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且以深情共余生

    最好的愛情不是一拍即合，而是錯過后還能回到你身邊，把這一生的全部愛意和溫柔都給你——以深情共余生。

    【正文】

    赫饒從電梯里走出來，柔和的燈光下，身穿職業(yè)裝的姚南站在秘書辦公區(qū)的座位前，顯然是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只待蕭熠回來打招呼后下班。

    看見赫饒，她并不意外，只微微一笑：“赫警官?！?/br>
    赫饒神色安靜：“你好姚南?！比缓蠡位伍挠沂郑骸斑@是姚阿姨?！?/br>
    楠楠仰頭看向姚南，乖巧地說：“姚阿姨好?！?/br>
    姚南穿的是裙裝，不方便蹲下，但她還是彎身摸摸楠楠的發(fā)頂，語氣溫柔地說：“楠楠真乖?！?/br>
    被夸獎了，楠楠開心地彎唇笑：“mama，姚阿姨認識我呢?！?/br>
    赫饒眉心一蹙，不動聲色地注意姚南的反應(yīng)。

    姚南有一秒一瞬間的停頓，和赫饒蹙眉的神情變化，細微到連蕭熠也沒注意到。隨即，她依舊笑如春風(fēng)：“因為你可愛啊，我和你邵叔叔早就知道你了呢?！比缓笃鹕砜聪蚴掛冢骸笆捒?，我先走了?！?/br>
    蕭熠看看天色：“讓老李送你?！?/br>
    姚南搖頭：“您忘了，我現(xiàn)在自己開車。”

    蕭熠笑了笑：“我的秘書竟然才成為有車一族，不清楚蕭氏薪資待遇的，還以為我虧待了你?！?/br>
    姚南也笑：“是我懶，一直沒考證?！毖哉Z間她看向赫饒：“赫警官再見?！?/br>
    赫饒注意到眼底里翻涌的情緒，以及面孔上的笑意，酸澀難掩，而又真摯難抑。

    沒有能力，沒有心機，何以成為蕭氏的總秘，得蕭熠賞識器重？

    待姚南走進電梯，梯門閉合，赫饒才收回視線，問：“她在你身邊多久了？”

    蕭熠正抬手準備推厚重的精雕木門，聞言回頭看她：“十年。”

    十年。赫饒意味深長地點點頭，走過來自己推開了門，走進辦公室。

    簡約大氣的班臺上，蕭熠的筆電還開著，屏保照片是赫饒和楠楠的合影，旁邊整齊地擺放著或許是等待他簽批的文件。身后是玻璃幕墻，華燈初上，霓虹映襯下的繁華都市，近在咫尺。

    赫饒想像他坐在這里辦公的樣子，筆挺的西裝，凝肅的表情，睿智的眼神，修長的敲擊鍵盤的手指，每一言一語，每一情一景，無一處不展露身為上位者的威嚴和魅力。

    難怪——看著他，笑而不語。

    蕭熠把楠楠抱上他舒適的靠椅里，在萬家燈火之中問她：“什么意思？”

    赫饒的手看似隨意地搭在椅背上，卻有力地阻止楠楠玩耍間扭動著把椅子轉(zhuǎn)過來，她上前一步靠近他，貼著他耳廓慢條斯理地吐出三個字：“不懂?。俊?/br>
    不想懂她以外的其它任何。蕭熠用雙手摟住她腰，讓她的身體直接貼上他的：“說來聽聽，解個悶也行?！?/br>
    和你在一起，哪里會覺得悶?zāi)?。單手摟上他脖子，赫饒把臉貼在他胸口，垂眸不語。

    唯愿從此后永似這樣，時光靜好，與君依。

    似是感應(yīng)到她的心意，蕭熠保持擁抱她的姿勢，不語。

    在楠楠發(fā)現(xiàn)身后的異樣前，赫饒才開口，她說：“看見姚南才想起來，我和邢唐去臨城接楠楠那天，碰巧看見她和西林在一間咖啡廳里?！?/br>
    西林？蕭熠問：“邢唐的助理？”

    赫饒靜了幾秒，手握上他的：“算了?！?/br>
    沒有在辦公室多做停留，蕭熠就帶著赫饒母女離開了。

    行至一樓大廳，蕭熠把楠楠抱起來，將她的小臉壓在肩頸，赫饒則挽住他手臂，姿態(tài)親昵。

    邵東寧把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等在路邊，見他家蕭總意態(tài)瀟灑地從蕭氏大樓走出來，人流之中，路燈之下，懷里抱著女兒，身側(cè)依著女友，場景溫馨如畫。感動死了，竟然有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錯覺。

    在蕭熠走近前，邵東寧輕咳了兩聲以示嚴肅，深怕被他家蕭總發(fā)現(xiàn)他前一秒那莫名其妙的想法。然后下車，為赫饒打開后座車門，與此同時，蕭熠還體貼地扶了赫饒一把。

    就是現(xiàn)在。

    代表蕭氏總裁身份的豪華座駕，價值不菲又霸氣外露的最牛車牌，助理的謹慎侍候，以及他本人對女子和孩子的細心照顧，如同慢鏡頭一樣全部融入到一個畫面里。

    “咔嚓”一聲，瞬間入鏡。

    當(dāng)賓利駛離，遠處的記者收好相機，拿出手機打電話：“老大，搞定。”

    電話那端的女聲回應(yīng)：“妥活。準備明天的頭條?！?/br>
    十月的雨微涼，秋風(fēng)卷起落葉，無一不展露著這個季節(jié)獨有的蕭索氣息。

    蕭茹看著窗外隨風(fēng)搖曳的樹的枝葉，莫名有些不安，她終于忍不住出言阻止即將出門的兒子：“這雨，下了整晚。要不今天別讓楠楠去學(xué)校了，別再淋雨感冒。”

    楠楠懂事地安慰奶奶：“不會噠，mama有給我準備雨衣和雨靴啊?！毙〖一镞呎f邊伸腿展示：“奶奶你看，漂亮嗎？”

    蕭熠把她抱起來，手上拿了把大傘：“沒事的媽，不會淋著您孫女的?！?/br>
    赫饒像女兒似的握了握她的手：“阿姨我們走了，今天天不好，您別出門了啊?！?/br>
    蕭茹點頭：“知道了，開車慢點?！?/br>
    出門前，赫饒交代留守在蕭宅的梁銳，“在不給阿姨造成困擾的情況下，不要讓她離開你的視線?！?/br>
    染銳目光堅毅，鄭重點頭：“組長放心?！?/br>
    在案件偵破之前，赫饒沒有一刻是放心的。但她不能寸步不離地守在蕭茹身邊，這讓她愈發(fā)地不安。

    除了陰雨連綿，這一天似乎沒有什么不同。

    蕭熠送完楠楠和赫饒，如?；厥捠峡偛俊＝?jīng)過姚南辦公桌前，他屈食指敲了下桌面，“進來一下?！闭f話的同時，腳下未做停留。

    等他的身影被精雕木門阻隔在視線之外，姚南拉開抽屜，目光落在里面的白色信封上。片刻，她把信封拿出來夾在一份文件里，起身去敲蕭熠辦公室的門。

    依然是熟悉的低沉嗓音說“進來”，依然是寬敞明朗的辦公空間，依然是幾乎每天都要面對的人，但站在玻璃幕前的身影，卻沉寂地有些陌生。

    姚南站在班臺前，語氣恭敬地喚一聲：“蕭總。”

    幾秒過后，蕭熠轉(zhuǎn)過身來，清銳犀利的視線落在她臉上。

    從成為他秘書那天起，他是第一次用這樣審視的目光看她，以往，他要么埋首在文件里不看她，要么就是回以她理智平淡?？傊?，不曾有過逾越上司身份的注視。

    姚南不禁想起，那一夜他和赫饒遇刺，icu病房外，邢唐忽然發(fā)難：“我和赫饒流傳到網(wǎng)上的照片是你拍的吧？”

    邢唐面前，她自認掩飾得無懈可擊，甚至可以理直氣壯地回一句：“對蕭總無益的事，蕭氏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做，包括我?！?/br>
    然而蕭熠面前，姚南卻在他長久的注視下，承認：“是我?！?/br>
    蕭熠眼神一緊。

    他是意外的，盡管在叫她進來之前已經(jīng)有了答案，終究不敵她親口承認的震撼。

    面前的男人是個英俊偉岸的人，平日在工作中言語不多，喜怒深藏，唯有對邵東寧和她，多了幾分例外，因為賞識，因為信任。

    十年共事的最大收獲。對旁人而言，可望不可及。于她，想要的何止是這些？

    姚南自覺辜負了蕭熠。說抱歉，他不需要，至于解釋，她自己也不確定是否有必要，但還是沒有忍?。骸拔液臀髁质谴髮W(xué)同學(xué)，畢業(yè)后偶有來往。”

    所以邢唐的行蹤她是從西林那獲得的。蕭熠逆光而立，靜待她繼續(xù)。

    姚南把手里的文件抱在胸前，“聽西林說邢唐唯一約會的女性是位赫姓警官，他們是舊識，感情深厚。”

    西林所言，只是同學(xué)見面，以上司為話題的閑聊。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姚南放在了心上。當(dāng)她無意間聽邵東寧提起蕭熠為了見一位名為赫饒的警察一面時常出入警隊后，她不得不面對，終于有個人要取代賀熹在蕭熠心里的位置的事實。

    在赫饒全然不知的情況下，姚南見了她。姚南不愿承認，又不得不承認，那個眉目如畫，氣質(zhì)清冷，舉手投足間盡顯英氣與沉穩(wěn)的女子，確實與眾不同。

    可是，相比自己十年的傾心相守，她憑什么？況且她還與大唐副總牽扯不清，何以匹配蕭熠？

    三年前，隔著幾乎是一個地球的距離，蕭熠在深夜打來電話，只說了一句：“送一束郁金香作為……禮物?！?/br>
    平靜語氣下明顯的一頓，姚南以為，那場未曾言說的關(guān)于愛的秘密終于終止了。

    帶著他永恒的祝福，姚南去了a市。當(dāng)她親眼見證了一對新人軍旗下的婚禮，她用手機拍下一張照片，發(fā)給了大洋彼岸的蕭熠。

    天空澄凈，軍旗飛揚，厲行與賀熹背對鏡頭，行軍禮——

    畫面美得一塌糊涂，心卻碎到以為失去了再愛的能力。

    再見，姚南以為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結(jié)果依然晚了一步不止，蕭熠的人才踏上g市的土地，就在機場與另一位姓赫的女子，久別重逢。

    賀熹，赫饒——音同字不同，卻猶如上天注定的成全。

    姚南笑了，猶自苦笑：“我本以為無意中拍下的那張疑似三口之家的照片會讓你放棄，我故意把雜志擺在你一眼能看見的位置，我甚至隱隱期待你查出她為別人生過孩子的事實后的反應(yīng)，卻依然阻止不了你為她延遲‘皇庭’酒會開幕時間的決定。然后眼看著你邀請她作為女伴，而無能為力?！?/br>
    高高在上的蕭氏總裁，怎么會容忍一個與別的男人牽扯不清的女人？以為會勝得毫無懸念。結(jié)果，蕭熠連赫饒去試禮服邢唐隨行的一幕都親眼所見，亦沒有改變心意。

    故伎重演也不行，那個記者竟然不敢再報大唐副總的新聞了。只好自己把照片發(fā)上網(wǎng)，在最后的一秒，在赫饒下車前，讓蕭熠看見。

    酒會即將開始，記者圍守在外，無論是他，還是蕭氏，全無準備。

    就賭他不會讓赫饒曝光于整個g市人前，就賭他不會拿蕭氏與整個g市的媒體為敵。

    卻還是失敗了，甚至沒有打亂蕭熠任何一步的節(jié)奏。二百八十六米的空中宴會廳里，他當(dāng)眾宣布，“如果重逢是為了再次錯過，我也會，不惜代價，扳回全局?！?/br>
    他要扳回的哪里是局面，明明是赫饒的人，赫饒的心。

    從前的他，對于愛情持默守之姿；現(xiàn)在的他，卻在面對滿城的赫饒和邢唐的緋聞時，選擇了主動出擊。而赫饒，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竟然會拒絕他？

    姚南只能承認：赫饒于蕭熠，是個特別的存在。

    漫天花雨里，有個女人悄然落淚。連邵東寧都以為她和大家一樣是因為感動。誰又知道，那一刻，那一夜，固守了十年的初心，碎了一地。

    已經(jīng)失去了直視蕭熠的勇氣，姚南把目光移向了窗外：“除了周末期刊曝出來那張照片，我還拍了赫警官的正面照，我已經(jīng)準備連同酒會上她的照片，給一家報社讓他們報道，你們就出事了?！?/br>
    醫(yī)院里，蕭熠原本雪白的襯衫上都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赫饒的。

    “我嚇壞了。我不敢想，如果沒有她，我還能不能見到活的你?！币δ辖吡阂?，還是控制不住哽咽了：“那一刻，我接受了你們相愛的事實。”話至此，她微微仰頭，卻沒能阻止眼淚下落。

    于是那一夜離開醫(yī)院后，她帶領(lǐng)蕭氏公關(guān)部一起壓制媒體，深怕外流一張赫饒的照片，為她和蕭熠帶去一絲一毫的危險。

    然而，姚南所不知的是，當(dāng)邢唐的第一張緋聞?wù)掌妶?，楠楠就被有心人發(fā)現(xiàn)了。如果不是邢唐沉得住氣，沒有立即去接楠楠為她轉(zhuǎn)移住處，對方很有可能在赫饒出院前就找到楠楠，讓赫饒和馮晉驍?shù)热舜胧植患啊?/br>
    出于信任，蕭熠從未對姚南有所懷疑，哪怕連邢唐都覺出了端倪，他卻連往她身上聯(lián)想，都沒有。直到昨天，楠楠一句無心的話，赫饒看似無意的詢問，他才有所覺。

    赫饒說“沒必要”時，已經(jīng)確定了對姚南的猜測?；蛟S是因為他，赫饒選擇相信姚南的無心，也或者她是憑借警察的直覺和觀察，確定姚南不會真的對他和楠楠造成傷害，才在給了他暗示后，對他說“算了”。

    怎么算？至少他要知道，自己栽培信任了多年的屬下，是出于何種目的在背后算計他。卻沒想到，這個一戳就破的真相，居然也隱藏著一段悲苦的故事。

    面對向晚，蕭熠還可以毫不留情地說一句：“我不會因為你喜歡我，就任由你傷害我喜歡的人?！?/br>
    面對姚南，他無法說出相同的話，可他也實在無法給予她哪怕是一句言語上的安慰，只說：“抱歉，我?guī)筒涣四??！?/br>
    盡管我給不了赫饒一輩子只愛一個人的專一，也正因為有此遺憾，在愛上她之后，我要給她的，必定是一心一意的堅定不移。所以抱歉，在感情上，我無能為力。

    姚南聽懂了，聰明如她，甚至不會自取其辱地要求一個臨別擁抱。她像每次送文件進來請蕭熠簽批一樣，把文件夾放在班臺上，“沒別的事，我先出去了?！?/br>
    蕭熠的目光落在文件上，似乎透過夾子看見了里面的白色信封。然后，他轉(zhuǎn)過身去，背影孤絕得像是默許一樣。

    秋風(fēng)無語，人無奈。在眼淚再落下來前，姚南轉(zhuǎn)身。

    邵東寧在這時連門都沒敲就沖了進來，“蕭總，出大事了?！痹捯粑绰洌呀?jīng)疾步行至近前，把手里的雜志遞到蕭熠面前。

    姚南眼角余光瞥見封面上清晰的照片，陡然停步。

    蕭熠不慌不忙地接過雜志，饒有興趣地翻看起內(nèi)頁。

    邵東寧是真急了，不等蕭熠發(fā)話就說：“這個徐主編忘恩負義！蕭氏扶持了她們雜志社，她卻轉(zhuǎn)臉倒打一耙。這事我親自處理，勢必讓時尚周刊在今天就停牌封?。　?/br>
    蕭熠抬頭，觸及姚南眼里的不解和詢問，他說：“我知道這次不是你?！比缓罂聪蛏蹡|寧：“照片拍的還不錯，你看上去，忠心耿耿?！?/br>
    “啊？”忠心耿耿？看上去？我明明就是！邵東寧為自己不平的同時，也愣了。

    蕭熠把雜志還給他：“準備一下，明天在‘皇庭’召開媒體發(fā)布會?！?/br>
    “媒體，發(fā)布會？”這么大動干戈？邵東寧更懵了：“干什么？”

    蕭熠彎唇，笑容里有志得意滿的自信：“宣布和赫饒的婚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