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世間最痛苦的兩件事)

    易h精修后的照片著實震撼了朱歡歡, 以至于她離開研究所的時候都有些魂不守舍。

    但修圖是修圖，手術(shù)是手術(shù)，誰也不敢保證, 當(dāng)周小沁做完一系列手術(shù), 就能真的變成照片里那個美得宛若天上驕陽一般的女人。

    所以朱歡歡目前還穩(wěn)得住。

    辦公室里沒有閑雜人等之后，烏芽芽從輪椅上站起來, 湊近了去看電腦屏幕, 小聲問道：“你覺得這張臉美嗎？”

    易h輕笑著反問：“你覺得呢？”

    烏芽芽抿抿唇，沒說話，然后拆開后腦勺的繃帶，把其中一端線頭遞給他。

    “你來拽?！?/br>
    “拽什么？”

    “拽線團(tuán)?！?/br>
    烏芽芽站遠(yuǎn)了一些，慢慢轉(zhuǎn)圈，纏繞在她頭上的繃帶也一縷一縷地往下滑落。

    易h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把繃帶纏繞在自己手上。

    當(dāng)最后一寸繃帶也滑落，烏芽芽把亂糟糟的頭發(fā)往后一抹, 笑嘻嘻地喊道：“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與照片上如出一轍的美麗臉龐就這樣出現(xiàn)在易h眼前。如果是普通人，這會兒可能早已經(jīng)被這份過于兇悍的美麗奪走了呼吸，勾走了魂魄，但早有預(yù)料的易h卻只是微微一愣, 然后就低聲笑開了。

    他捧住小妖怪柔嫩的臉蛋，慢慢絮語：“很驚喜，很意外?！?/br>
    “呸！”烏芽芽沖他臉上噴出一口熱氣, 瞪圓眼睛說道：“你騙我！你一點兒也沒被我驚艷到！”

    “我沒騙你?！币議用指腹輕輕揉了揉小妖怪的眼尾，呢喃道：“只要你出現(xiàn)在我身邊, 對我來說每時每刻都是驚喜。”

    烏芽芽：“……”這，這話叫她怎么接呀？

    心臟亂七八糟地跳著, 耳根子也一陣一陣發(fā)燙，為防易h看出自己的窘迫，她連忙掙脫他的雙手，坐回輪椅。

    “這張臉更像我原本的臉了?！彼牧斯娜鶐妥樱滞怛湴恋卣f道：“但還是有一點丑。我長得比這個漂亮多了！”

    她斜著眼睛看向易h，故作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你想看看我原本的模樣嗎？”

    易h唇角微彎，溫柔笑語：“想。”

    烏芽芽又黑又亮的眼珠子靈活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狡黠而又得意地說道：“我偏不讓你看！我以后要忽然冒出來，嚇你一跳！”

    易h順勢點頭：“好，我等著你嚇我一跳?！?/br>
    其實不管小妖怪長成什么樣子，美也好，丑也罷，都不會影響易h對她的感情。哪怕她永遠(yuǎn)只能是一只圓滾滾的小烏鴉，在易h眼中那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生靈。

    易h伸出手，揉了揉小妖怪毛茸茸的腦袋，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周小沁的治療方案已經(jīng)出來了，我們過去看看吧？”他拿起手機(jī)和車鑰匙。

    “好好好，我們趕緊去看看。”烏芽芽連忙站起來。

    數(shù)十分鐘后，兩人在易氏集團(tuán)旗下的另一家醫(yī)院見到了被眾多醫(yī)生圍在中間的周小沁。她頭部和雙手的繃帶都已拆掉，露出凹凸不平的粉色瘤疤，潰爛的傷口不經(jīng)處理地長在一起，把她的嘴巴都封住了。

    院長給她的嘴巴割開一個小口子，她平時只能靠吸管進(jìn)食。

    打眼看去，她竟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類似于蛞蝓的怪物。

    看見易h，她隱藏在眼瞳深處的恐懼不由淡了淡，當(dāng)烏芽芽摘掉口罩，露出一張與朱歡歡有八分相似，卻美得宛若輝煌明光一般的臉龐時，她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熱烈討論病情的醫(yī)生們也都安靜了一瞬。

    “我是那只小烏鴉呀。”烏芽芽附在周小沁耳邊低語，然后飛快戴上口罩。

    醫(yī)生們立刻收回驚艷的目光，繼續(xù)討論治療方案。

    周小沁高懸的心終在此刻轟然落地。原來神靈長成這副模樣！是了，也只有神靈才會長成這副模樣！她暈暈乎乎地想到。

    “你安心治療，我會定期來看你。醫(yī)生說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治好你，你要相信他們，嗯？”烏芽芽輕輕拍了拍周小沁的肩膀。

    周小沁點點頭，被仇恨的火焰燒得焦黑的心房忽然裂開一道口子，涌出一股溫?zé)岬娜?。泉水淌過的地方，所有傷痕都在愈合。

    她想，自己是受到上天眷顧的。

    她連忙垂頭，不讓淚濕的眼眸被神靈看見，然后默默告訴自己要堅強(qiáng)，因為她已在最黑暗的時刻迎來了奇跡。

    待淚意蒸發(fā)后，她又抬起頭，用不屈的眼神告訴烏芽芽自己可以。

    烏芽芽贊賞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才認(rèn)真聆聽眾位醫(yī)生的話。易h也加入討論，并拿起筆在一個本子上寫寫畫畫，似乎在安排手術(shù)療程。

    總的來說，周小沁需要經(jīng)過前后十幾場手術(shù)才能徹底康復(fù)，等她可以重新用雙腿走路時，或許已經(jīng)是兩年后了。

    “這是一個漫長而又痛苦的過程，”易h俯身與周小沁平視，語氣嚴(yán)肅：“如果沒有足夠的勇氣和堅持不懈的努力，你可能站不起來。你能配合我們嗎？”

    周小沁看了烏芽芽一眼，用力點頭。

    易h滿意頷首，然后便把治療的一應(yīng)事項安排下去。

    待周小沁安安心心睡著之后，易h才把烏芽芽帶到辦公室，詢問這次的任務(wù)。

    烏芽芽把周小沁的心愿一字不漏地復(fù)述了一遍。

    易h沉吟片刻后問道：“那你準(zhǔn)備怎么做？”

    “我會潛伏在院長身邊，假裝忽然想起了全部記憶，然后帶上錄音設(shè)備去套她的話。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受到驚嚇后很快就會吐露真相。她是最容易攻破的一條防線。

    “拿到錄音后，我會去找警察，讓他們在暗中保護(hù)我，然后我會故意向朱歡歡透露我已經(jīng)恢復(fù)記憶的事。她那邊為了掩蓋真相，肯定會再次對我下毒手，而暗中保護(hù)我的警察就能抓她一個現(xiàn)行?！?/br>
    烏芽芽舉起捏得很緊的小拳頭，仿佛已智珠在握：“這樣一來，我就可以送她去吃牢飯了！在法庭上，她肯定會跪下求周小沁原諒的?！?/br>
    她揚了揚下頜，一副“怎么樣，我很厲害吧”的表情。

    易h勾唇莞爾，然后才問道：“你覺得金錦溪的心愿是什么？”

    “是賺錢?。　睘跹垦肯胍膊幌氲卣f道。

    “賺錢只是表象?！币議用指關(guān)節(jié)輕輕敲擊桌面，對上一次的任務(wù)目標(biāo)做了深度剖析，“實則在金錢之下，她還有更深的訴求。她要的并不是物質(zhì)的滿足，而是認(rèn)同感，是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

    “她被慕辰的粉絲否定了那么多年，已然失去了自我定位的能力，她想用強(qiáng)而有力的還擊告訴所有人，她并不是廢物，她也有能力養(yǎng)活自己，她不是誰的附屬品。

    “這才是她至死都想得到的東西。那五個億不過是一個還擊的工具，自證的標(biāo)語。在所有人的謾罵和厭憎中生活了六七年，她最想得到的只是大家的一句肯定和一點喜歡而已?！?/br>
    易h看向小妖怪，低聲一笑：“有沒有賺夠五個億，其實并不重要，獲得所有人的認(rèn)同才是上一次任務(wù)的核心。而你誤打誤撞之下做到了這一點?！?/br>
    烏芽芽聽呆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呢喃道：“原來我上一次的任務(wù)這么復(fù)雜嗎？難怪我得到的愿力比以前多好多！”

    易h點了點桌面，提醒道：“所以，你應(yīng)該好好分析這一次的任務(wù)。

    “把朱歡歡送進(jìn)監(jiān)獄固然大快人心，但她早已良心泯滅，所以絕不會真心懺悔。

    “她只會恨你為什么要恢復(fù)記憶，也恨自己沒能早點把你殺死。

    “而周小沁最想得到的也絕非朱歡歡的伏法，而是那人真心實意的一句對不起。

    “你要明白，她們曾經(jīng)那么親密過，對周小沁來說，朱歡歡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來自于朱歡歡的，發(fā)自肺腑的一句‘對不起我錯了’，才是給予周小沁最大的安慰。

    “她內(nèi)心所有的傷痛和不平，都會因為這句話而慢慢痊愈?！?/br>
    烏芽芽聽得一愣一愣的。當(dāng)她以為自己在第五層時，易h卻告訴她，她其實還在地下室。

    “那我該怎么讓朱歡歡真心懺悔呢？”她歪著腦袋看向易h，一副眼巴巴求賜教的模樣。

    易h問道：“周小沁的第一個訴求是什么？”

    “毀掉朱歡歡最在乎的一切?！?/br>
    “所以，這就是讓朱歡歡真心懺悔的唯一途徑。毀掉她最在乎的一切，讓她絕望，讓她痛苦。只有體會到失去一切的痛苦絕望，她才能真切地明白周小沁是什么感受。她沒有同理心，你只能用這種方法讓她學(xué)會同理心。

    “當(dāng)周小沁的痛苦和絕望在她身上重演一遍，她才會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么，也才會真心懺悔?！?/br>
    烏芽芽用小拳頭錘擊掌心，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明白了！”

    易h似笑非笑地問：“所以，你要怎樣做才能讓她體會到世間最深切的痛苦呢？”

    烏芽芽：“……”

    她抬起手，像猴子一般前后左右不停撓頭，一副快崩潰的樣子。太難了，這個任務(wù)太難了！直接報警不好嗎？為什么要搞得這么復(fù)雜！

    易h唇角微彎，徐徐說道：“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兩件，一個是已失去，一個是得不到。從這兩方面入手才能精準(zhǔn)地打擊朱歡歡。你認(rèn)為她最在乎的是什么？”

    烏芽芽猶猶豫豫地說道：“她應(yīng)該最在乎錢吧？”

    “她從周小沁那里掠奪的，就是她最想得到的。她最想得到的，就是她最在乎的?！币議笑著提醒。

    烏芽芽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她最在乎容貌、身份、地位、財富！”她興奮地搓手：“所以我們要讓她失去現(xiàn)有的容貌、身份、地位和財富嗎？”

    “不。”易h搖頭否定：“只是簡單地摧毀她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這種報復(fù)方式太低級了。失去這一切，她只會更仇恨周小沁，而不會有一絲一毫懺悔。你想想，她為什么喜歡搶奪別人的東西？”

    烏芽芽舉起手：“這道題我會答。她覺得別人的東西比她自己的東西好?！?/br>
    易h贊許地笑了笑：“是的，她覺得別人的東西比自己的更好，所以才會去偷去搶。但是，如果她本身就擁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卻被她當(dāng)成垃圾，隨意送給了她最憎恨的人，你想想她會是什么感受？”

    烏芽芽帶入進(jìn)去想了想，然后整顆心都揪緊了。如果她的那些收藏品被她當(dāng)成垃圾隨手送給了別人，那她一定會瘋！她會嗷嗷叫著在天上亂飛，飛到吐血為止！

    “好慘好慘！簡直慘絕人寰！”只是稍作聯(lián)想，烏芽芽就受不了了。

    易h繼續(xù)說道：“之前我正在做的就是這件事。我要讓她明白，被她隨意丟棄的臉龐，將會變得多么美麗耀眼。這是她曾經(jīng)擁有過的無價之寶，卻被她送給了最憎恨的人。

    “而且這件無價之寶一旦送出去就再也要不回來了，這不僅僅是已失去，還是得不到。這是世間最痛苦的兩件事的重合，是絕望中的絕望，懊悔中的懊悔。今天晚上，朱歡歡肯定要睡不著了?！?/br>
    說到這里，易h頗覺有趣地笑了笑。

    與此同時，朱歡歡正捧著手機(jī)，用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從易h那里要來的照片。照片里的臉龐美得令她炫目，也美得令她摧心剖肝。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也能美到這個程度。

    她不斷搖頭，瘋狂否定：不，不會的，易h哪可能把一張形同鬼怪的臉整成這副模樣！不可能的！他做不到的！周小沁不可能如此幸運！

    朱歡歡丟開手機(jī)，捂住胸口，竟有種喘不上氣的窒息感。

    另一頭，烏芽芽慢慢睜大眼睛，用熱切崇拜的目光看著易h，喃喃說道：“你剛才已經(jīng)開始幫我做任務(wù)了嗎？天吶，天吶……”

    她連著嘀咕了好幾聲“天吶”，小手扒拉著自己的頭發(fā)，這才后知后覺憶起朱歡歡離開研究所時宛若吃了屎的表情。

    那個時候，她肯定憋屈地快要爆炸了吧？她也肯定開始后悔了吧？

    “哈哈……哈哈哈……”直到此時，烏芽芽才拍著手，斷斷續(xù)續(xù)低笑起來。

    “小彈珠，”她撲到易h懷中，細(xì)細(xì)的胳膊纏著他的脖頸，柔嫩的臉龐輕輕蹭著他的臉龐，嗓音甜膩得像裹了蜜糖：“你是什么神仙隊友呀？你也太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