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能開心地飛起來，嘎嘎嘎……】烏芽芽不顧形象地發(fā)出了烏鴉笑。

    易岺：“……”

    【你出來，到樓梯間來，我現(xiàn)在就給你一個親親抱抱?！克K于還是沒能抵擋住未婚妻的可愛攻勢。

    烏芽芽連忙把手機藏進衣兜里，對搞不清狀況的溫琴快速說道：“我去上個廁所，你幫我頂著。”

    不等溫琴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飛速跑了出去，看樣子真是憋得狠了。她大步跑到樓梯間，正巧撞入早已等在那里的易岺懷中。

    兩人飛快抱緊彼此，交換了一個倉促的吻。

    “加油！”

    “你也是！”

    在默契的低語中，兩人又匆匆分開。這短短幾分鐘的甜蜜足夠他們支撐一整天。

    當(dāng)烏芽芽回到護士站的時候，石麗霞的父親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他渾身都在顫抖，腿也有些發(fā)軟，嗓音里帶著焦急和恐慌：“護士，我女兒的住院費還能撐多久？下次繳費是什么時候？能不能寬限我一陣兒，我——”

    意識到自己安排的戲碼已經(jīng)發(fā)生，溫琴立刻打斷他的話：“你怎么了？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該不會銀行卡被偷了吧？你快報警啊，我們這里可以幫你聯(lián)系銀行迅速凍結(jié)資金。再遲點，錢就被人取走了！”

    她知道，石父肯定不會把這種事告訴病中的石麗霞，所以她得逼著他說出來，然后驚動石麗霞。這出戲的主角是她，她怎么能缺席？

    不知道她剛搶救過來的心臟能不能承受這次暴擊？

    本就恐慌到極點的石父終于在溫琴的刺激下哭了出來：“我的銀行卡被霞霞她媽拿走了！我找不到她人了！她所有東西都帶走了，電話也關(guān)機！她跑了，她帶著霞霞的救命錢跑了！她真不是人啊她！”

    干干瘦瘦的一個漢子此刻趴在桌上哭成一個淚人，叫來往的醫(yī)護人員和病人看得揪心不已。

    溫琴露出既驚駭又憐憫的表情，實則心里早已漫漫地笑開了。這就是她最喜歡的表情，痛苦，絕望，無力掙扎……

    如果這件事讓石麗霞知道了，她又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她會更痛苦，更絕望吧？在強烈的刺激之下，她會不會因為驟然發(fā)作的心臟病而扭曲了那張漂亮的臉龐？

    她的死沒能牽連到烏芽芽還真是有點可惜了……

    這樣想著，溫琴深深嘆了一口氣。

    在外人眼中，她完全是一個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的熱心腸。她努力安撫著石父的情緒，并快速查找銀行的客服號碼。護士長等人也都圍攏過來，試圖給石父出主意。

    烏芽芽就在這時候輕描淡寫地開口了：“別急，那張卡上沒有錢?！?/br>
    “啥？”石父眼睛通紅地看向她。

    溫琴握手機的指尖微微一僵。

    “我總覺得你老婆不對勁。她從來不會照顧石麗霞，等你一走，她也跑得不見人影了。你一來，她就追著你要銀行卡和密碼，可見她只在乎錢，不在乎你們父女倆。我聽說她跑過一次，所以我怕你們又上她的當(dāng)，就讓石麗霞偷偷把你卡里的錢轉(zhuǎn)走了，還刪掉了轉(zhuǎn)賬記錄和短信。你去問問石麗霞吧，錢都在她手里。”

    烏芽芽滿臉無辜地指了指病房。

    石父這才想起來，幾天前女兒說無聊，借他的手機玩過游戲，還掃描了他的臉，說要綁定游戲賬號。所以錢就是那時候被轉(zhuǎn)走的吧？

    石父連忙朝病房沖去。

    大家也都跟過去看熱鬧。

    聽說mama帶著銀行卡跑了，石麗霞只是微微一愣就飛快點頭：“爸爸你別急，錢都在我這里。我一分沒花，保管得妥妥的。你看！”

    她打開手機銀行，讓父親看余額。

    石父認(rèn)真核對了一遍數(shù)字，然后整個人都癱坐在椅子里。他不斷拍打胸脯，愧疚不已地念叨：“霞霞，爸爸對不起你，爸爸差點害了你！爸爸就不該讓你mama回來！”

    “爸你說什么呢！mama又不是你找回來的，你有什么錯？快擦擦眼淚，咱們爺倆沒了她，日子過得會更好！”已經(jīng)做了好幾天心理建設(shè)的石麗霞很快就從悲哀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犯心臟??？不，她怎么會為了那種人害死自己？她得為了爸爸好好活著。

    石麗霞本是無意說出的那句話。她母親的確不是父親找回來的，發(fā)生這種事，父親沒有一點兒責(zé)任。

    然而在旁人聽來，這話的意思就變味了。

    她父親沒責(zé)任，那又是誰的責(zé)任呢？護士長首先看向溫琴，目光別有深意。

    溫琴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然后小聲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沒有人能想到，她真是故意的，她早就預(yù)判了今天的一切，而烏芽芽預(yù)判了她的預(yù)判，從而阻止了一場悲劇。

    護士長沒有辦法把溫琴想得太壞，只能沉聲說道：“病人的家事你們不要多管。平時多學(xué)學(xué)芽芽，多動動腦子?！?/br>
    只是短短幾天時間，溫琴在護士長心里的地位已經(jīng)及不上烏芽芽了，能力也受到了質(zhì)疑。等護士長退休，她的位置屬于誰也不好說了。

    溫琴最引以為傲的東西是什么？是智慧，是玩弄人心的手段，是推動一切的神準(zhǔn)預(yù)判。

    當(dāng)這份支撐起她所有自信的優(yōu)越感遭到破壞時，她承受的打擊是前所未有的。

    如果說之前她只是假裝臉色蒼白，那么現(xiàn)在她就是真的盡失血色。她看了烏芽芽一眼，如鯁在喉地低語：“知道了護士長，我以后會更謹(jǐn)慎的?！?/br>
    “這次多虧了芽芽及時提醒，否則你就害死了一條人命?！弊o士長看了看好半天緩不過來的石父，搖頭道：“不，或許是兩條。所以你要記住這次教訓(xùn)。照顧好病人就行了，其余的事不要多管?！?/br>
    溫琴訥訥點頭。

    護士長用手指點了點烏芽芽的鼻尖，雖是斥責(zé)，語氣卻柔和了好幾度：“你也是，別總是多管閑事！”

    “遵命！”烏芽芽用并攏的食指和中指擦過額角，調(diào)皮的舉動逗笑了護士長。

    臨走時，她沖石父叮囑了一句：“石大叔你別哭了，霞霞是病人，你別讓她為你cao心。你們啥事都沒有，該笑的?！?/br>
    石父立刻扯開一抹笑容，口中連連稱是。

    烏芽芽路過李援軍病房時，倚在門邊的老爺子沖她豎起一根大拇指，臉上全是激賞：“好丫頭，夠聰明！”

    來來往往的病人也都朝她投去喜愛的目光，還有人竊竊私語：“喏，就是這個小護士！”

    “我看看！欸，長的真夠機靈的！”

    “就是，看上去鬼精鬼精的，又可愛！”

    “工作也認(rèn)真負(fù)責(zé)！她一個人就能伺候好那個大胖丫頭，能干著呢！”

    “做我兒媳婦就好了?！?/br>
    走進護士站之后，同事們的彩虹屁也跟著撲面而來：“芽芽真是咱們科室的定海神針！”

    “芽芽辦事就是這么穩(wěn)當(dāng)！”

    “芽芽你怎么想到的呀？你這個鬼丫頭！”

    烏芽芽抱著雙拳左晃右晃，一副“承讓、承讓”的嬉皮模樣，惹得大家咯咯直笑。有她在，氣氛總是歡樂的。

    與烏芽芽的春風(fēng)得意正相反，溫琴一句話都不說，還低垂著腦袋避開所有人的目光。她總是蕩著柔和淺笑的臉龐此刻白得像紙。

    她似乎在愧疚，但實際上，她正默默品嘗著被擺了一道的滋味。從未有誰帶給過她如此強烈的挫敗感。她憤怒，她惡心，她開始懷疑自己繼續(xù)留著烏芽芽還有什么意義。

    這種人就應(yīng)該從高高的天臺上跳下去，摔成爛泥！想到這里，她總是善于偽裝溫和的雙瞳，竟在此刻迸發(fā)出毫不掩飾的強烈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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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利的一天又這樣過去了。烏芽芽脫掉護士服，準(zhǔn)備下班。易岺還在手術(shù)室里，他已經(jīng)連續(xù)做了兩個手術(shù)。

    烏芽芽來到手術(shù)室外面的大廳，站在角落里等待。

    又過了兩個多小時，易岺才走出來。他摘掉口罩，從護士手里接過一袋葡萄糖，大口大口地灌著。

    這一整天下來，他只吃了一頓早飯。

    烏芽芽連忙朝他跑去，卻又見院長帶著一群醫(yī)生簇?fù)砩锨埃辜钡卣f道：“易教授，剛才市中心出了一場車禍，一名兒童腦部損傷非常嚴(yán)重，需要緊急做手術(shù)。但是手術(shù)難度很大，我思來想去只能找你?！?/br>
    她把幾張x光片遞過去。

    小孩的父母也在車禍里受了傷，正在搶救，他奶奶跟著院長跑過來，膝蓋一軟就想給易岺跪下磕頭。

    易岺連忙避開，接過x光片細看。

    他的助手小聲說道：“可是易教授今天連著做了兩場大型手術(shù)，再來一場怕是身體吃不消了！”

    烏芽芽已經(jīng)擠到近前，滿臉擔(dān)憂地看著易岺。

    易岺看了看孩子的年齡，十歲，多么稚嫩的生命。他又看向眼中蓄滿憂慮的未婚妻，心中一陣發(fā)軟。

    他是如此愛她，所以也開始熱愛這世上的一切。

    “這個手術(shù)我來做，開始準(zhǔn)備吧?！币讔H沖院長點點頭，又安撫了病人家屬一句：“我有80%的把握?！?/br>
    癱坐在地上的老奶奶立刻爬起來，雙手合十不住地拜。

    院長拍拍易岺的肩膀，慎重道謝。

    烏芽芽終于擠到易岺身邊，附耳問道：“你撐不撐得住呀？”

    “我不累?！币讔H摘掉眼鏡緩慢擦拭。

    烏芽芽立刻就發(fā)現(xiàn)他的指尖在顫抖。一副小小的眼鏡，沒有多重，卻像巨石一般壓著他的手臂。然而戴上眼鏡之后，他拍向烏芽芽腦袋的大手卻又那么沉穩(wěn)有力。

    “你先回家，別跟著我熬夜。”他溫柔地叮囑一句，轉(zhuǎn)身又走向手術(shù)區(qū)。他挺直的背影像一座巍峨的山岳。

    烏芽芽看得眼淚都出來了，不顧一切地跑過去，從后面將他抱?。骸拔抑滥憧炖鬯懒耍∧氵@個大騙子！不過沒關(guān)系的，我有力氣，我把我的力氣借給你?！?/br>
    話音未落，她已動用法術(shù)把自己的力氣置換給了易岺。

    置換也就是交換，所以易岺一瞬間充滿了力量，而烏芽芽則癱坐在了地上。

    疲憊，饑餓，虛弱，寒冷，眩暈，種種不適的感覺侵襲了烏芽芽的身體。她額頭冒出一層粘膩的冷汗，臉色白了，唇也青了。

    她再一次意識到，易岺的意志力到底有多強大。他可以把如此難受的感覺完全壓制下去，然后讓自己站得比鋼鐵更筆直，更堅硬。

    易岺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連忙跑上前攙扶烏芽芽，卻被她堅決阻止：“你快去做準(zhǔn)備，不要管我！我在外面的長椅上等你！快去！”

    她爬起來，扶著墻壁踉踉蹌蹌地走到墻邊，在長椅上坐下。

    她舉起兩只小拳頭，笑容明媚，嗓音卻虛弱無力：“勇敢牛牛不怕困難！易教授奧利給！”

    易岺被逗笑了，眼瞳里卻浮出一層淚光。未婚妻希望他去做的事，他怎么能不去？于是他狠狠心，頭也不回地走了。

    烏芽芽在長椅上躺了整整一夜。病人家屬知道她是易教授的女朋友，便陪在她身邊，小心翼翼地照顧她。

    天快亮的時候，手術(shù)室的燈滅了。易岺走出來，語氣沉穩(wěn)又可靠：“孩子沒事了，在醫(yī)院住一個月就能回家。沒什么后遺癥，能跑能跳，也不影響智力?！?/br>
    “哎哎，謝謝醫(yī)生，謝謝醫(yī)生！你女朋友我們幫你照顧著呢！她在這邊?！?/br>
    病人家屬連忙指向披著一件衣服躺在長椅上的烏芽芽。

    烏芽芽勉強坐起來，沖易岺露出甜甜的笑容。經(jīng)過一整晚的手術(shù)，易岺的身體更累了，而他的感受此刻被置換給了烏芽芽。眩暈不斷襲來，讓她惡心地想吐。只是稍微動一動，她也流了滿身的冷汗。

    她從未想過，當(dāng)醫(yī)生在治病救人時，他們付出了怎樣艱辛的努力。

    “老公，你好棒！”當(dāng)著所有醫(yī)護人員的面，烏芽芽小聲說道。

    “老婆，你也好棒?！币讔H蹲在她面前，心疼得眼眶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