何宴:是。應該是! 幫我個忙,這城中還有只與我勢均力敵的異獸,我一旦消逝,便無人約束它,我想在離開前,為人類除掉這只異獸。 都成靈了,還對人類這么照顧? 何宴詫異看他一眼,點點頭,好,要我怎么做? 那異獸說得是天上一只角的怪物吧,只影子就鋪天蓋地,本身得有多龐大! 不過也是他之前沒看到怪物的本體,如果本體是靈,倒沒什么可怕的。 靈,對他起不到傷害。 天生如此。 你去找只貓。那邊,李白說,我引它過來打架,你便把貓拋過去,看能否嚇死它。 何宴:你怕是在逗我。 麻煩了!李白向他點頭,投以一個信任的眼神,隨后手中甩出長劍,插起酒池中的酒水,向樓宇中某一處砸去。 嘩地一聲,天空鋪天蓋地的出現(xiàn)了一只角,好像在醞釀著無窮的雷電,藍光閃爍! 何宴抱著從城中尋氣息找到的野貓回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場面。 他手心冒汗,憑感覺把貓向那巨角下方一扔,貓咪驚恐的嗷一聲,落地后拔腿就跑,那天上的巨角卻猛地一動: 角落中突然竄出一只半人高的黑色影子,翅膀尖還帶著閃電,慌不擇路一陣喊叫:皮卡皮卡 何宴沉默的伸手,將它掛在脖子上的紅色棒球帽拎住,那黑黝黝的異獸扭過頭,圓溜溜胖乎乎的一張臉上,竟然還涂抹腮紅! 它睜大黑白分明的眼睛,頭頂兩只尖端帶黑的角耷可憐兮兮的拉下來,喪氣的嘟囔一聲:皮卡丘 何宴:雖然你也有角,但皮卡丘?皮卡丘長你這樣? 第28章 雷奇奇 怪獸或許這也能算怪獸。 何宴一手捏起怪獸的脖子, 小東西掙扎半天,又無力的皮卡皮卡起來。 何宴沒管它,拿起它掛在身后的小帽子看。 大小應該是人類的棒球帽, 何宴在自己那個年代見到過, 再低頭一看手中的怪獸, 沒見過! 但對方口中的皮卡丘,他有印象的! 前世在商場的櫥柜里見到過, 他還問過那是什么,再仔細一想娃娃機! 透明櫥窗內(nèi),放置著一堆布娃娃,其中就有長的和手中怪獸一模一樣的娃娃, 也是頭上兩只尖角, 臉上涂著腮紅。 可那布娃娃, 長得不是這樣??! 他伸手, 擦了擦怪獸臉蛋上的腮紅,這小東西毛絨絨的,臉上的腮紅居然還真是抹上的, 而是毛色就那樣。 不過他這樣一動作,那邊小東西開始不滿的瞥開頭, 又扭回來, 大眼睛兇巴巴的看向他,翅膀尖直立起來, 似乎處于攻擊狀態(tài)。 小心!李白飛過來, 須發(fā)凌亂的文士酒氣沖天,御劍而行, 竟有種莫名的灑脫感,他警惕的盯視怪獸, 大約也是第一次見對方的本體形態(tài),但還是叮囑道:這怪物法力極高,當心被他反傷。 說著便一劍刺出,架在小東西腦袋下。 皮卡!小東西聲音中帶有憤怒,它認識李白,兩人萬年內(nèi)打了不少次,早已將對方當作敵人,但此時它無力掙扎,只能把大臉往李白劍上一貼! 只見白光一閃,從李白的劍開始,一道嗞嗞作響的電流席卷而上,瞬間就把李白電的人形和白骨交替,這位文士凌亂的長發(fā)更蓬松卷曲了,頭頂還冒了會兒煙。 何宴:怪不得看樣子好像有些不修邊幅,原來是因為修了也沒用。 他連忙把挑起一根木棍,把李白和劍從小怪獸臉上挪開。 那邊李白才從震顫中回過神來,好歹是靈,不至于受傷過重,就是靈能虛弱了些。 沒事吧?何宴正拎著小東西,也被電了一下,這玩意兒不止臉會發(fā)電,而是全身都帶電! 不過畢竟還是靈,他天生對靈的能力免疫,對方的電也只是麻了他一下,并未對他造成李白這樣的傷害。 喝口酒就好了。李白擺擺手,走去一邊拿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口,這是太液池中的酒,往常與它對戰(zhàn),我都是在太液池邊,一邊飲酒一邊打。 何宴無法理解這人沒被電死真是命大啊。 何宴再沒上過學也知道,水是能導電的,李白坐在酒池邊跟全身帶電的小東西打,一旦碰到水,電流來回都夠他受的。 這妖物除不成,不若找只貓把它吃了。李白淡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