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想委婉點(diǎn)兒，但是一想好像也沒什么好委婉的。

    “你什么時候走??？”

    “明天?！?/br>
    “哦?！?/br>
    過了會兒宋天暮看到池明知在網(wǎng)上訂票，覺得很奇怪，看他說的那么自然還以為早就訂好票了呢。

    “你沒買好票嗎？”

    “剛剛買好?！?/br>
    “我還以為你早就買好了?！?/br>
    “因為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會煩我啊?！背孛髦焓秩嗔巳嗨哪X袋。

    宋天暮：“……”

    第二天，池明知收拾行李的時候他坐在床上看書，看了半天又翻回中間重新看。

    行李很快就收拾好，池明知坐在他身邊，問可不可以一起看。

    宋天暮說：“是日語書?！?/br>
    沒想到池明知用日語把他在看的那一頁的第一行讀了出來。

    “私たちも，子どもたちが母親の気持ちを十分に理解し，健やかに育ってほしいと願っています……”池明知說：“挺有意思的，這是討論親子關(guān)系的書嗎？”

    宋天暮：“你會日語嗎？”

    “我本科的時候選修過日語課啊，當(dāng)時讓你選，你不是說不想選嗎?！?/br>
    宋天暮徹底無語了。

    所以人和人的大腦果然還是不一樣的嗎，宋天暮也不懂為什么只是選修過日語，就能這么流利地念出沒看過的書里的話。

    突然之間覺得很沮喪，本來就因為學(xué)業(yè)壓力心情不太好，這么一對比覺得心情更不好了。

    “你怎么了？”池明知捧著他的臉湊過來，“突然就不高興了。”

    “沒怎么?！?/br>
    “那怎么臉都耷拉下來了，好像京巴。”

    “你才像京巴呢！”

    “逗你的，我學(xué)了很久日語了?！?/br>
    “??？”

    “因為一直都不放心你，怕你一個人在這邊出什么事，到時候來了也幫不上忙，所以就學(xué)了日語。”

    “……哦。”

    池明知帶著笑看他，眼神卻有些難過。

    “可以說嗎？”

    “說什么？”

    “我真的很擔(dān)心你?！背孛髦f：“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討厭我，但是沒有什么比你的健康和安全還重要，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需要幫助，一定不要想那么多，第一時間聯(lián)系我，我的手機(jī)號一直都沒變，不管什么時候打過來我都會接的?！?/br>
    知道他不是在胡亂許諾，就算是地震他也會冒著危險來，余震了第一反應(yīng)是拉著自己的手，可越是這樣越覺得很難過。

    “一直都沒機(jī)會說，我非常高興你能考上這么好的學(xué)校，雖然沒什么資格，但我真的覺得很驕傲，就算我是外行也能看得出來你的畫很棒，這條路很適合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難都要堅持下去?！背孛髦嗣念^發(fā)，“你走之后公司來過很多人，可是我覺得沒有人比你優(yōu)秀?！?/br>
    宋天暮只能點(diǎn)頭。

    因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我先走了，過段時間等你不這么忙了再來看你，新開的藥要按時吃，煙一定要少抽，好不好？”

    再點(diǎn)頭。

    門被關(guān)上，宋天暮看著門把手，發(fā)了半天的呆才走到沙發(fā)前，趴在上面不動了。

    第四十六章

    四月份開學(xué)，宋天暮更忙了起來，如果說過去是痛并快樂，現(xiàn)在的痛明顯比快樂要多一些。

    為數(shù)不多的快樂就是參加學(xué)校舉行的各類展覽、演出。

    池明知來找他的頻率并不算高，也許是怕影響他的學(xué)習(xí)，也許是實(shí)在很難抽出時間，兩個人大概一個月可以見一面，池明知在這里會待三五天，兩個人會出去吃他想吃的館子，或者去他想去的地方轉(zhuǎn)轉(zhuǎn)。

    也許是因為在這邊沒有太親近的朋友，宋天暮的內(nèi)心一直很孤單，有一個熟悉的人在身邊，好像內(nèi)心的孤單都減少了。

    可正是因為如此，宋天暮更加覺得心情復(fù)雜，他不懂自己為什么現(xiàn)在還在和這個人糾纏不清，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點(diǎn)，池明知的溫柔和陪伴好像什么符咒一樣把他牢牢鎖住，無論如何也不能逃脫升天。

    他今年已經(jīng)28歲了。

    認(rèn)識這個人的年頭居然占到了他人生的一半，雖然28歲還很年輕，他也覺得自己還有許多事情沒做，還有許多機(jī)會嘗試不同的人生，可一見到池明知，他只覺得深深的無力和疲憊，到現(xiàn)在甚至提不起精神去指責(zé)自己，只是一直在無力感里困著，連掙扎都沒了精力。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池明知沒有再和他發(fā)生關(guān)系，只是偶爾會在睡覺之前抱著他接吻，他甚至覺得這是對方的仁慈，因為他實(shí)在是不想回憶自己迎合對方的樣子，就好像十幾歲的時候跪在地上用嘴滿足對方一樣，他在池明知面前一直都只有被推著走的份兒。

    有的時候他很想問池明知，為什么到現(xiàn)在你還要來找我呢？你希望從我身上得到什么呢？是不是我這個人低劣到可以一眼看穿，所以你才能這么清楚我想要什么，無論是少年時期的擁抱還是現(xiàn)在的陪伴，好像我只要要你就可以給，而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傾盡所有之后終于耗光了對你的熱情，可你動一動手指還是能把我拎起來推著走，為什么？

    熟悉的恨意涌了上來，可現(xiàn)在他連恨都覺得無力，唯一能真切覺察到的恨是對自己的恨：他不知道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人生以后會不會再一次被毀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