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做了？”

    “你猜？”

    獨角鯨忽然張大了嘴，露出雪白的牙齒，這是海洋霸主的利齒，再閃亮也帶著強大的咬合力和鋒利的刃面，別說是人，就算是一條船，在他完全形態(tài)下，也能一口咬穿那厚實的鋼甲船板。

    展示這樣可怕的“兇器”給她，就是要讓她明白，他并不僅僅是那個溫和俊雅的“心理醫(yī)生”，還是個可也殺人不眨眼的兇獸。

    像她這樣膽大包天自以為是的小姑娘，他一口能吞掉兩個。

    寧小柯卻笑了，“你連看到人宰殺鯨魚和海豚鯊魚都會憤怒，真是個很善良溫和的人??！你是不是報警了？結(jié)果被人趕走？”

    “是。”獨角鯨閉上了嘴，恐嚇無效的感覺很沒面子，被猜到自己行為一樣很沒面子，就跟被人“贊美”溫和善良反而讓他感覺嘲諷一樣。

    “紅月灣……那是在瀛洲吧？”

    寧小柯嘆了口氣，她記不清自己的身世和來歷，卻能記得一些這個世界和自己那個世界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溫熙珞一說紅月灣的血腥事件，她就想了起來，看來同樣的事情，不光是發(fā)生在自己那個世界，這里也同樣發(fā)生。

    “那些瀛洲人為了利益，本來就無視那些海洋生物，如果沒有法律和國家制約，他們甚至連同類都一樣屠殺。濫殺鯨魚和鯊魚海豚，朝大海傾倒核污染廢水……如果說進化是一次清洗和自凈，這些人，應(yīng)該就是最應(yīng)該被清洗掉的垃圾吧！”

    溫熙珞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沉默了一下，終于恢復(fù)了人形，向后一仰，又坐回了沙發(fā)上，長長地出了口氣，帶著幾分輕蔑的口氣說道：“你說的不錯，他們的確是應(yīng)該被清理的垃圾。”

    “我聽到了一條鯨魚在臨死前的悲鳴，一條垂死掙扎的白鯨撞在了我們的游艇上，它身上扎著的魚槍幾乎將它的整個背部都剖開，它是被那些人驅(qū)趕著撞翻了我們的船。想讓我們死的，不是它們，而是那些人?！?/br>
    “沒有人來救我，那些人甚至笑著看我在血海里掙扎，他們知道是我報的警，根本不想讓我活著離開。我本以為自己一定會死……那條白鯨救了我?！?/br>
    “人在屠殺它們，它們無處可逃，本可以撕碎了和那些人同類的我來報仇，可它救了我?！?/br>
    “我進化成了一條白鯨，但我需要更有力的武器，來對抗這些屠夫。所以我有了這支獨角……它是我的牙，也是我的武器，我所有的技能和力量都來源于它，所以就算再痛，我也不會放棄它?！?/br>
    溫熙珞講故事的水平并不算高，簡單而真實，已足夠打動人心。

    寧小柯唏噓不已，“你與那些鯨魚共情，進化成他們當(dāng)中最有機會反殺的獨角鯨……你殺了那些屠夫？”

    “不，”溫熙珞彎起唇角笑了笑，“當(dāng)時我為了留下他們屠殺鯨魚的證據(jù)，開著錄像機，留下的影像很清楚的顯示，他們的殘暴激怒了鯨魚群，有條鯨魚進化后，掀翻了他們的船，那些岸上的人也是自己跳下去的，不關(guān)我的事。”

    “我只是個無辜的路人，和幸存者?！?/br>
    呵呵，信你才見鬼了！

    當(dāng)時那些人肯定不知道突然進化的獨角鯨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可是這么些年過去，那些屠夫組織的人，但凡有點門路，查了當(dāng)時報警的人記錄，知道溫熙珞的來歷后，肯定會把他跟這件事聯(lián)系起來。

    難怪他會低調(diào)地借魏校長之手來養(yǎng)蝦，寧可忍著牙疼也要保留這把利刃。

    看起來兇惡霸道殘忍的獨角鯨，其實真的像她說的一樣，是個本心溫柔而善良的人??！

    f5：“……你以貌取人?！?/br>
    寧小柯：“我明明贊美的是他的內(nèi)心，壓根沒提過他的外表好不好！”

    f5：“可你一直在看他的臉，他有控制技能，我懷疑你已經(jīng)被他控制和誘惑，跟那些愚蠢的學(xué)生一樣，成為他的備用食材?！?/br>
    寧小柯：“你這是偏見。”

    她決定忽視f5的胡攪蠻纏，朝著溫熙珞伸出手去，“溫醫(yī)生，我能再看看你的獨角……牙嗎？”

    他化為人形時，那支獨角隱藏了起來，甚至可以變成一把長劍做他的武器，這種可以用自己進化物種形態(tài)的一部分做武器的水平，也只有s級進化者才能達到。就算如此，一般人也不會輕易交出自己的武器，尤其是跟自己的性命關(guān)聯(lián)密切的。

    交出去，幾乎等于把自己的大半條命都交到了別人的手里。

    溫熙珞卻沒有猶豫，甚至還笑了笑，“你不怕就拿著看吧，小心點，很鋒利的?！?/br>
    “謝謝。我看看就還給你?！?/br>
    寧小柯接過了那把白玉般的獨角牙劍，手往下一沉，這看似輕巧如冰似玉的劍居然十分沉重，她沒有溫熙珞的能力，只能將它杵在地上，只是劍尖一落地，就沉下去三分，嚇了她一條，趕緊抓著劍柄免得它再刺穿了樓板，破壞辦公大樓的罪名，魏校長肯定還要罰她再寫一封檢討書了。

    然而這上面的靈氣，的的確確十分充沛，比之前在cao場上和余勉遇到的還要凝實厚重。

    盡管如此沉重，她依然能感覺到，獨角牙外表的螺紋是隨著時光雕琢而成，內(nèi)里中空的波紋，才是真正獨角鯨能夠控制低等進化生物和吸引靈氣的秘密。

    她甚至能夠聽到，那里面回蕩著的，不僅僅是靈氣，還有海濤般如泣如訴的鯨歌，婉轉(zhuǎn)悠揚，綿延不絕，那是鯨魚們在瀕死前留下的哀鳴，是大海安葬它們時落下的眼淚，有種穿透人心的力量，讓人聞之落淚，不知不覺間就心神震顫，沉溺其中。

    f5：“醒醒！”

    “……”寧小柯：“多謝?！?/br>
    她抬起頭來，望向溫熙珞，發(fā)現(xiàn)他也難得地坐直了身子，正在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自己，也就不再掩飾，直接問道：“那些捕鯨人還存在？”

    “存在?！睖匚蹒筻托σ宦暎盎蛟S跟之前的不是同一撥人，但目的和手段一樣。甚至還有進化者也加入其中。這個世界，只要有利益所在，總會有人前赴后繼地去踐踏生命和法律?！?/br>
    “尤其是當(dāng)他們有了武器之后?！彼焓置讼伦约鹤筮叺拿骖a，依然好看得沒有一絲瑕疵，“所以我也不能失去自己的武器。”

    否則就會任人宰割，他的獨角在黑市上的懸賞，已經(jīng)快要追上鳳羽龍鱗。

    畢竟那兩位是神話中的生物，就算有些亞龍或恐龍類的，也沒幾個敢去招惹，大多是跟麒麟家族聯(lián)系，打個擦邊球。

    只有他，是存在于凡塵俗世中最容易被捕獲的獵物。一旦被知道真身所在，那些捕鯨者和黑市獵人還不知要怎么瘋狂地來追殺呢。

    他的鯨角上，可是曾經(jīng)染過不少他們的血，大家互為獵物，就看誰能藏得更隱蔽罷了。

    f5：“聽聽，他壓根沒打算收手。就讓他疼吧，疼死活該！”

    寧小柯：“你不是說，這是生物進化的自然選擇，優(yōu)勝劣汰嗎？他……或許手段有些偏激，但真的不能用好壞來評判??！”

    她將獨角牙劍還給了溫熙珞，“這支獨角牙本來就并不是獨角鯨原本就有的，是為了保護和戰(zhàn)斗中生存下來產(chǎn)生的畸變，本身就是一個病灶，只要存在就會痛苦，而且用得越多越疼……這應(yīng)該是獨角鯨進化的代價。”

    “你不肯放棄這把武器，是因為那些死去的鯨魚，還是因為沒有找到更好的武器？”

    溫熙珞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寧小柯眨眨眼，笑瞇瞇地說：“溫醫(yī)生知不知道，余勉從咸魚進化升級成虛鯤之前，正好被老師罰站在走廊被《道德經(jīng)》，可他背岔了，背成了《逍遙游》?！?/br>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br>
    “而你進化的時候，看到的是那些被屠殺的鯨魚，是想要殺了你的捕鯨者，和那條救了你的白鯨……你的憤怒和進化的關(guān)系，想清楚了嗎？”

    溫熙珞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獨角牙。

    他落入海中時，原本以為自己會死，從未想過會死得那樣憋屈和憤怒，也沒想到那些瀕死的鯨魚竟然會托住他，不讓他下沉，避開那些可怕的魚槍和鯊魚死前瘋狂的廝殺，而他卻只能看著那頭白鯨帶著渾身的傷痕，拖著炸開的紅色血霧，緩緩沉入海底。

    他憤怒地想要大吼，想要沖出水面殺掉那些捕鯨者，結(jié)果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變大了許多，一支白色的□□從他的口中延伸出去，劃破血色的海水，刺穿了捕鯨者的船底，他只是稍稍一用力，就掀翻了那條船。

    沉入海底的鯨落，垂死掙扎的鯊魚，悲傷落淚的海豚，在那一刻，都給予了他回應(yīng)。

    它們所有的力量，都被引入這支角中，和他一起戰(zhàn)斗者，為死亡悲歌，為生存努力。

    “咔嚓！”

    第24章 化身為島   鯨島的進化史 ……

    “咔嚓！”

    碎裂的聲音, 清脆堅定，從溫熙珞的手中傳出。

    那支曾救了他，也被他視為生命的獨角牙, 堅韌鋒利, 無堅不摧, 但在他的手中, 脆得如同水晶，鏗然斷裂時, 像是敲碎了一直阻擋在他面前的盾牌。

    是保護，也是困境。

    有句老話叫“固步自封”, 說的就是這種。

    看似強大, 卻原地不動, 在這個不斷進化的世界里，不進, 就等于退。

    溫熙珞其實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一點, 但因為太多顧忌，太多需要他守護的東西，才會讓他變得小心翼翼, 寧可自己忍著痛苦的牙疼, 也不敢放棄這把凝聚他所有靈力和技能的獨角牙。

    可寧小柯的話，卻打破了他固有的觀念, 他愿以為守護，是要堅持，卻忘了，不破不立，這個世界，原本就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由人類完全主宰的地球。

    大地想要呼吸, 海洋想要清洗，那些污染了泥土和天空海水的垃圾，同樣會隨著全世界的進化而跟著進化。

    s級進化者只是一個起點，而非終點。

    獨角牙一寸寸斷裂，強大的靈氣從里面釋放出來，帶著鯨歌與海豚音交織成的清嘯聲，響徹云霄。

    “啪！啪！”

    “噼啪！”

    桌上的玻璃杯破裂，頭頂?shù)臒粽指眩畜w積不大的玻璃制品、金屬制品都跟著顫抖顫栗，支撐不住的就開始裂開，就算撐得住的，也有些微微的變形和扭曲。

    那無形的音波威力遠遠超過了寧小柯的想象。

    因為她只看到，沒感受到。音波的力量，像是流水一般，洶涌澎湃，無堅不摧，可偏偏溫柔地繞過了她所在的方圓三尺之內(nèi)，她連根頭發(fā)絲兒都沒動一下，就看著整個辦公室里的東西被摧毀……

    她想，魏校長一定很想哭。

    不過好在一切尚在控制范圍之內(nèi)，哪怕是破碎的玻璃杯和炸裂的燈罩，碎片在落下時，也沒有到處亂飛，而是隨著獨角牙碎裂后形成的靈氣漩渦，一起轉(zhuǎn)了進去，所有亮晶晶的東西，包括跟著裂開的落地窗玻璃，變成了一道璀璨炫麗閃閃發(fā)亮的彩帶，跟著氣旋旋轉(zhuǎn)，包裹在溫熙珞的周圍。

    魏陽本想上前護住寧小柯，卻發(fā)現(xiàn)她瞪著一雙好奇的大眼，壓根沒有傷到半分，反而興致勃勃地看著眼前的變化，不禁有些無語。

    看來，他是真的老了，比不上這些學(xué)生的膽子大，也比不上她們的腦洞大。

    誰能想到，她一句話，竟然讓三年都沒有升級過的獨角鯨突然升級了呢？

    全球靈氣復(fù)蘇開始至今三年，絕大多數(shù)人還處于第一次進化的基本狀態(tài)，當(dāng)時是什么等級現(xiàn)在也差不多，甚至還有人出現(xiàn)了退化和基因崩潰，能夠升級進化的，寥寥無幾。

    這也是他和溫熙珞為什么那么關(guān)注余勉和寧小柯的原因。

    余勉的進化成功，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一個不求上進混吃等死的咸魚，哪怕是早期的進化者，也沒人看好他的前景，既沒有強大的技能，也沒有任何積極主動的進取心，所有人都認為余勉成為進化者簡直是一種資源浪費。

    可誰能想到，就這樣無欲無求的咸魚，居然會二次進化，還吃掉了一大半魏陽辛辛苦苦養(yǎng)殖出來準備“進貢”給溫熙珞的特級蜉蝣蝦。

    這運氣，真是讓人不服都不行。

    他們一開始沒想明白余勉進化的原因，都歸結(jié)為他偷吃了溫熙珞的蜉蝣蝦，吃到滿負荷后突然進階，這種情況雖然很少見，但也不是沒有。

    可一般進階，能在同級別進一步就很不容易了，余勉卻是跨出了一個大等級不說，還從最普通的咸魚級別，踏進了山海向傳說級神獸的進化方向，簡直前途不可限量，讓所有知道的人都忍不住羨慕得流下了痛苦的淚水。

    在這個全世界都開始進化的時代，誰不想升級呢？

    沒見章魚妹都要進化出888條觸須來，發(fā)家致富走上人生巔峰嗎？

    魏陽看到自己的辦公室?guī)缀跻癁闉跤校谋诮钥?，除了墻柱和承重墻，所有的玻璃和燈具都化為齏粉，像是在給溫熙珞貼金一樣，匯聚成閃亮璀璨的光帶，將他整個人籠罩在里面。

    哪怕他一動不動，周圍的靈氣已經(jīng)形成了以他為核心的氣旋，涌動牽引著天地間的所有的靈氣朝著這里注入，連著外面的天色，都從原來晴空萬里無云，變成現(xiàn)在烏云密布風(fēng)卷云動，大有山雨欲來之勢。

    外面有很多人在抱怨氣象局的預(yù)報不準，只有魏陽知道，這次是氣象局背了黑鍋。

    s級進化者的升級，雖然不至于像修真小說里的渡劫那樣夸張的引來天雷，可溫熙珞的進化方向原本就特殊，能夠控制的不止是低等級的進化者，還有洋流和海水。不謙虛的說，他若是全力施為，甚至可以像傳說中的龍王一樣，小范圍內(nèi)行云布雨。

    現(xiàn)在他二次進化了，會進化成什么樣，有多少能力提升，魏陽都不敢想。

    畢竟，不是誰都敢捏碎了自己的本命靈器，冒著基因崩潰的性命危險來破而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