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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被陷害那件事,張宇讓我順其自然。也許事情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 他猜測我可能被人當(dāng)槍使了。我也不想理清其中的是非緣由。 反正我就是暑假工,又不是長期工。等到工作結(jié)束立刻拍屁股走人。以后也不想在踏入半步了。 這樣想著,心里就釋然了。 但我等了幾天,廠部都沒有做出關(guān)于對“茶葉被調(diào)換”的事的回應(yīng)。 自從林木節(jié)來了以后,大家的關(guān)注焦點都轉(zhuǎn)移到了他身上。 那件事情好像就不了了之了。 偏偏我還希望他們能深入調(diào)查,還我清白。 可能劉海雯看我沒受到懲罰,她心里咽不下這口氣。 竟然收買了我周圍的人。讓他們都不要和我說話。 平常吃飯時大家會有說有笑的一起結(jié)伴著去食堂。然而那一天竟沒有人愿意搭理我。 我跑去和他們說話,他們立刻就跑的遠(yuǎn)遠(yuǎn)的。 偏偏張靜被外派到其他車間幫忙。 我以為是因為“茶葉事件”不好的名聲,才導(dǎo)致身邊的同事對我退避三舍。 后來張靜告訴我,是劉海雯拿零食賄賂了他們。 沒有人和我說話,我感覺無聊極了。 將手里的工作做完,就剩下發(fā)呆了。我將那一張廢紙,用剪刀剪的碎碎的,在一點點拼湊原來的形狀。 我還會把一根很長的線剪成無數(shù)根細(xì)線編東西玩。 然后就聽見組長王姐尖銳的聲音。 “大家把各自的工作區(qū)域打掃干凈,穿好工作服,戴好工作帽。將堆放的雜物規(guī)整好。一會兒林總會帶著從日本來的客戶到車間參觀?!?/br> 整個車間都響徹著她洪亮的聲音。 組長王姐每天都擺著她的一張臭臉,我一般見到她都會繞道走,懷疑她更年期提前到了。所以看什么都不順眼。 她常常指責(zé)我什么也做不好。 比如她讓我把做好的羊毛衫翻身。我愣了半天,都不明白什么是“翻身”。 然后她就不說一句話,表情特別嚴(yán)肅的示范給我看。 表現(xiàn)的意思清晰明了。 “你連這么簡單的事情都不會。在家里難道沒疊過衣服嗎?” 我哪知道給羊毛衫翻身就是把那件衣服從反面翻到正面。 我不會用剪刀,來不及將衣片上的線頭剪干凈。堆的整個工作臺上都是沒完成的任務(wù)。 她就會站在我旁邊,很嚴(yán)厲的進(jìn)行一番說教。 “太慢了,就你這速度一個月能拿多少錢?” “你看你這地下,全是線頭。你看看你周圍的人,她們的地為什么干干凈凈的。你連地都掃不好。還能做什么呢?!?/br> … 我以為自己臉皮足夠厚。沒想到在聽到那些話時也會有想哭的沖動。她是我的直接領(lǐng)導(dǎo),論年齡,她還是長輩,我沒法反抗她。無論她怎樣說我,我也只能咽進(jìn)肚子里。后來說的多了,就麻木了。 而劉海雯呢,既不是我的領(lǐng)導(dǎo),在工作上也沒有什么交集??倸w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我也不需要依靠她升職加薪。反抗她幾句,我的工資也不會少。就是需要耗費點腦力去和她斗智斗勇。 剛把衛(wèi)生打掃好。就看到林木節(jié)帶著一群人進(jìn)來了。 聽說今天因為廠部沒有會說日語的人。特意請了人來翻譯。而且每小時1000塊。這個價格相當(dāng)誘人。沒想到會一門外語,這么賺錢。 因為他們距離我并不遠(yuǎn),隱約能聽到他們的談話。感覺那名翻譯人員不知道是沒接觸過紡織行業(yè),還是詞匯量不夠,翻譯的模棱兩可,而且牛嘴不對馬尾。聽得那些日本人云里霧里。 比如說當(dāng)生產(chǎn)中遇到瑕疵品時,會追究責(zé)任人。 但他竟翻譯成追究負(fù)責(zé)人。 那些日本人聽到后,表現(xiàn)的特別驚訝。估計是覺得我們太小題大做了。 將朋友翻譯成伙伴,這是將林木節(jié)想做生意的誠意打擊的一滴不剩。 因為沒人和我說話,我已經(jīng)很久沒說話了,實在聽不下去那位翻譯官生硬的翻譯。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 我走到那些人面前,先用日語做了簡單的介紹。 以前在旅游社做過兼職,臨時抱佛腳學(xué)了日語。沒想到今天派到了用場。 看到我主動走到那群人面前,組長王姐估計想殺我的心都有了。 只能不停使眼色讓我快些離開。 她可不希望在自己車間出現(xiàn)什么失誤。但那一刻,竟一點不畏懼她。 劉海雯不是不讓周圍的人和我說話嗎?那我就和外國人說話。讓你們誰也聽不懂。林木節(jié)也貌似沒有趕我的意思。反而更愿意讓我翻譯。 我就自作主張臨時充當(dāng)了翻譯。將自己的工作內(nèi)容,環(huán)境,全部翻譯給那些日本人聽。 翻譯完后,我就后悔了。 萬一因為我翻譯的不好,那些客戶不愿意合作了怎么辦?我這是逞一時之勇間接毀了工人的利益。沒有訂單,工人就拿不到高工資,甚至還會下崗。想到這些,我的大腦就嗡嗡響。還是我太多管閑事了。這里又不是在家里,可以為所欲為。 因為有這樣一層心思,下了班,仍不肯回家。我想知道關(guān)于合作的事是不是順利?我又不能直接找林木節(jié)去問。再說合作不合作也不是我cao心的事。 反正就覺得不安。又找不到人可以傾訴。因為劉海雯,我被孤立了。 從早上就存在的糟糕情緒爆發(fā)了。我陷入深深的自責(zé)中。 如果這次合作因為我被搞砸了。林木節(jié)肯定不會放過我。上次的“茶葉”事件,他還沒找我算賬呢。 我坐在樓梯的臺階上,有點無聊。便用手在冰涼的地板上畫畫。 這時,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不知道是誰,我連忙回頭。 是林木節(jié)。 沒想到這么晚,他才下班。 他看到我,明顯一怔。經(jīng)過幾次不愉快的會面,他肯定記住了我。 “怎怎…怎么還沒走?”他問道。 “我…我…我想知道今天…”我吞吞吐吐的,他大概等不及了。 “什么事?” “我知道我不該擅自主張去翻譯,林總,我不是故意的?!?/br> “我沒有怪你?!?/br> “如果因為我的翻譯,錯失了這位客戶,我……我…我真的過意不去?!?/br> 我這么真誠的說著。他聽到卻笑了。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這個大可不必。如果因為你幾句不得當(dāng)?shù)姆g而使合作告吹,那和他們的合作也太經(jīng)不起推敲了。你不用想太多?!?/br> 突然覺得他不生氣的時候,還是蠻好的一個人。語氣也特別溫柔。 “真的不會因為我?”我小心翼翼的再次確認(rèn)道。 “你真的想多了?!?/br>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便在繼續(xù)矯情下去。 “林…林…林…林總…”見他要走。我忙追上去喊道。 “其實有件事我想給你解釋一下?!蔽夜淖阌職庹f道。 “什么事?” 還好他沒有不耐煩的表情。 在他面前。我竟變得安分。或許因為從未和這樣的人打過交道。又或許因為被周圍的人孤立急切的想找個人傾訴。 “我不知道那次來面試的人是林氏派來的…” “難道知道了,就能阻止那包茶葉被人動了手腳。”他冷笑著接口道。 “我沒有貪污那些茶葉…” “這些話在你被關(guān)在雜物室里就已經(jīng)和我說了。現(xiàn)在,我不想聽第二遍?!?/br> “林…林…林總…我真的沒有調(diào)換那包茶葉…” “我會調(diào)查清楚的?!?/br> “那你還記得我曾給你一幅畫嗎?在我被關(guān)在雜物室。你要我證明我是藝術(shù)學(xué)院的學(xué)生?!?/br> 他抬了抬眉,沒說話。 “不知道你把它放在哪里了?后來我去那個雜物室找過,可是沒有找到。我知道那幅畫在你眼里不值一提,但是我…很喜歡那幅畫。而且那是我畫的最好的畫了!” “畫的最好的一幅畫?”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那幅畫。作為一名上了三年專業(yè)課的美術(shù)生畫成那樣的畫確實對不起自己的老師。但當(dāng)時的我只是把自己想畫的畫下來?;蛟S以后我都找不到那時的心境和情感重畫這副畫。”我說的誠意滿滿。 為何他會無動于衷。 即使是一名沿街乞討的流浪漢用這樣可憐的語調(diào)乞求著,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被打動。 “原來你說了那么多鋪墊的話,只想要回自己的畫?!彼爸S道。 “不是。關(guān)于翻譯我也是真心實意的想幫忙。茶葉的事我確實受了冤枉。那幅畫我是真的想拿回。你知道那是一副還沒完成的畫,還有顏料要上。你看到的只是一張簡單的素描?!?/br> “如果我不還呢?!?/br> “你又看不上我的畫。放在你那里,只會落滿灰塵?!?/br> “誰說會放在我那里?” “那你究竟放在哪?” 他頓了頓。咽了咽口水。 “兩天前,如果你來找我,或許還會見到那幅畫。不好意思,我已經(jīng)扔進(jìn)垃圾桶了?,F(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被粉碎的尸骨無存了吧?!?/br> 我氣極了。眼淚差點流下來。 真想罵他一句。 命里缺木的家伙。 他是我的老板,我能拿他怎么樣?不過一幅畫而已,可以后的我肯定畫不出來了。 在那一刻我明白,我在乎的東西在別人那里根本不值一提。就像不要的垃圾一樣。 劉海雯讓周圍的人孤立我,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我。 恰恰相反。我會適應(yīng)孤獨,但我不一定就能對自己在乎的東西釋懷。