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懵逼了。

    杜長秋不等他仔細(xì)思考這事情有多荒誕，立刻詳細(xì)地給他解釋起這件事情該做的多么轟轟烈烈。

    首先是他決定開春的春播之后，在整理窖藏了一個秋冬的糞坑時，先讓保羅到場，舉行大型的凈化儀式，也就是念禱告詞，為了弄得陣仗大一些，杜長秋甚至還打算把村子里沒人養(yǎng)的小孩們?nèi)坷鰜?，先去教堂統(tǒng)一培訓(xùn)唱圣歌，然后統(tǒng)一拉出來，在保羅牧師祈禱之后唱圣歌再來個凈化。

    這些事情，杜長秋從開始做廁所的時候就在計劃。

    為了保存地力，杜長秋必須得利用這些糞堆來進(jìn)行發(fā)酵后的澆肥。問題是這個時代，堆肥很容易讓人想到黑魔法之類的東西，這要是沒個處理辦法，杜長秋相信，以他的糖廠和酒廠，很容易招來宗教審判。

    要是被這些人開始宗教審判，只怕整個維爾特莊園賠進(jìn)去，都不一定能讓這群人放過，說不得所謂的圣殿的那些人為了放心地霸占他的酒方和糖方，得把一家人全都解決了，然后將這些方子作為教堂的不傳之秘保存著賺錢。

    有時候信仰聽起來純潔神圣，但是一旦某些事物占據(jù)了整個社會最大的權(quán)利的時候，必然會導(dǎo)致腐敗和墮落。

    而后披著信仰的皮，穿著圣潔的白袍，底下卻悄然長出惡魔的尾巴來。

    為了不讓自己成為肥羊，杜長秋那時候就已經(jīng)在計劃怎么能有借口，起碼在明面上擺平這件事情，事實上保羅不來找他，他也會開始找機(jī)會接近他了。

    保羅在他的引導(dǎo)下，本來覺得還是有些抗拒。但是被看過教義的杜長秋一通質(zhì)問，問他難道要袖手旁觀，看光明神的子民生病而死，再配合一下每次儀式會給他的供奉，軟硬兼施，加上強(qiáng)烈的奉獻(xiàn)和堅貞的信念、以及對于所有子民的憐憫和仁慈，保羅最終在一瓶蘋果酒喝完之后，醉的七葷八素之下，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這件事情。

    甚至還燃燒了火漆，與查理老爺分別按下了自己的印記，寫下了契約。

    原本掛在心上的大事之一就這么解決了，杜長秋十分開心，好好招待保羅牧師吃了一頓，最后還強(qiáng)行安排了人，一路把保羅牧師送回教堂。

    不但人送回去了，還送回去了一些兔rou、煙熏三文魚還有一布袋的、瑪麗大嬸精通發(fā)酵手法之后，終于做出了最佳配比的松軟面包。

    保羅牧師在第二天醒過來時，十分震驚于自己這一屋子的東西，更讓他驚訝的是，昨夜他喝了特別喜歡的那些甜蘋果酒，居然還擺了足足六壺，整整齊齊地放在角落的地上。

    門口就傳來莊園男仆們敲門的聲音，男仆們又運(yùn)了一車柴火來，說是昨夜聽說保羅先生說起冬日難過，讓他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隨時找查理先生。

    若是查理先生不在，找管家或是維羅妮卡大小姐也可以，他已經(jīng)吩咐下去，保證保羅牧師的需求一定會被滿足。

    而體恤到保羅牧師的繁忙，一個人不好做飯，查理先生決定安排每五天莊園會給他送一次飯菜。

    今天開始，查理先生安排了我們?nèi)グ汛遄永锫斆鞯男『⒄襾?，跟著牧師來學(xué)習(xí)一下唱圣歌。男仆笑的十分有禮貌，這讓原本清醒過來，想到那驅(qū)魔儀式，還打算向自己的老師約翰遜牧師、圣殿的資深牧師詢問查理先生這個請求是否可以的保羅牧師，深深地陷入了糾結(jié)。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知道了，你跟查理先生說，讓他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教導(dǎo)孩子們。愿光明神的光輝永遠(yuǎn)照耀于維爾特莊園。

    愿光明神的光輝永遠(yuǎn)照耀維爾特莊園。男仆恭敬地?fù)嵝匦卸Y，很快退下去了。

    而保羅轉(zhuǎn)頭，木呆呆地看著身后的光明神像。他覺得自己有點(diǎn)懵，他想了很久，看著這些東西，尤其是想到查理先生說，也許明年夏天，他會帶著人去坎塞的王城，到時候也許可以讓人帶著保羅的書信，尋找一下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這讓保羅的眼神堅定起來，他走回牧師禮堂，對著光明神輕聲祈禱。

    光明神慈愛，這一定是光明神對他虔誠的關(guān)照。查理先生在執(zhí)行了神諭的人，他幫助查理先生，就是在遵從神的旨意。

    保羅的心慢慢地安靜下來，他做完早禮拜之后，立刻迫不及待地開始享用起自己的早餐來。

    從未吃過的、蓬松柔軟的面包一入口，保羅的眼睛都瞪大了他詫異地看著自己手里松軟的面包，不敢置信！

    查理先生竟然給了他一整袋皇后面包！換在一百年前，這都足夠發(fā)起一場戰(zhàn)爭了！

    保羅簡直這一瞬間，涌起了士為知己者死的沖動，他內(nèi)心深處被強(qiáng)壓下去的最后一絲查理老爺是不是在糊弄我的想法，徹底被丟到了九霄云外。

    而杜長秋解決完了大事，全部安排好，美美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他一覺醒來，吃了早餐之后，開始例行的晨間散步。

    杜長秋帶著繁星和喬治、艾力諾氟，一行人悠閑地在村莊之中散步，突然就聽到一個小男孩的哭聲，大吼著：卡爾文太過分了，mama，這個面包里都是木屑，根本沒什么麥子，mama，你別吃了，你的牙齒都出血了！我、我去跟查理老爺告狀，我要去告訴查理老爺！

    路易，不許去！一個虛弱的年輕女人的聲音響起，連聲說，你去做什么，卡爾文能那么囂張，還不是靠著娶了查爾斯的私生女，你這么小，你現(xiàn)在過去，還不等到老爺?shù)纳磉叄蜁蝗藬r住了。說不定還得被打一頓！

    小男孩久久沒有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一聲壓抑的抽泣聲。

    杜長秋看看身邊的喬治管家，喬治管家愣了一下，立刻搖搖頭。

    杜長秋看了一眼旁邊的艾力諾氟，艾力諾氟上前一步，低聲說：先生，今天是尼亞拉帶人巡邏。

    是那個打獵很厲害、十分矯健的尼亞拉，杜長秋對于這個身手很好的小伙子還有記憶，弄清楚之后，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低聲說：知道了，我們先去解決這件事情吧。

    他走過去，繞過面前的灌木，往下走一段路，就看到坐在村頭的柴草堆邊上，一個滿臉鼻涕淚水的小男孩，哭得臉都皺在一起。

    而他的面前，瘦削的女人手中拿著的面包，瞬間就讓杜長秋臉色變了他知道中世紀(jì)面包師會加一點(diǎn)木屑充數(shù)，在資料里看到過這段時間的記載，且有查理的記憶，杜長秋知道這是普遍的正常行為。

    但是這個女人手中的面包，里面掰開一看，居然有整塊的尖刺一般的木片直接鑲嵌在里面！

    足足有手指粗細(xì)！

    而且縱橫交錯，不只是一兩片。

    這絕對就不是正常的范圍了，這東西只怕連牲畜棚的牲口都吃不下去！這哪里是面包，根本就是塊木磚頭。再看到瘦如骷髏的女人懷里還抱著一個氣息奄奄的孩子，孩子還在用力地想從母親干扁的胸口吸取乳汁

    杜長秋這輩子都沒見過這如人間地獄一般的景象。他原本還以為這是一場正常的上眼藥，職場上互相爭斗之中，總會有一些這樣的時候。

    這些手段無傷大雅。

    但是，從事面包師這個職位，本身就有莊園每天給的三個面包作為工資，還有抽成，絕對不會缺食物，這人卻做到這個地步，簡直到了令人發(fā)指的貪婪程度！

    杜長秋深呼吸，瘋狂深呼吸，但是眼前的畫面，讓他根本無法掩飾怒火。

    這就是面包房給你們做的面包？！杜長秋火冒三丈，猛地上前，走到了兩人面前，怒聲發(fā)問。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陌生人、芯芯兩位小天使的地雷！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哈哈哈 5瓶；時憶 1瓶；

    謝謝正版訂閱的小天使！猛虎筆芯！

    嗷嗷嗷ヽ(*?з｀*)?

    第70章 中世紀(jì)22

    聽到杜長秋的聲音, 年輕的女人嚇了一跳，她沒想到這個偏僻的地方居然有人，只一瞥就看出來了面前這個人到底是誰, 一頭金發(fā)和藍(lán)眼睛，標(biāo)志的戴蒙家的長相, 年輕女人嚇得一個翻身就跪倒在地，全身發(fā)抖。

    你不要害怕, 我不是責(zé)怪你們。杜長秋知道自己嚇到人了，連忙安撫面前的女人，低聲說，站起來吧。告訴我, 這個面包，就是面包師平常給你們做的面包嗎？

    女人抱著干癟的孩子，還在忍不住的發(fā)抖, 她努力了幾次，猛地抬頭，絕望地看著杜長秋, 大聲哆嗦著還是說了出來：是、查理老爺，這就是面包師給我們做的面包！我交了足足一袋子黑麥粉過去，面包師卡爾文給我們的就是這樣的面包！

    似乎說出這段話讓她的情緒瞬間無法克制，女人帶上了哭泣的聲音，繼續(xù)說，查理老爺, 我祈求您，我并不怕面包房摻雜了木屑，可是這些木屑太多了，完全超過了規(guī)定, 我吃了也沒用，根本沒有奶水，我的孩子要餓死了

    她的眼淚一滴滴地落下來，哭得凄慘的小男孩抱住母親，也對著杜長秋說：查理老爺，卡爾文給我們這種人家的面包都摻雜了很多木屑，但是給家里有男人的、富裕的人家，卻從不克扣，他總是這樣

    去叫尼亞拉來。杜長秋聽到他們說完，看到小男孩哭得鼻涕眼淚都下來了，瘦的肩甲凸出，哭泣時牽動，像是兩片尖銳殘破的枯爛木頭。而女人手上抱著的孩子，那么努力地吸吮，卻一無所獲。

    這樣下去，他們都會活活餓死。

    杜長秋心中的憤怒已經(jīng)無法再忍耐，他對著身邊的艾力諾氟說。

    艾力諾氟聽到杜長秋的聲音，就知道先生氣的狠了，立刻轉(zhuǎn)身瘋狂地奔跑起來，沒多遠(yuǎn)就看到了尼亞拉，對著他大吼：你還不快過來！

    尼亞拉顯然早有準(zhǔn)備，他飛快地跑了過來，并不看艾力諾氟難看的臉色，一臉凝重地翻過小山坡，很快到了杜長秋站著等待的地方。

    查理先生。尼亞拉看到杜長秋一臉的火氣站在那里，上前就直接直挺挺地雙膝著地跪了下來，他低頭說，查理先生，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先別說這些沒用的屁話，帶我去面包房，現(xiàn)在就去！杜長秋才不管這些，這時候，他只想先去看看，面包房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火氣很大，但好歹還能克制，跟著火速起身的尼亞拉，一行人往山下的面包房走去。

    路上喬治低聲叮囑艾力諾氟趕快去把治安官叫過來，帶著巡邏隊其他人，去面包房集合。

    艾力諾氟再次奔跑起來，他心里簡直是氣死卡爾文了。這頭貪婪愚蠢的臟驢，居然敢這么對待女人和孩子，簡直該下地獄！

    帶著這樣的怒火，艾力諾氟跑到了今日輪休的約瑟夫家，對著美滋滋享受一個月一次休息的治安官約瑟夫大吼：快點(diǎn)，老爺在趕去面包房，帶著所有人，趕緊去！

    約瑟夫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卻知道艾力諾氟可是跟著先生的貼身男仆。約瑟夫不敢耽擱，站起來，拿起身邊的佩劍就跟著艾力諾氟出發(fā)，兩人一邊瘋狂往面包房趕，一邊大吼讓村子里的小孩快去叫各自認(rèn)識的巡邏隊的家人和鄰居。

    一路巡邏員們帶著大棒加入趕路的隊伍，在到達(dá)面包房之前，總算是搞清楚了怎么回事。

    艾力諾氟趁機(jī)打量了一下，一大半臉上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他們不是被克扣的人，有些估計對慷慨的卡爾文印象還不錯，倒是有幾個卡爾文的親屬，臉上露出了尷尬和焦慮之色。

    艾力諾氟記在心中，幾人撥開圍堵排隊的老人孩子，沖進(jìn)面包房，入目就看到剛才還能克制自己保持優(yōu)雅的查理老爺，此刻正舉著一個長長的黑麥面包，瘋狂地毆打跪在地上的卡爾文。

    他一邊用黑面包毆打卡爾文，口里還大吼著：老子要用這面包打死你！老子給你的酵母呢？！給你發(fā)酵的面粉呢？！老子特地運(yùn)過來的黑麥和燕麥、豆子，都去哪里了？！你這只貪婪、骯臟的蠢驢，活該下地獄的死老鼠！

    沒發(fā)酵的黑面包十分堅硬，如木棍一般，中世紀(jì)常常有主婦拿著黑面包當(dāng)做武器打死進(jìn)屋子的小偷的傳說，就知道這玩意兒到底多么堅固。所以在杜長秋的毆打之下，卡爾文一開始還在哭泣求饒，但很快就被打的頭破血流，躺在地上跟死狗一樣。

    不怪杜長秋，他剛才在看到那對母子的時候，還能盡量保證理性思考，但是在走入面包房之后，在看到那些在面包房門口排隊的老弱看到他跪下行禮，表情卻沒有得知家里的jiejie或是女兒去了糖廠之后的開心和雀躍，全是滿臉麻木的老人和孩子。

    杜長秋當(dāng)時的心就沉了下來。

    喬治管家的心也沉了下來，他低聲對杜長秋說：先生，今天是約定好的，每周一次的糖廠女工親眷的領(lǐng)面包日。

    杜長秋當(dāng)時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預(yù)感，而尼亞拉卻一點(diǎn)都沒任何意外的表情，他帶著杜長秋走入面包房。

    面包房里，卡爾文佩羅正帶著兩個兒子在做面包，桌上擺著一籃子黑麥粉，而旁邊擺著更大的兩籃子木屑。

    而卡爾文的兩個兒子正在往那巴掌大的面粉里混合比它體積大個五六倍的木屑。

    杜長秋當(dāng)時腦子里，氣血就涌上來了。

    這還沒完，他再看看出爐的無數(shù)面包，都是干硬的老式黑面包。莊園里如今大家都不吃這種硬邦邦的、能把牙齒磨損的黑面包了，在瑪麗大嬸弄好了酵母之后，杜長秋命她把酵母也送了出來，并告訴了卡爾文如何培植酵母的方法。

    杜長秋用力地掰開那些硬邦邦的面包，看著入目的一大堆木頭渣，心中明白。貪婪到如此程度的卡爾文，怎么可能每天浪費(fèi)半盆麥子粉養(yǎng)酵母，他連杜長秋發(fā)下來的食物都敢克扣六七成！

    國王都不敢像他這么收過路費(fèi)！

    杜長秋看到這里，氣的手都在抖，喬治管家上一秒還在擔(dān)心主人受不住這個打擊，下一秒?yún)s突然看到，查理先生一把丟掉手里掰開的面包，下一秒，一手抄起一塊梆硬的黑面包，沖著還在看著爐火的卡爾文就沖了過去！

    高大的查理身材和杜長秋原本差不多，都是一米八幾，不然也不會被選中為侍衛(wèi)男爵的騎士，這會兒拎著卡爾文，簡直就像是拎著一只小雞仔一樣，杜長秋一面包就拍下去，當(dāng)場就讓卡爾文見紅了。

    卡爾文的兩個兒子剛要反擊，卻瞬間看清楚了打人的是誰，再看了看地上碎掉的面包，瞬間冷汗就下來了。

    他們一起跪倒在地，甚至都不敢為自己的父親求饒。

    直到艾力諾氟他們趕到，杜長秋看著卡爾文已經(jīng)滿臉是血，才一把把這人丟死狗一樣的丟在地上。

    他還不解氣，走到卡爾文的兩個兒子面前，一人又踹了幾腳，踢的他們痛苦地在地上滾來滾去，這才怒聲說：艾力諾氟，你帶著尼亞拉，帶幾個人去佩羅家，把他們家里的糧食給我全部搬過來！

    遵從您的意志，查理先生。艾力諾氟行了個禮，帶著尼亞拉，領(lǐng)了人就從面包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