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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0)

    然而就在這時,方才那些被舒令嘉踢到的人,竟然不顧自身傷勢,沖入了他與盧章的劍勢縫隙之中,配合著盧章纏了上來,使得舒令嘉無法專注。

    舒令嘉雖然性格爽直,但其實頭腦十分聰敏,見狀稍稍一想,便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和戰(zhàn)術(shù),當(dāng)下火上心頭。

    他退后幾步,劍鋒倒轉(zhuǎn),往地面上一插,喝道:地赦令殺!

    地氣凝聚,一股磅礴巨力從下方匯聚而來,隨即,轟然一聲爆裂開來。

    其威力之大,使得地面上的碎石都化作齏粉,周圍一圈人長劍震斷,或死或傷,口吐鮮血,向后重重摔倒在地。

    煙塵落盡,舒令嘉身形瞬閃,已經(jīng)掠過最后一個站立之人的身側(cè),長劍過處,首級落地。

    他劍花一挽,抖去刃上鮮血,冷冷地說:我很討厭利用他人寬容而得寸進(jìn)尺的人,別來惹我。

    那顆凌霄弟子的人頭骨碌碌滾落在地,周圍一時間鴉雀無聲。

    人人都不由本能地向后退去,將舒令嘉的周圍空出一片位置來,竟是當(dāng)真不敢招惹他了。

    舒令嘉以劍氣激發(fā)地氣,甚至連盧章都難以抵?jǐn)?,被逼退?shù)步之后,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尚未來得及緩上口氣,眼前一花,舒令嘉已經(jīng)欺到近前,舉起劍來,劍鋒指向了他。

    說。

    他冷冷地道:同你勾結(jié)的到底是什么人?若有隱瞞,劍下無情!

    這一敗,讓盧章深切地意識到大勢已去,況且周圍還有魔族和景非桐虎視眈眈,他絕對是逃不了了。

    猶豫之下,盧章便要說出那個名字。

    可就在這時,他卻突然感覺到一種徹骨的恐懼從心底涌出。

    他甚至無法理解自己為何要那般地恐懼,但百般的思緒就是在這個剎那間難以抑制地翻涌不休。

    現(xiàn)在何子濯已經(jīng)被舒令嘉救出來了,想必要蘇醒也是早晚的事,那么以他的性格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到那時,自己不光半生清名毀于一旦,而且只怕連性命都難以保全。

    對了,姜橈已經(jīng)死了。

    聽說他之前被處以供奉煉神燈的刑罰,但還沒有徹底供養(yǎng)完成,姜橈就被人給殺了,所以所以何子濯會不會讓他來供養(yǎng)煉神燈?

    如果當(dāng)真如此,那簡直是生不如死!一定不能留在凌霄,現(xiàn)在趁亂逃跑才是明智之舉。

    可是又怎樣逃?舒令嘉擋在這里,這小子本來就強悍無比,如今劍上的進(jìn)境更是一日千里,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只要稍有不慎,地上那顆頭就是他的下場!

    不,他不能再跟舒令嘉動手,他一定打不過的,他還不想死!

    其實這些都是屬于來自于盧章心里心底的情緒,可是在這一刻,這種恐懼感與擔(dān)憂正在被無限地放大,他心中已經(jīng)隱隱意識到了古怪,卻根本難以控制自己。

    舒令嘉的劍鋒對準(zhǔn)了盧章,但實際上兩人之間尚有一段距離,他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的面色發(fā)青,瞳孔放大,目光中露出了無限驚恐之色。

    舒令嘉日常跟人動手的時候放狠話,但他還是頭一回見到能被自己的狠話給嚇成這樣的人,特別是盧章還是刑堂的堂主,平日里明明都只有他來威嚇別人的份。

    見到對方看著自己瑟瑟發(fā)抖,讓舒令嘉有種十分詭異的違和感。

    但只是在下一刻,他就意識到了不對,將劍一收,飛身躍到了盧章身側(cè)。

    舒令嘉道:你搞什么?

    他正要伸手去拉對方,手卻已經(jīng)被一個人在半空中握住了,景非桐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舒令嘉的身側(cè),把他攔了一下。

    他方才雖然坐的稍微遠(yuǎn)了一點,品酒看戲,但其實一直在注意舒令嘉的動向,此時發(fā)現(xiàn)了盧章的蹊蹺之處,立刻便至。

    景非桐也顧不上說話,一把抓住舒令嘉的手,將他往后拖了兩步,同時另一只手輕輕提掌,向著盧章推出。

    景非桐這一掌僅僅是送出了一股風(fēng),意在試探盧章的情況,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應(yīng)手倒地,身體抽搐了幾下,就此便不動了。

    景非桐搶上一步,先試了一下盧章的呼吸,而后又將他整個人檢查了一遍,面色凝重地說:他是因為驚恐過度而死。

    舒令嘉:

    雖然表面上來看,盧章像是被舒令嘉一句話給嚇?biāo)懒?,但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而且這事偏生就發(fā)生在舒令嘉讓他說出幕后指使者的當(dāng)口,世上沒有這樣的巧合。

    盧章一死,給本來就混亂的局面更加蒙上了一層陰霾,而剩下還想抵抗的人突然就失去了領(lǐng)頭者,頓時全無斗志,被一個個地押了起來。

    眼看著其他人猶自不敢相信,洛宵和幾名醫(yī)修也走了過去,檢查盧章的尸體,舒令嘉便暫時退出了人群,給景非桐使了個眼色,拉著他走到一旁。

    景非桐看了一眼他扯住自己的衣袖,笑了笑,順著舒令嘉的力道往旁邊走。

    他發(fā)現(xiàn)可能是由于舒令嘉的性子比較急,他有事時總是喜歡拉著別人一把拽走,但景非桐又慣常做寬袍廣袖,舒令嘉每次拽他都找不到手,就會將他的袖子揪起來一團扯著。

    景非桐覺得自己下次應(yīng)該換件衣服。

    等到兩人站定,舒令嘉問他:有何感想?

    景非桐道:盧章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注定了失敗,他再聽了你的話,心中肯定是有恐懼的,但這恐懼本來不應(yīng)該這樣深。我覺得他的情緒被放大了。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已經(jīng)擁有了自我意識的魔魘。

    舒令嘉道:所以,往好處想是閻禹,往壞處想,是縱無心?

    景非桐道:如果是縱無心,恐怕死的不該是盧章一個人。但如果是閻禹,他一定能料到咱們會識破尺信的真面目,找到被魔族抓走的那些修士,你說他抓了人,再好端端地放回來,圖什么?

    舒令嘉一抬眼,面色凝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景非桐道:明白什么了?

    舒令嘉冷冷地說道:你真的是個烏鴉嘴。

    他這話一說,景非桐先是怔了怔,隨即一下子又反應(yīng)過來,不禁大笑。

    他搖頭道:看來你是當(dāng)真知道了。知道就好,咱們心里有個防備,才能以靜制動,想辦法把目前閻禹附身奪舍之人給揪出來。

    舒令嘉眼珠一轉(zhuǎn),說道:其實你這么說,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人。

    景非桐道:嗯?

    舒令嘉道:你還記不記得,在姜橈的所作所為剛剛敗露之后,我曾經(jīng)去見過他最后一回?

    景非桐點了點頭。

    舒令嘉道:然后,當(dāng)我跟姜橈說完話之后,出了門迎面碰見一個認(rèn)識的人,他說是剛剛才看過了風(fēng)景要回住處,我們寒暄了幾句,他問了我的傷勢,又說姜橈果然報應(yīng)不爽,說完之后,便就此分開

    景非桐道:他說姜橈果然報應(yīng)不爽?他是氣宗的嗎?怎會知道姜橈該遭到報應(yīng)?

    舒令嘉道:我還沒說完呢。

    景非桐連忙賠笑,示意他繼續(xù)。

    舒令嘉皺了下鼻子,卻也接著景非桐的打岔說了下去:我當(dāng)時聽了也覺得有點奇怪,便像你這般問了他一句,他回答我是在說姜橈害了林越和蔣長老又嫁禍的事。

    舒令嘉說完之后,景非桐沖著他眨了眨眼睛,用眼神詢問舒令嘉自己現(xiàn)在是否可以開口了。

    舒令嘉失笑道:你別裝了,說罷。

    景非桐道:我想說他這樣倒也講得通,但你們的關(guān)系很熟嗎?路上偶遇閑聊,倒是也當(dāng)真說了不少。

    舒令嘉笑了笑,卻不答,重新說回正題:同他說完了話,我們便分開了,我順著他來的方向繼續(xù)向前走,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前面是一片牽?;▍病?/br>
    景非桐道:牽?;▍??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就是這個人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嘍。

    舒令嘉沖他挑了下眉,笑道:人人都說景師兄心若琉璃,敏慧多思,你不如猜一猜,我遇到的那個人是誰?

    他說話的時候朝著景非桐湊近了一些,身上一股極清淡的香氣就飄到了景非桐的鼻端。

    景非桐忍不住側(cè)頭看他,只見舒令嘉眉眼帶著淺淺的笑意,精致到無可挑剔的五官被陽光勾勒出分明的輪廓,仿佛眉目生輝,動人心魄。

    他的幾縷發(fā)絲垂在頰側(cè),被風(fēng)吹的微微拂動,就好像飄在別人的心上。

    一切都顯得溫情而尋常,仿佛歲月折疊,時光倒轉(zhuǎn),又回到了記憶中某些不能忘懷的日子里。

    景非桐只覺得心中一蕩,頓覺溫軟,只是瞧著舒令嘉出神,越看越是移不開眼去。

    舒令嘉不聞他答話,轉(zhuǎn)頭道:嗯?

    景非桐應(yīng)了一聲,卻抬起手來,幫舒令嘉理了下頭發(fā),見他臉上有一處蹭了點灰,便順手用手指抹去了。

    他低聲道:瞧瞧,方才同人動手,頭發(fā)都打亂了,跟只花貓一樣累么?

    舒令嘉自己也抹了一把臉,不當(dāng)回事地道:還好。

    他說完之后,又催景非桐:你快點猜??!

    景非桐定了定神,說道:唔好罷。

    他思索著,慢慢說道:你說那個人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有牽?;ǖ牡胤接^賞我記得以前青丘便是有很多的牽?;?,但因為莖葉和花瓣都有毒,上面卻總是散發(fā)出一種十分受到狐貍喜愛的氣息,因此總有不少狐貍幼崽誤食中毒。

    他詢問地看向舒令嘉:后來經(jīng)族長下令,把所有的牽?;ㄈ恳瞥銮嗲穑倐円惨恢笔植幌矚g這種花朵。跟你說話的那人是青丘的?

    舒令嘉不禁露出笑意,點了點頭道:還有嗎?

    景非桐道:你碰到的人是不是昌寧長老?

    他說完之后,又搖了搖頭自己否了:不對,他同你的關(guān)系很好,若當(dāng)真是他,你應(yīng)該不會這樣平靜。我再想想

    他偏頭細(xì)思片刻,這一回卻很肯定地問道:明綃?

    舒令嘉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師兄,料事如神啊。

    景非桐的神色卻有些凝重,說道:是你細(xì)心,不然當(dāng)時也不會發(fā)現(xiàn)這件小事。我只是在想,如果他從那一邊過來,卻不是像他所說的賞景,那又是為了什么?就想跟你偶遇搭話嗎?

    舒令嘉道:那邊有一扇窗子。其實我覺得他是想看看我跟姜橈到底在說什么,因為我們后面的話他就一直有點試探的意思。

    他搖了搖頭:不過說實話,這些都是猜測,也沒什么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我覺得要是說我多心,那也沒什么問題。從那天之后我也關(guān)注了明綃一陣,覺得他一切行事都很正常,便把這件事放下了。直到這回,看見被抓的人當(dāng)中有他,我才又想了起來。

    景非桐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倒也未必就是你多心。至于他究竟是人是鬼好說,一試便知。

    第81章 君行不返

    兩人正說著話, 洛宵已經(jīng)在另一邊揚聲喊道:令嘉!

    舒令嘉轉(zhuǎn)頭答應(yīng)了一聲,沖景非桐道:大師兄叫我,我過去看看。

    景非桐道:你跟你大師兄說一聲, 我有要事要同各門派的道友們說,希望能安排一下, 借貴地一用。

    舒令嘉用口型問道:縱無心?

    景非桐屈指輕輕敲了敲他的腦袋, 笑著點頭。

    洛宵剛令人將盧章抬了下去, 扭頭看見舒令嘉走過來, 便道:今天這一出干的漂亮,總算當(dāng)眾揭穿了盧章的真面目,辛苦你了。

    舒令嘉道:我沒什么辛苦的,其實還是大意了,如果能夠把盧章生擒,想來應(yīng)該能問出更多的東西。結(jié)果現(xiàn)在他一死,線索斷了,那個在幕后策劃一切的人就很難揪出來。

    洛宵笑道:傻話,這分明是有心之人早就算計好了, 從盧章跟他合作的那一刻開始便早已經(jīng)注定了難逃一死,又怎么可能是你阻止的了的。

    他拍了拍舒令嘉的肩膀:不過不要著急, 我們還有機會。依我看, 那個幕后的策劃者很有可能現(xiàn)在還在凌霄山上, 及時掌握著他一切行動的動向, 只要多加防備, 一定能露出馬腳。

    舒令嘉自己也不確定明綃的事, 便沒跟洛宵說,聞言點了點頭道:這個確實,我也會留心的。對了師兄, 景師兄說要借山上一片地方用用,他要召集目前來的各門各派一聚。

    洛宵道:景殿主這是有什么要事要與大家商討嗎?沒問題,我這就令人下去安排。

    舒令嘉道了聲好,又將景非桐馬上就要說的縱無心之事簡單跟洛宵提了兩句。

    洛宵聽完之后,竟然沒有露出太多的驚詫之色,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實我也已經(jīng)在懷疑了。因為盧章的死法,實在跟當(dāng)年魔魘用過的手段太像。

    舒令嘉道:你也親眼見過魔魘?

    洛宵道:是,還交手過。只不過那時候身體不佳,打的交道少,所以了解的還不夠深入。

    景殿主在那種狀況之下竟還能保持鎮(zhèn)定,迅速脫身,實在膽大機敏,也很令人佩服。看來確實有必要再次召集各位同道,找到縱無心的蹤跡,不設(shè)法將他徹底封印,恐怕天下難安。

    舒令嘉低聲道:不錯,師尊甚至為了此事染劫,沒想到都沒能將他封印住。

    洛宵道:其實我原本的打算也是這樣,接任代掌門之后,先把山上的事情處理好,若是師尊還沒有醒來,我就親自往魔族和縱無心的封印之地個走一趟,尋找將他救醒之法。

    他深深看了舒令嘉一眼:叫你過來,是想跟你說,萬一我遇上什么不測,這門派在新的繼任者登位之前,還得勞你多照料上一陣子了。

    舒令嘉一怔道:你說什么?你不是一直很想當(dāng)掌門嗎?這還沒有當(dāng)上,倒是想著后面的事了,說這些真是不吉利。

    洛宵笑道:別急,我的身體狀況,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只是說,萬一發(fā)生意外罷了。這些事情若不親力親為,交給別人做我也不放心。

    洛宵剛剛來到凌霄派的時候,確實體弱多病,但經(jīng)過多年來的精心調(diào)養(yǎng),其實他的身體早已痊愈,這一點除了舒令嘉,卻是再沒有其他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