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少女 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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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他處理的,jiejie你幫我把照片和視頻保存起來。”烏芽芽把手機(jī)遞給林秀松。 林秀松接過手機(jī),走上旋轉(zhuǎn)樓梯,語氣淡淡地說道:“以后你們就跟我一起住吧。結(jié)婚的日子定好了嗎?” “jiejie你隨便挑一個日子吧,我無所謂?!睘跹垦刻叩裟_上的高跟鞋,一邊走一邊伸懶腰。 “好,我會安排,你不用cao心,婚前財產(chǎn)協(xié)議以及遺囑都會準(zhǔn)備好,你等著簽字就是了。我不會讓你吃虧的?!?/br> 姐妹倆輕輕松松的態(tài)度和平平常常的對話,讓于浩偉遍體生寒。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輩子已經(jīng)玩完了。背著這樣一口黑鍋,又面對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他沒有任何地方可逃。 憑林秀松的財力,無論他逃到哪兒都能被找出來。屆時,受到嚴(yán)重刺激的林秀竹會做出怎樣喪心病狂的事,他根本無力去想象。 或許下一個被殺掉的人就是自己…… 于浩偉低下頭換鞋,卻由于手腳發(fā)軟,踉蹌著往前撲了一下。扶住門框的時候,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眼里溢出一絲深切的痛悔。明明是兩個人的婚事,作為新郎的他卻根本不敢發(fā)表意見。 烏芽芽聽見響動從廚房里探出頭來,嘴里叼著一袋酸奶,含糊不清地問道:“你站在那兒干什么?不想進(jìn)來?” “不,不是,我馬上就來。早餐我來準(zhǔn)備,你去客廳休息吧。”于浩偉立刻穿好拖鞋,腳步虛浮地走進(jìn)廚房。 只要能安撫住這個瘋女人,他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 翌日,烏芽芽照常去易岺的研究所接受治療,于浩偉擔(dān)任她的司機(jī),順便幫著拎包。 走進(jìn)辦公室的時候,烏芽芽沖身后努努嘴,笑容明艷,語氣嬌俏:“醫(yī)生,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養(yǎng)的狗,它叫浩浩。” 于浩偉非但不覺得自己被侮辱了,還瑟縮地點(diǎn)點(diǎn)頭,露出一抹極卑微的笑容。 這個笑容曾無數(shù)次地出現(xiàn)在林秀竹那張形容憔悴的臉上。 易岺:“……” 才幾天沒見,小朋友似乎變得更兇殘了。 第13章 烏芽芽走進(jìn)辦公室,先是歪著腦袋仔細(xì)欣賞易岺的雙瞳,然后才看向空空如也的茶幾。 轉(zhuǎn)瞬之間,她歡喜的表情就垮塌下來,變成了喪眉耷眼的失望。 “水果糖呢?”她伸出細(xì)長的指尖,用修剪得宜的圓潤指甲把原本放置糖果的那塊桌面戳地咔咔作響。 易岺微微勾唇,語氣溫和地說道:“如你所見,它沒有了。” “什么叫做沒有了?你可以買??!”烏芽芽繼續(xù)用指尖戳著桌面,圓而清澈的眼睛里滿是指責(zé)。 易岺拿出筆記本,富有磁性的嗓音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戲謔,“我不想買?!?/br> “你想。”烏芽芽理所當(dāng)然地下令:“你現(xiàn)在就去買。” “不,我不想?!币讔H慢條斯理地在筆記本上寫下日期、癥狀和患者姓名等信息。 “你想。你快去?!睘跹垦堪醽硪粡堃巫?,擺放在易岺面前,然后坐在這張椅子上,雙手環(huán)胸,虎視眈眈地看著對方。她總是這樣理直氣壯地指使別人,并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 因為她就是這樣長大的。她每時每刻都待在榕樹爸爸的懷抱里,她想要什么,每一片樹葉都會為她服務(wù)。 易岺搖搖頭,嗓音里的戲謔變成了微微的笑意:“我不想?!?/br> 他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你來我往的幼稚爭吵。 “你想的?!睘跹垦亢鋈环跑浟苏Z調(diào)。 易岺低著頭寫字,烏芽芽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于是不得不彎下腰,歪著腦袋,從側(cè)面去看易岺的臉。為了保持身體平衡,她把雙手撐在易岺的膝蓋上,還輕輕地晃著掌下的膝蓋,柔柔地撒著嬌。 只有面對特別喜歡的人她才會這樣。然而從出生到現(xiàn)在,她特別喜歡的人有且僅有兩個,一個是榕樹爸爸,一個就是易岺。 易岺放下筆記本,深深嘆了一口氣,然后握住小朋友的手腕,將她往后推。 他無法習(xí)慣這種太過親密的接觸。如果對方不是烏芽芽,而是別的什么人,他早就叫保安了。 “你可以讓他幫你去買?!币讔H指了指于浩偉。 于浩偉連忙說道:“小竹,你想吃什么糖果?” “我才不要他給我買糖吃??匆娝哪樜揖拖胪隆!睘跹垦拷z毫也不掩飾自己對于浩偉的厭惡。 于浩偉低下頭,心中滿是憤怒,卻完全不敢表現(xiàn)在臉上。林秀竹厭倦了他是好事,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她會放了他。 這樣想著,于浩偉的心情又恢復(fù)了平靜。他不是看不出烏芽芽對易岺的迷戀,但他樂見其成。 “開始治療吧?!币讔H用筆桿子敲了敲桌面。 磨不過他的烏芽芽只好噘著嘴站起來,不情不愿地走向躺椅。于浩偉立刻上前幫她脫鞋,又抖開一條毛毯,蓋在她腿上。 做完這一切,他輕手輕腳地退出辦公室,臨關(guān)門前小聲交代:“我在外面等你,你和醫(yī)生慢慢聊?!?/br> 只看表面,這可真是一個溫柔體貼的男朋友。 然而易岺卻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他沒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免問了一句:“你對他做了什么?” 烏芽芽勾了勾食指,原本清甜的嗓音帶上了一絲神秘的沙啞,仿佛要分享一個重大的秘密:“醫(yī)生你靠近一點(diǎn),我悄悄告訴你?!?/br> 易岺眉梢微挑,然后便靠近了一點(diǎn)。 “再近一點(diǎn)?!睘跹垦坷^續(xù)勾手指。 易岺又靠近了一些。 烏芽芽貼近他的耳朵,輕輕柔柔地沖他耳膜里吐著熱氣:“我呀……我不告訴你?!?/br> 她眼睛一彎,得意地笑了,然后便伸出雙手摟住易岺的脖子,嬌艷的紅唇直直往易岺狹長的眼尾吻去。 正面有鏡片擋著,她吻不到 對于她的忽然襲擊,易岺絲毫也不感到意外,立刻便豎起筆記本,用堅硬的封皮擋住了這雙又嫩又軟的紅唇。與此同時,他的喉結(jié)卻上下滾了滾,口腔里仿佛溢滿了話梅糖的酸甜氣息,并分泌出許多唾液。 他感覺到了一絲莫名的干渴。 “別玩了?!币讔H嗓音沙啞地說道。 “你就陪我玩一次嘛。我要走了你知不知道?”烏芽芽纖細(xì)的胳膊吊在易岺的脖子上,來來回回輕晃。 吻不到易岺的眼眸,她便把腦袋埋進(jìn)易岺寬闊的胸膛,臉頰輕輕蹭了蹭。 易岺被她蹭得渾身發(fā)麻,胸口處像是盛了一塊火炭,燙得連血液都在翻滾。 “別鬧,好好說話?!彼兆跹垦刻^單薄的肩膀,將她強(qiáng)硬地摁回躺椅。 這一次,他沒把人提溜著扔出去,因為他捕捉到了一個重要的信息。 “你要走了?主人格快要蘇醒了是嗎?”他語氣嚴(yán)肅地問道。 “我是來幫林秀竹實現(xiàn)愿望的,現(xiàn)在愿望實現(xiàn)了,我自然就該離開了。這是我存在的意義。”烏芽芽一眨不眨地看著易岺,漆黑瞳孔里溢出不舍、眷戀等溫暖的情緒。 被這樣的情緒纏繞著,易岺感到渾身不自在。這種情況極其罕見,要知道,他的心早已堅硬如鐵。 他垂下頭,避開了烏芽芽的視線,一邊寫筆記一邊問道:“愿望實現(xiàn),你就沒了存在的意義,那么你以后都不會再出現(xiàn)了是嗎?” “是的。以后林秀竹的人生路將由她自己去走,我不會再出現(xiàn)了?!睘跹垦繑[擺手,“所以我今天是來向醫(yī)生告別的?!?/br> 易岺忽然失去了記錄這次談話的興趣。他放下筆,眸色溫和地看著少女,安慰道:“如果主人格受了強(qiáng)烈的刺激,你還是會蘇醒。你只是睡著了,不是消失了,你會一直存在?!?/br> 身為林秀竹的心理醫(yī)生,他本該用專業(yè)的手段為她治療多重人格障礙癥。他本該讓多出來的這個具有反社會傾向的人格長時間地沉睡,甚至永遠(yuǎn)消失。 然而現(xiàn)在,他卻用溫柔的語氣撫慰著對方的沮喪,并用言語之間的暗示增強(qiáng)她的信念。有了這份信念,她就一定會蘇醒。 他在做與自己的職責(zé)相違背的事。 易岺摘掉眼鏡,按揉高挺的眉骨,心里止不住地嘆息。他隱隱意識到,自己對這位小朋友的關(guān)心似乎超過了某種界限。 烏芽芽繼續(xù)擺手:“不是的,我不會再出現(xiàn)在林秀竹身上了,我和她的交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醫(yī)生你不懂。” 易岺戴上眼鏡,沉聲說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執(zhí)意認(rèn)為自己會消失,那么這件事就會變成真的。你是意念的產(chǎn)物,也將由意念終結(jié)。這是你期望的嗎?” 他很難相信像烏芽芽這樣強(qiáng)勢的,充滿著澎湃生命力的靈魂,會自愿放棄這具身體的掌控權(quán)。這與她的性格完全不符。 烏芽芽抬頭看天,還是那句老話:“反正你不懂。我就是來說再見的。” 面對這樣一個高度對抗性的人格,易岺沒有辦法通過言語的交流來分析出她此刻的心理狀態(tài)。 于是他拿出一張白紙和一支鉛筆,溫聲道:“那你畫一幅畫作為送給我的分別禮物吧,主題是房子、樹木和人?!?/br> 在心理學(xué)上,這叫房樹人測驗。受測者不想暴露的內(nèi)心世界,最終都會明明白白地體現(xiàn)在他們信手涂鴉的畫作中。房子、樹木和人,是他們對社會,對家庭,對自己的定位和理解。 易岺把一個文件夾遞過去,補(bǔ)充道:“拿這個墊一墊吧。只畫房子、樹木和人,這樣比較簡單。你別告訴我你不會?!?/br> 最后這一句無疑是激將法。 對于好勝心強(qiáng),對抗性又極高的烏芽芽來說,這簡直就是侮辱。 “畫畫誰不會?”她立刻便把文件夾墊在紙下,刷刷刷地畫起來。 她先畫了一棵樹,然后畫了一棟破破爛爛帶尖頂?shù)姆孔?,又在房子的外墻開了一個小小的窗,然后在窗戶里畫出一個身體蜷縮的小男孩。小男孩的雙腿被一圈麻繩牢牢綁著,雙手背負(fù)在身后,似乎也被綁著。 最后,她在那棵樹的枝杈上畫了一只小小的烏鴉。烏鴉圓溜溜的眼睛對準(zhǔn)小氣窗,仿佛正在凝視那個被捆綁的小男孩。 易岺雙手環(huán)胸,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烏芽芽。 當(dāng)烏芽芽畫出一棵樹的時候,他的眸色波瀾不驚。當(dāng)烏芽芽畫出帶尖頂?shù)姆孔訒r,他眉頭微微一皺,若有所思。當(dāng)小男孩與小烏鴉相繼出現(xiàn),他深不見底的眼眸竟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猛然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這幅畫,以及畫畫的人。 他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向來溫和的臉龐因緊繃而顯現(xiàn)出冷酷的本色。 “畫完了,給你?!睘跹垦堪鸭堖f過去。 易岺立刻便接過這幅畫,用銳利的目光一遍又一遍描摹、解讀、分析。 這是偶然嗎?是嗎? 父親為了保護(hù)繼母以及繼母肚子里的孩子,動用家族力量抹消了當(dāng)年的綁架案。警察那邊根本就沒接到報案,外界也未曾得到口風(fēng),而他則被幾個保鏢押上飛機(jī),永遠(yuǎn)放逐。 那兩個綁匪早就被父親解決掉了,而父親沒幾年便猝死在家里,繼母變成了神志不清的瘋子,她的孩子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廢物。除了易岺,沒有人記得當(dāng)年的事。 然而這幅筆觸稚嫩的畫卻把那時的場景原原本本地還原下來。這個帶尖頂?shù)膫}庫,得救之后的易岺還曾回去過,他想找一找綁架犯留下的罪證,所以他印象極為深刻。 這幅畫到底是怎么來的?烏芽芽怎么會知道當(dāng)年的綁架案? 是巧合嗎? 易岺更為冷靜地分析著畫中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