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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斜依在門框上看我刷碗。我在家很少做家務(wù),其實我蠻羨慕那些能將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條的女人。像我mama一樣。她每天起床都會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床單理的沒有一點皺褶。即使工作在忙,再累,回到家仍舊會把地板擦的發(fā)亮。 可能有個太過勤勞的母親,我就顯得懶惰很多。 從前是因為年紀小。mama舍不得讓我干活。后來長大了,卻因為太忙。我需要打零工掙錢。 林木節(jié)玩紙牌總是輸給我,沒想到劃拳他比我在行。 即使我耍無賴,一會兒一局定輸贏,一會兒三局兩勝,到后來五局三勝,十局六勝…我都沒有贏過他。早知道就和他玩紙牌了。讓他輸了刷碗。然后趁他刷碗的間隙,拍下照片。也好在朋友面前大肆宣揚一番。 他們肯定都沒有見過林木節(jié)刷碗的樣子。我是何德何能這么幸運不但吃到他做的飯,還能為誰刷碗爭執(zhí)一番。 想到這些,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他問。 “笑我們兩個像個傻瓜?!?/br> 他沉默了一會兒。 “我倒寧愿當(dāng)個傻瓜。”他說。聲音很輕,被湍急的流水掩蓋,我想我可能聽錯了。 我一邊刷碗一邊打趣他,超市經(jīng)常搞活動,消費滿多少就會有一次抽獎機會,你看你今天買了這么多東西,結(jié)果人家超市不搞活動。 我跟張宇去超市好幾次都遇到這種抽獎活動。一提到抽獎我就特別興奮,雖然設(shè)置的獎項對我來說都沒有什么用處,關(guān)鍵是重在參與。和一群小朋友站在服務(wù)臺前,相互跳躍著參加抽獎。張宇站在旁邊冷眼看著我,說我就像長不大的孩子。做個孩子有什么不好,沒有煩惱,可人總會長大。 將廚房打掃干凈后,看看時間還早。而林木節(ji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無聊的在客廳里走來走去。 我聽到自己的手機鈴響。 便拿起手機看了看。是陌生的號碼。心想肯定是推銷廣告之類的sao擾電話。反正無聊,就嗯了接聽鍵。 “你好。是黃珈藍嗎。我是楊紫英?!?/br> 我不知道她哪里找到的號碼。我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打電話給我,我懵了。 “你…你…你好?!蔽遗Ρ3种届o。我并沒有做虧心事,可是我還是感覺莫名的心虛。 “既然林木節(jié)已經(jīng)取消訂婚了。你怎么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 隔著冰冷的屏幕,我都能感覺到她的怒火。 “我…我…我…生病了?!蔽胰鲋e。不想讓她察覺到我是有意留在這里。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樣想的。黃珈藍,雖然我沒有低估你在林木節(jié)心中的份量。但我也要提醒你,我能把張宇的爸媽保出來,也能再次把他們送進去?!?/br> 她再威脅我。而我卻沒有力氣反駁她。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我慌張的連聲音都在抖。 她陰冷的笑著。 “我是林木節(jié)的繼母,有我在的一天,你休想進林家的大門?!?/br> 她想多了。雖然我確實對林木節(jié)抱有幻想。但僅僅是一種奢望罷了。 “無論是我還是林木節(jié)的爸爸都不會同意讓他和你這樣的女孩交往。他不過和你玩玩罷了。不要太認真。你和他在一起無非為了錢?!?/br> 她在電話的一端不斷的用骯臟的字眼侮辱我。我覺得難過極了。仿佛身體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坍塌了。我緊緊握住手機,好害怕自己因為顫抖而讓手機從掌心滑落。 我知道這幾天就像一場夢。 會有人提醒我去直面現(xiàn)實。 楊紫英最后問我,你現(xiàn)在在哪里? 有沒有和林木節(jié)在一塊? 她喋喋不休,咄咄逼人。像一把鋒利的劍刺進我的心臟里。 我不想告訴她實話。這是他的秘密基地,我也應(yīng)該替他保守。 “我生病了,還在度假村里。明天我就回去了?!?/br> 她終于停止說話。 掛了電話。 過了很久。我還站在原地,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我不知道林木節(jié)去哪里了。窗外的天突然變的陰暗,烏云密布。預(yù)示一場大雨要下。原來連天氣都會說謊。早上我和他相伴著一起看了日出。中午吃飯時,客廳里還印照著斑駁的陽光,怎么突然就變了呢。猝不及防。隨心所欲。 我想哭,但淚水終沒有流出來。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倒沒有覺得有多心痛。我花了一段時間平復(fù)糟糕的心情。心想一定不能讓他看出我的難過。 客廳里放著一臺老式電視機,我隨手插上電源,沒想到還能正常開機。但因為沒有信號,屏幕上一片黑白雪花。 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追劇了,不知道現(xiàn)在什么電視劇最好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嘗試著為電視尋找信號。 正忙碌著,林木節(jié)回來了。他說外面下了雨。 我連忙抬頭看窗外,果然在下雨。 淅淅瀝瀝的雨,貌似還夾雜著雪。 “我們今晚就住在這里了。明天早上我送你去機場?!?/br> 我只能選擇妥協(xié),畢竟我對這個地方并不熟悉。我連自己現(xiàn)在在哪都不知道。 他看到我在搗鼓那臺沉重的電視機。便走過來。 “你要看電視嗎?我記得外婆家有投影儀。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我們便一起去雜物室翻找那臺投影儀。因為雜物室太久沒有人整理過了,灰塵漫天飛舞。林木節(jié)倒不嫌棄骯臟,徒手在堆積如山的雜物里尋找著。 他的臉上,身上都沾染了灰塵。周身像被撒了一層銀粉。風(fēng)吹的木質(zhì)門窗吱吱作響,頭頂是一臺發(fā)黃的吊燈,發(fā)出模糊的光亮,黑色的影子在晃動,像繁華舊夢。 我看著他的黑色背影,鼻子突然酸澀。 然后輕輕走過去,從后背抱住了他。 他明顯一怔。 我喉嚨哽咽,眼淚溢出眼眶。 “對不起?!?/br> 我知道一聲對不起并不能將我所欠他的還清。但還是固執(zhí)的想要說一聲抱歉來讓自己的內(nèi)心不那么充滿負罪感。 他的后背溫暖寬闊。他的雙手緊緊抓住我的手。 他應(yīng)該明白我說對不起的用意。 一切都像冥冥中注定一樣。我們在雜物室里第一次相遇,而如今要在雜物室里坦白一切。 “你終于演不下去了。是嗎?” 他的語氣充滿悲涼。 我知道我和他之間有太多阻礙,如果一段感情讓我們特別辛苦,不如在沒有繁衍壯大時就扼殺在搖籃里。 他是誰。 我是誰。 我始終都這么清醒。 我并沒有在他面前偽裝什么? 如果他這樣誤會就讓他誤會好了。我并沒有他想象中那樣好。 我也幻想和他有未來,哪怕只是短暫的也好。當(dāng)兩個人之間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我不是童話里的灰姑娘。 周圍安靜極了。被翻動過的地方傳來聲響,原來是他因為慌亂沒有將物品放好,才導(dǎo)致那些本來擺放整齊的物品都齊刷刷的倒了下來。 像多骨諾紙牌,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我知道你早晚會說出這句話?!彼钌顕@口氣。 “你長的很像我的mama。” 我的心猛然抽緊。 “第一次見到你時,我覺得這是上天聽到了我對mama的禱告,所以才會把你送到我身邊來。你臉上的笑容,說話的語氣,都會讓我產(chǎn)生錯覺。我想我要把對mama的愧欠都要在這個人身上償還。我要好好守護她。” “或許你真的和其他女孩不同。在慢慢相處的過程中,我對你的情感發(fā)生了轉(zhuǎn)變。我一直以為這種情感僅僅因為是太過思念mama,直到有一天,張靜突然消失。我聽說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我聽說她是以你的名義到財務(wù)部支走的錢。我突然好害怕你會消失。我從幾百份的員工檔案中查找你的地址。” … … “我知道你阻止我訂婚,是因為你想救張宇的爸媽。其實你沒必要繞那么多彎子,如果你向我開口,或許辦事效率會更快一點。我知道,我一切都知道,但仍舊想裝作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或許你根本就對我沒有感覺?!?/br> 我的淚水流下來。 滴在他的黑色外套上。他身上彌漫著薰衣草的清香。 我知道像我這種出身的女孩是配不上他的。楊紫英的話還在我耳邊回響。 我常常陷入極度的自卑中。就像那一場藍色的夢境。 藍色的葉子,藍色的樹干。我在里面奔跑卻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想要的幸福很平凡。他不需要是一位英雄,也不必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他簡單而純樸。 可以和我一起做飯,一起去購物。不需要太大的房子,他吃的下我做的蛋炒飯。也不會惹我生氣。 即使很窮,每個月的工資都計算著花,但我們會因為一次加餐,一次工作的進步而歡呼。 林木節(jié)不是普通人,注定無法適應(yīng)平凡的生活。 “對不起?!蔽以僖淮伪傅馈?/br> 愛一個人究竟是什么感覺?甜的?酸的?苦的?難忘的? 張靜曾問過我,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甘愿為了他愿意與全世界為敵? 我可能還沒有那樣的勇氣。 林木節(jié)可以過的幸福,陪伴他走完一生的人應(yīng)該是比我強一百倍的女孩。 我不能拖累他。 或許我真的不夠愛他。不足以讓我奮不顧身去追隨。 “你喜歡張宇吧。”他莫名其妙的說出這句話。 “沒有?!?/br> “我有哪一點不好?” “你哪一點都好。就是因為你太好了。好的讓我不敢接近你?!?/br> 其實我想說,如果他不是林木節(jié)該有多好。平凡一點,普通一點。 他苦澀的笑了笑。 “我們算是把事情挑明了吧?!?/br> “我們早晚都要面對這一天。與其曖昧不清的糾纏下去,還不如早一點說明白,也好死心?!?/br> 他將我的雙手緊緊握住,然后一點點松開?;蛟S會有一點舍不得。 他放手的速度很慢很慢。 “我以后不想見到你了。”他說。 “難道你不回工廠了嗎?” “今天是我的生日,還有七個小時這一天就結(jié)束了,我想你哪怕演戲也好,將剩下的時光愉快的過完。那張六年合約算是我對你的酬勞。等明天天亮,我們的合約就算結(jié)束了?!?/br> 我突然怔住了。沒想到他會這樣決絕。 “我對你的好,你不用有愧疚感。是我心甘情愿的,與你無關(guān)。明天回去后,你就去人事部遞交辭職報告吧。你不是喜歡畫畫嗎?如果你向我開口,或許我會幫你申請國內(nèi)最好的學(xué)校,讓你完成學(xué)業(yè)?!?/br> 我徹底激怒他了。 他轉(zhuǎn)過身來。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眼睛里有一絲讓我畏懼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