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兩年后,除夕。 上大家屬樓。 蕭芃躲在自己房間里面對這電腦十指翻飛改論文,他十分后悔自己的決定,當初從臨城回來就該老老實實找個工作,干什么想不開要去考博?!現(xiàn)在做不完的實驗,改不完的論文,除夕夜的人家都圍著電視看春晚守歲,他倒好,抱著電腦跟論文跨年,這都什么事兒啊??! 蕭mama在外面敲門:“芃芃?。〕鰜沓缘狞c水果啦!” “哦!來啦!”蕭芃嘴上應和了一聲,手上還在噼里啪啦地忙活。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芃的手機驚雷似的響了起來,他以為是老板電話,隨手抓藍牙耳機戴在耳朵上:“喂!” “蕭大博士新年快樂?。?!”熊威寧囂張跋扈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蕭芃默默將耳機拉遠了一點,非常不走心地回他:“新年好啊,熊大明星。” “呸!”熊威寧狠狠啐他一口,“你才熊大呢??!” 蕭芃就這么隨口一說還真沒這個意思,他這么一提對話突然變得有意思起來:“熊大,你不是今年上春晚的嗎?現(xiàn)在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熊威寧無語問蒼天:“哥們兒?這都跨年了,我節(jié)目早就結束回家了好嗎?你沒聽見新年倒數(shù)的鐘聲???” 蕭芃這才驚覺已經十二點了,那剛才他媽喊他吃水果是幾點的事兒了? 兩年的時間夠做很多事,也夠改變很多。 自己在辭職后申請了博士學位,為了盡快拿到學位選擇了全日制,上了一年的課程后,現(xiàn)在跟在導師身后苦哈哈的跟實驗和論文死磕。熊威寧也從三中申請離職回了北京,當然,跟過去的還有海家的公子海嘉杰。 海嘉杰之前在北京跟了兩個月的劇組,順帶著把業(yè)內行情都考察一遍,籌備了一年之后開始正式踏入演藝圈這個行當,與圈里頂尖的風投公司成立了嘉寧娛樂,簽約的第一個藝人,就是創(chuàng)作型歌手熊威寧。 當時知道這個消息蕭芃整個人都震驚了,畢竟二十六七歲才出道,新公司加上新人,他真不覺得熊威寧能紅起來。蕭芃知道海嘉杰的公司叫嘉寧娛樂還調侃,說他倆太高調,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倆是一對,熊威寧還非常大方的簽了一堆簽名照給他,說等哪天自己紅了可以送給親戚朋友。 就在蕭芃以為這堆照片要壓箱底的時候,熊威寧一夜之間躥紅了起來,不過半年時間歌曲幾乎占滿了新歌榜。 能夠有這樣的流量和追捧,背后一定少不了資本和人脈的堆積,海家就是再豪門也是在臨城的,京城這樣的地方手應該還申不了那么長吧? 蕭芃心有戚戚的給熊威寧打電話,問他是不是背著海嘉杰走什么規(guī)則了,然后就從他那里知道了這位熊老師的身份……這人,居然是京城世家小少爺。 行吧……他蕭芃身邊還真是臥虎藏龍,人才濟濟!這讓蕭芃一度對自己的身世產生了懷疑,他爸媽不會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隱藏身份吧?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他只能全憑自己,好好學習拿學位證了。 “你家海老板呢?”蕭芃邊打字邊問。 熊威寧懶洋洋地說:“大過年的他能去哪兒?。』丶疫^年唄,今年年假打算晚回來一點,跟涓琳把股份分割草擬好順便把手續(xù)給辦了。” 蕭芃遲疑了一下:“海嘉杰和席涓琳還沒離婚呢?” “結婚容易離婚難啊!”熊威寧凄凄哀哀,“兩家現(xiàn)在股份交疊有些嚴重,重新分割需要時間,去年就已經開始著手辦理了,到今年還有些掃尾工作沒做完?!?/br> 蕭芃想到了他那個大哥,對海嘉杰結婚的事情意見非常大,甚至曾經以此為理由逼著倆人分手。 “那你家鄭大哥豈不又得氣死了?!笔捚M忍著笑說道。 熊威寧也很頭疼:“誰說不是呢?我爸媽和我小哥都沒意見,就他整天事兒事兒的!我進嘉寧娛樂他也跟在后面扯后腿,煩死他了!” 蕭芃又跟他聊了一會,熊威寧頓了頓問他:“李澍禾……聯(lián)系你了嗎?” 蕭芃手一哆嗦刪除了五百字,趕緊手忙腳亂點撤回,看著恢復的文檔忍不住舒了口氣。 “海嘉杰的工作重心都挪到北京來了,對臨城那邊的事兒也不清楚?!毙芡幷f著,“你們倆……” “就這樣挺好的?!笔捚M打斷他的話,“互不打擾有自己的生活要過,這不是挺好的嘛?我以為你會滿意我跟他分開呢。” 熊威寧馬上嚷嚷開了:“我當然滿意你跟他分開了!那臭小子多危險的人物??!兩年前那場綁架給我和海嘉杰嚇得要死,我們趕去醫(yī)院看你們倆渾身的血,在病床上躺著跟死狗一樣,我他媽都快嚇哭了好吧!當時巴不得李澍禾那混球離你遠遠地!”蕭芃聽這話總感覺在罵他。 約定好的一年期限早就到了,蕭芃當時剛進學校一堆的事要忙,每天課表都排的滿滿當當,又跟幾個同屆的同學攢了個實驗項目,忙的腳不沾地連家都很少回。等到一切步入正規(guī),李澍禾卻沒有按照約定的日子回來,蕭芃不是沒想過主動聯(lián)系他,只是……他退縮了,這或許是順其自然最好的結局,李澍禾還年輕,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蕭芃不想拖累他,一別兩寬,可能是他們最好的結局了。 聽著這邊良久沒有聲音,熊威寧輕聲對他說著:“蕭芃,別人怎么看怎么想其有什么要緊呢?你得問問你自己怎么想的。李澍禾當年做事是不對,也挺招人恨讓人生氣的,可再生氣再招恨都是我們的看法,你的生活是你自己過,怎么想的也只有你清楚?!?/br> 蕭芃的手在鍵盤上懸停住,熊威寧嘆了口氣:“咱們的關系亦師亦友,雖然我們沒差幾歲,可我對你其實是很敬重的,當時看你為李澍禾痛不欲生的樣子真的讓我煩死那小子了,不過我煩歸我煩的,大不了我跟他不來往了??赡悴灰粯樱绻x開他讓你難過,我寧愿自己膈應些也不會去拆散你們,就像當年你為了護著我跟海嘉杰打架一個道理?!?/br> “蕭芃,我們做朋友的,想要你開心。” 蕭芃盯著文檔上閃爍的光標發(fā)呆,熊威寧那邊喊了聲什么,他遠遠應了一句后對蕭芃說:“我得去給我爺爺拜年了,天晚了你早點休息,你那破論文改來改去的也沒個完!明天再弄也一樣。” 蕭芃嗤笑一聲罵道:“扯淡!” 聽見他跟自己開玩笑,熊威寧也放心了一些,嘴上開始跟他嘚瑟起來:“掛了掛了,晚點給你多寄幾套簽名照!到時候你也可以說是頂流的朋友了!” 蕭芃懶得聽他吹牛,讓他趕緊滾蛋就把電話給掛了。 原本流暢的思路徹底亂了,屏幕上的文字讓蕭芃無比煩躁,索性關了電腦出門透透氣。 這個點,父母已經睡了,餐桌上擺了一盤洗干凈的草莓,這應該就是剛才蕭mama喊他吃的水果。蕭芃拿起一個塞進嘴里,酸甜的汁水濺滿了口腔,讓他久坐的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蕭芃走到陽臺打開窗子,趴在圍欄任由寒風在他臉上吹著,開始兩年里第數(shù)不清次的想起李澍禾。 這兩年梁晴和蘇姨時常會給他打電話,關心關心他的學習,關心關心他的生活,梁晴還是想讓他完成學業(yè)后來世禾,甚至提出可以接受他先辦入職邊學習邊工作。他也知道梁晴對他的喜愛源于愛屋及烏,是那一周的相處讓她改變了看法,才至于現(xiàn)在真的對自己關懷有加。他的父母也不止一次的提過小李為什么不聯(lián)系他了,蕭mama還曾經把自己拉到一邊訓斥,說人家小李還小,讓自己不要欺負他。 似乎全世界都在推著自己往李澍禾身邊去,只有他猶豫退縮著,刻意回避著去面對這件事情。 也許自己真的應該往前邁上一步,不管前方是什么境地,只一步的距離,或許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樣危機。 蕭芃拿出手機,將那串熟記于心的號碼打上屏幕,指尖在綠色撥號鍵上劃了好幾圈,才終于撥了出去。 忙音響起的那一刻,樓下同步響起了手機鈴聲,蕭芃奮力墊腳向外看去,行道樹邊那個拿著手機的背影是那樣的熟悉。 蕭芃的呼吸都要停滯住,他奔跑著拉開房門沖下樓,連拖鞋都來不及換下,生怕一秒的耽誤會讓樓下的人消失不見。 蕭芃奔出單元樓,李澍禾正背對著他,手足無措地捧著手機。 “李澍禾!”蕭芃沒想到自己的聲音會抖成這個樣子。 面前瘦高的身影僵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 兩年了。 記憶中的大男孩,今年已經25了。 比起兩年前,他看上去成熟多了,眉宇間少了些稚氣,整個人看上去穩(wěn)重又深沉。 穿著家居服的蕭芃,也看呆了李澍禾。 兩年的校園生活,讓蕭芃心態(tài)年輕了不少,整個人比上班時看上去要活力很多。 李澍禾不敢說話,眼神卻貪婪地想要將蕭芃看進去,一個瞬間也不肯放過。蕭芃主動跨上一步,輕聲問他:“你……什么時候來的?” 李澍禾搖搖頭:“不知道……在你掛燈籠的時候,我來的時候,看著你在往陽臺上掛燈籠?!笔捚M心下一驚,那是七點半年夜飯開席的時候,他爸說不能放鞭炮讓他掛兩個燈籠在陽臺點上,多少有點過年的氣氛。 七點半到現(xiàn)在,那李澍禾豈不是在寒風里站了五六個小時?! 蕭芃也顧不上和他寒暄,上前拉住他的手,果然冰涼的嚇人:“你傻?。。〈蠖斓脑谶@里站到半夜!”說著將他冰涼的手放在唇邊呵氣。 下一刻,一個冰冷的懷抱將他緊緊裹住,隨著冷風竄進鼻腔的,是記憶里屬于李澍禾的氣味。 蕭芃環(huán)住他的腰,沉悶著聲音問道:“為什么不上樓?你不是來過這里嗎?” “我不敢見你?!崩钿痰穆曇舯扔洃浿懈拥牡统亮诵?,“我怕,怕你還沒有原諒我,我怕……怕聽見你說你不要我。” 蕭芃有些想笑又有些委屈:“是你不要我的啊,說好了一年的約定,你沒有來找我。” “我來了?!崩钿痰穆曇舸蛑?,“我用一年的時間反省了錯誤,我迫不及待來找你的時候,你在校園里意氣風發(fā)的樣子讓我又愛又怕?!?/br> “我覺得是不是沒有我你會過得更好?!崩钿棠剜?,“好像從我出現(xiàn)開始,就一直在給你帶來困擾,被辭退,被針對,被綁架,件件樁樁都是因為我。” “我用一年的時間試圖忘記你,可我辦不到,我瘋了一樣的想見你,可是我不敢……我怕傷害你,也怕你拒絕我,更怕你身邊已經站了另一個人?!?/br> 蕭芃眼眶有些酸澀,這算什么?心有靈犀嗎?遠隔千里毫無交流的兩個人想法居然出奇的一致,真不知道是該說他們情緣糾葛,還是笑話他們都是傻子。 “所以你就打算在除夕的夜里,凍死在我家樓下嗎?”蕭芃溫熱的身體,已經給李澍禾帶了些暖意。 李澍禾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強忍著落淚的沖動,死死把他扣在懷里。 蕭芃拍了拍他的肩把人推開些,拉著他的手往單元樓走去。 “蕭老師……我們,去哪兒?”李澍禾四肢僵硬地被他拉著。 “上樓睡覺?!笔捚M沒好氣地呲兒他一句。 “蕭老師!”李澍禾擔心地嘮叨,“我怕吵到伯父伯母休息!” 蕭芃嫌棄地翻了個白眼:“你動靜小點不就好了!” “可是,蕭老師……” 蕭芃在單元樓道定住腳步,不耐煩地教育道:“別老師老師的叫,我都不是老師了!” “不,你是!”李澍禾矮身在他抿起的唇角親吻,“你是我一個人的蕭老師!” 蕭芃覺得耳根有些熱,兩年沒見,李澍禾油嘴滑舌的本事倒是長進了不少! 空曠的樓道里,腳步聲伴隨著兩人小聲的對話回蕩著。 “蕭老師?我今晚睡哪兒???” “地板!” “蕭老師?地板會冷嗎?” “不會!” “蕭老師?我們只是睡覺嗎?” “嘖!那你還想干什么?” “嗯……蕭老師……” 蕭芃轉身堵住他的嘴,拉扯著他的頭發(fā)惡狠狠地威脅著:“再吵你就睡門口!” 李澍禾扣住他的脖子將親吻加深:“只要你開口,我愿意在門口睡一輩子!” 恍惚中,蕭芃看見了他露出了大金毛的耳朵,粗大的尾巴搖啊搖,精神奕奕! 大金毛跟在蕭芃身后不停的叫著“蕭老師”,蕭芃也覺得他可能要被這只大狗子煩上一輩子。 似乎,好像也很不錯的樣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